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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丹会·初鸣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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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小丹会·初鸣惊人
三日后，云舒的“伤势”在精心控制下，已恢复到足以正常行走活动，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苍白。
小丹会的地点设在丹鼎峰山腰一处宽阔的露台上，此处平日是弟子们切磋丹术、交流心得之地。辰时未至，露台上已人影憧憧，热闹非凡。数十个临时摊位错落分布，有的铺着干净的粗布，有的干脆以石板为案，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瓶、木盒、药材，以及少量炼制失败但材料尚可的“丹渣”。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药香，甜的、苦的、清冽的、辛辣的，偶尔还飘过一两缕焦糊味，引得附近摊位的主人怒目而视。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论丹方配伍的低声交谈，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气的喧嚣。
云舒换了身普通的内门弟子青色常服，将长发简单束起，脸上未施粉黛，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她手中握着那瓶改良版止血散，目光缓缓扫过一个个摊位。
大多数摊位售卖的都是最常见的一阶丹药：辟谷丹、止血散、回气丹、清心露，品质良莠不齐。偶尔能看到一两瓶标价颇高的“精品”或“上品”，光泽和香气确实出众些，但也未脱出基础丹方的范畴。药材方面，多是些年份普通、处理粗糙的常见灵草，偶有几株五十年份以上的，便被摊主小心供着，待价而沽。
“果然，低阶弟子的交易水平有限。”云舒心中暗忖，“这改良版止血散的效果远超寻常，直接拿出来，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猜疑。”
她需要一个更稳妥的方式。
正思索间，一个略显冷清的角落摊位吸引了她的注意。摊位主人是个面容枯瘦、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修士，修为约莫炼气八层，穿着半新不旧的外门执事服饰。他的摊位上东西不多，几瓶成色普通的丹药，几捆品相一般的药材，唯独角落里随意丢着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矿石碎片，以及一个锈迹斑斑、沾着泥土的古旧箭头。
云舒的目光在那箭头上停留了一瞬。箭头呈三棱形，材质非铁非铜，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消散殆尽的锐金之气。更让她在意的是，当她凝视箭头时，腹中那点绿光，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有“抗拒”意味的波动。
这箭头，不凡。而且，似乎与草木生机相克。
她不动声色地踱步过去，先是拿起一株常见的“月光草”，故作挑剔地看了看：“这草采摘时伤了根须，灵气流失不少，怎么卖？”
中年修士掀了掀眼皮，懒洋洋道：“三块下品灵石，或等值的回气丹。”
“贵了。”云舒放下月光草，又随手拿起一块暗红色的矿石碎片，“这赤铁矿杂质不少，火气太燥，炼器容易失败。”
中年修士这才正眼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衣着普通但气度沉静，不似寻常咋呼的年轻弟子，语气稍缓：“道友眼力不错。这赤铁矿是从一处废弃矿坑捡的，确实品相一般。不过……”他压低声音，“旁边这几块‘青金石’碎片，可是从一处古遗迹边缘找到的，虽然灵气近乎枯竭，但研究古阵法或炼制特殊罗盘，或许有点参考价值。”
云舒不置可否，目光终于落在那古旧箭头上，仿佛刚刚注意到：“这箭头……也是从那遗迹来的？锈成这样，凡铁吧？”
中年修士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友这就看走眼了。这箭头看着破旧，材质却古怪得很，我试过用烈火灼烧、用重锤敲击，丝毫不变形。而且，它是我在那遗迹入口附近捡到的，那地方……”他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据说几十年前，有本门的前辈陨落附近。”
苏菀前辈？！
云舒心中剧震，面上却只露出些许好奇：“哦？哪位前辈？”
“这我就不清楚了，陈年旧事，提的人少。”中年修士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这箭头，五块下品灵石，或者两瓶上品止血散。”
五块下品灵石，对炼气期弟子不算小数目。两瓶上品止血散，更不是轻易能拿出的。这价格，显然是看云舒感兴趣，故意抬价。
云舒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个小玉瓶，拔开瓶塞，倾倒出少许暗红色粉末在掌心：“上品止血散我没有。但我这里有一种自制的‘凝血散’，效果或许比寻常止血散强些。道友可愿一观？”
药粉细腻均匀，色泽暗红内敛，甫一暴露在空气中，便散发出一股醇厚而持久的药香，瞬间压过了摊位上其他丹药的气味。
中年修士鼻子动了动，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凑近仔细观看，甚至还伸出指尖，极其小心地沾了一点点，放在鼻端轻嗅，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纯粹的药性！凝血生肌之效，怕是接近玉肌膏了！杂质极少，融合得近乎完美……这、这真是你自己炼的？”
云舒点点头，重新塞好瓶塞：“偶然所得的一点心得。这一瓶，换你的箭头，再加那块最大的青金石碎片，如何？”
中年修士脸上闪过挣扎。箭头他研究不透，青金石碎片价值不高，但这瓶“凝血散”的价值，在他看来远超五块下品灵石。更重要的是，这种品质的药散，背后可能意味着一位丹道天赋卓绝的弟子，或是某种改良丹方……
“成交！”他很快做出决定，将箭头和那块巴掌大的青金石碎片推到云舒面前，迅速接过玉瓶，小心收好，脸上堆起笑容，“道友以后若还有此类丹药，或是需要什么稀奇古怪的材料，尽可来此寻我，我周通常在此摆摊，消息也算灵通。”
