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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拳打宝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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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其实在薛宝钗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看得上贾宝玉。
身份不用说,不过是个五品官的次子。这种无爵位可袭的本身又谈不上多成器的嫡次子,在京城里一抓一把。叫人看得上什么?
再说他这个人本身的性情和能力,也没一样能让宝钗另眼相看的。
性子软弱耳根子软,说是爱惜女儿家,其实不过是爱惜年轻好看的女孩子们。换成不好看的,上了年纪的女人,他那是正眼也不带看一眼的。可要说多爱惜他身边那些年轻好看的女孩子们,似乎说“爱惜”两个字又太重了些。他那种喜爱不过是对精致美好的玩物的喜爱罢了,真正为她们着想?那也不存在这回事。
说到底,贾宝玉似乎还是个没长大的被宠坏了的小孩子一样。要说他有坏心那是谈不上,但想要依靠他?那也是没门儿。他自己还要依靠老太太和王夫人呢!
贾宝玉对于读书这方面和文臣武将的看法尤其让宝钗不喜,说起来他自己靠的还是祖上余荫呢,到底有什么资格看不上那些做实事的人?
不过这些情绪宝钗都埋在心底,不曾露出一丝半点。整个人看起来从来都是落落大方,温雅端庄,事事为宝玉着想。所以王夫人一直对她都是很满意的,认为她才配得上做宝玉的妻子。
“配得上?”
想到这三个字,宝钗就想冷笑。
到底是谁配不上谁呀?还挑挑拣拣起来了。就算是林黛玉,若非她父母早亡,你看林如海能把她嫁给贾宝玉不?
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唯一选择罢了。
就像她,也是一样。若非贾宝玉的姐姐当上了贵妃娘娘,她早就劝着母亲离开了,另找高枝儿攀附。
薛宝钗在沁芳闸边出神了好半天,这才姗姗回蘅芜苑去了。
另一边,在林霜华的书房里。
这个房间有着偌大的窗户,正对着花园子,光线极好。四季风景都被框在一面全部镶嵌玻璃的大窗之中,可堪赏玩,可舒心养性。
春有百花盛放,夏有幽幽绿意。秋有黄叶纷飞,冬有白雪皑皑。
偌大的冷而润泽的大理石桌案后方就是一整面墙壁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各种书籍,连洋文的书籍都有不少。
要是林黛玉来了这里,怕是要欢喜得恨不得住在这书房里了。
两姐妹在爱书这一方面,可谓是旗鼓相当。
林霜华信中调侃自己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算是骗黛玉。但她只是不喜欢研究古文和八股文而已,诗词歌赋也是一般。却对于什么杂记闲谈,甚至医卜星象,都颇为感兴趣,还读过不少国外的书籍。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满腹经纶了。
此时,林霜华挽着一头乌油油的发髻,上面只簪了一根简单的白玉花瓶簪。身上穿着舒适的家居衣裳,正在翻看一叠厚厚的账本。看过几页,时不时的拿着笔写上几句,圈点一下。然后喝口茶,又歇息一会儿,再慢慢继续看。
哪怕是事务再繁琐,她也从不逼着自己太过劳心劳力。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和心情重要。
她专心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因此明珠和宝珠就在八扇黑檀木山水画屏风外面坐着。守着一个暖呼呼的炭盆,铁丝网上烤着花生红薯,远远的陪着自家主子。
屋子里没有炭火气息,倒是溢着花生和烤红薯的香气,令人感觉十分温暖。
书房里时不时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以及很轻的两个丫鬟的交谈声,有种寻常平和的气氛。
但是很快,这种气氛就被打破了。
忽然门外一路响起重重的脚步声,来人忍着气似的,快到门口的时候扬声喊道:“女儿,爹进来了。”
林霜华放下笔,奇怪到底什么事让自己这个从不轻易动气的老父亲如此生气:“爹爹,进来吧。”
明珠和宝珠忙着起身,一个端来圈椅,铺上暖和的坐褥。一个捧来热茶,将那彩绘着蝴蝶藕荷的杯盏放在旁边小几之上。
林独端起茶,猛喝了几口,起伏的胸膛这才平缓下去。
林霜华也不问什么,自顾自又看了几页账簿。等到老父亲熄火之后,这才阖上账簿看到他:“是谁惹到您老人家了啊?”
林独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睛,说道:“还不是那不做人事的贾家,荣国府!”
林霜华的态度端正了些,看着林独:“他们做什么了?”
林独却又叹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今日林独离开皇宫回家,路上闻到一家酒楼的烤鸭味道甚是香浓,就想着买只烤鸭带回家,跟林霜华一起吃。
谁知道走进这酒楼,便听到有那浮浪公子起哄道:“来来来,宝玉,把你那扇子上面的诗句念一遍,咱们也听听大观园才女们的佳句!”
林独虽然久离中原在海外度过了半生,却也知道,在这个地方,正经人家女孩子们的东西,无论是物品还是诗词,都不能流传到外面去。若是这样,便会被人看不起,还造一些难听的谣言。更有甚者,婚姻大事都会受到影响。
这样的事情,那叫做“宝玉”的男子能不知道吗?可他偏偏却得意洋洋的念了起来:“诸君,且听这一首!——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这首诗确实是写得好,念完之后,引得众人一片喝彩。
其中一名浮浪公子又开口问道:“这首诗妙啊,比我等男人还强上百倍。就是不知,究竟是哪位才女所作?”
那宝玉到底还有几分顾忌,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作诗的人的名字。此时之前那人却笑眯眯的说道:“宝兄不说我也知晓!如此风流佳句,除了传闻中你那寄居在荣国府的江南来的表妹,还能有谁呢?可叹如此妙人,却命途多舛,唉,叫我等心生怜惜啊……”
那宝玉听了这等话,居然还面露赞同之色,跟那等轻浮子弟一起叹息起来:“诸君不知她,才情还是其次,尤其是……”
话没说完,当头便看到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照着面门砸了过来!
“啊哦哟——”
这贾宝玉一声惨叫,仰面倒了下去。
“好家伙,敢在小爷面前动粗——”
那几个浮浪子弟叫喊着,就冲着林独挥拳动脚起来。可叹这一等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花花公子们,哪儿能是从海上杀出来的林独的对手?不过几下子,就被揍得落花流水。连贾宝玉都顾不得,一伙儿就溜走了。
贾宝玉的眼圈青紫肿起来老高,愣愣的看着那些人一溜烟跑走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忽然他猛的被拽了起来,看到林独冒着火焰一般的眼睛,以为又要挨打,顿时高呼起来:“我是荣国府老太君最喜欢的孙儿,是宫中贾妃娘娘唯一的弟弟,你敢再打我?”
一边喊着,一边两股战战兢兢,色厉内荏,双眼含泪,十分可笑。
林独本来一腔怒火,听到他这么喊了一嗓子,那火气却又消了下去。
与这等糊涂混人计较,不过是让自己白白生气而已。
因此他只是冷冷盯着贾宝玉的双眼,阴沉沉的说道:“再叫我听到你在外面传林家姑娘的一点点消息,哪怕你是什么贵妃的弟弟,我照旧能让你再也爬不出荣国府的门槛,你……信不信?”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露出森森白牙,像只欲择人而噬的海中大鲨鱼。
贾宝玉真吓得尿裤子了。
他呆呆的看着林独,半晌才从牙缝里颤抖着挤出几个字:“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闻到臭气,林独嫌弃的甩开这贾宝玉,真没想到,自己连从前在海上的一分手段都没有使出来,就把这玩意儿吓得尿□□了。
“呸,软脚虾!”
林独朝着宝玉啐了一口,连鸭子都忘记了买,就气冲冲的走出去了。
“二爷,二爷……”
等他走远了,那宝玉的小厮茗烟几人才敢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扶起贾宝玉。可贾宝玉此时吓得连马都上不去了,只能叫了一副担架,就这么给抬回去了。
…………
书房里,林独跟林霜华说完了今日的事,又叹道:“我尝听说,你妹妹跟这个贾家二房嫡子是一起在那老太太膝下长大的,原该是她极亲近的人。可连他都如此,更别提其他人了,唉……”
说着,又不禁长长的叹息起来。
林霜华见状心想,老父亲嘴上说着不管林妹妹的事儿。可其实,原是嘴硬心软呢!
见老父亲发愁,林霜华想了想,说道:“爹爹不必太过忧心,这样吧,女儿近日便想法子与妹妹见上一面,亲自看看她究竟过得如何。这样,可好?”
林独闻言眼睛一亮,不过随即又道:“但帖子送了几回,那边都不吐口,女儿你打算怎么办?”
林霜华道:“我打听了荣国府不少消息,闻得那边府里如今都是大房娶的媳妇儿在当家,也是王氏女。听说这位琏二奶奶极其厉害,手段了得,一声令下,下人无不听从。这样的话,我想,就从她那边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