“周道友。”云舒微微颔首，收起箭头和碎片，转身离去。
她没有立刻离开丹会，而是在几个售卖基础丹方玉简和炼丹心得的摊位前流连，花费几块灵石买了两份讲述控火技巧和药材预处理的心得玉简，又用一瓶普通品质的回气丹换了几株用得上的辅药。
整个过程，她都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她假装不知，又逛了片刻，便准备离开。
“这位师妹，请留步。”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旁响起。云舒回头，见是一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相貌俊朗、气质温和的青年，修为在筑基中期左右，腰间悬着岐黄峰的标志玉佩。
“师兄有何指教？”云舒停下脚步，礼貌询问。记忆中没有此人信息。
青年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岐黄峰弟子，柳暮。方才无意间见师妹与那周通交易，所用丹药药香奇特，似有不凡。冒昧一问，师妹可是青囊峰云舒师妹？听闻师妹前几日历练受伤，不想丹术已精进至此，实在令人钦佩。”
消息传得这么快？还是这柳暮，一直在留意周通的摊位，或者……留意自己？
云舒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些许赧然：“柳师兄过誉了。不过是受伤静养时，胡乱琢磨的一点改动，侥幸成了两瓶，算不得什么精进。伤势未愈，还需回去休养，告辞。”
她不想多谈，微微欠身，便欲离开。
“云师妹。”柳暮却上前半步，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师妹改良丹方，天赋卓绝，实乃我药王谷之幸。只是丹道之途，闭门造车终是下乘。岐黄峰近日正组织一次小型的丹术交流会，由几位资深师兄师姐主持，探讨一些改良丹方的思路。师妹若有兴趣，三日后可来岐黄峰‘百草轩’一叙，互通有无，岂不美哉？”
这话听起来是邀请，却隐隐带着审视和招揽的意味。云舒刚在低阶弟子的小丹会上露了小小一手，就立刻有中阶弟子前来“邀请”，这药王谷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多谢柳师兄盛情。”云舒斟酌着措辞，“只是师妹伤势未愈，神魂亦需静养，近日实在不便参与论道。待他日康复，若有机会，定向师兄请教。”
她拒绝得委婉但坚定。
柳暮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强求：“既如此，师妹且好生休养。期待日后能与师妹切磋丹术。”说罢，侧身让开道路。
云舒点头致意，快步离开露台。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温和的目光，一直追随她转过山道，方才消失。
回到听竹小筑，关上门，云舒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先取出那枚古旧箭头，放在桌上仔细端详。锈迹之下，那非铁非铜的材质在阳光下泛着一种暗沉的哑光。指尖注入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力，箭头毫无反应，但腹中绿光的“抗拒”感却清晰了一些。
她又拿起那块青金石碎片。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有天然形成的淡金色纹路，但灵气确实近乎枯竭，只有一丝极淡的土行和金行气息残留。
“周通说，箭头是在一处古遗迹入口附近捡到，那里曾有本门前辈陨落……若那前辈真是苏菀师叔，这箭头，会不会与她有关？是害她的凶器，还是她自己的遗物？”
云舒想不出头绪，只能先将两样东西收好。与柳暮的短暂接触，更让她意识到，即便在宗门内，也需谨言慎行。改良丹方可以带来好处，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觊觎。
“低调，积累，弄清局势。”云舒再次告诫自己。
接下来的几日，她深居简出。一边继续“缓慢”养伤，一边研读新买的控火心得，同时开始尝试改良第二种丹药——“回气丹”。
回气丹的炼制比止血散复杂，涉及更多药材的君臣佐使和融合时机。云舒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先反复推敲原丹方，结合现代药理，分析每一味药的主要作用、有效成分可能是什么、在丹火中会经历怎样的变化。
就在她沉浸于丹道推演时，洛清音再次来访，带来了新的消息。
“师妹，你的伤恢复得如何？”洛清音带来的灵果换成了更滋补的“赤玉枣”。
“多谢师姐挂怀，已好了七八分。”云舒请她入座，斟上清茶。
“那就好。”洛清音抿了口茶，神色却有些凝重，“我来，是有两件事。其一，雾隐山脉那边，又有新动静。”
云舒心头一紧：“还是上清剑宗？”
“不止。”洛清音放下茶杯，“执法堂联合几位擅长追踪的长老，深入探查后确认，那片区域近期至少有三批不同来历的高阶修士活动过。除了上清剑宗凌厉的剑气，还有一股阴寒诡谲的魔道气息，以及……一股非常隐蔽、但精纯浑厚得可怕的土行灵力波动。”
“三方势力？”云舒愕然。雾隐山脉虽然不小，但一下子聚集三方高阶修士，绝对不正常。
“嗯。从残留痕迹看，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争夺什么。有过短暂交手，但很快都隐匿了踪迹。”洛清音眉头紧锁，“宗门已启动二级警戒，并正式照会上清剑宗，询问缘由。对方尚未回复。”
云舒立刻想到了琉璃心莲。能让金丹修士心动，但能让元婴修士，甚至可能牵扯魔道和不明土行高手的东西……恐怕没那么简单。苏菀笔记中那被撕掉的几页，是否记载了更惊人的秘密？
“师姐，第二件事是？”
洛清音看着云舒，缓缓道：“其二，是关于你。你前几日在丹会上，是否与岐黄峰的柳暮有过接触？”
云舒心中了然，将当日情形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箭头之事。
洛清音听完，轻哼一声：“柳暮此人，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是岐黄峰大长老一脉着力培养的弟子，最善钻营交际。他邀请你，未必安了好心。你拒绝是对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略带欣慰：“你改良止血散之事，师尊也知道了。他老人家没说什么，只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师尊请讲。”
“丹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但也要看清脚下的石头和头顶的风雨。”
云舒细细品味这句话。既是鼓励她坚持自己的丹道（或许察觉了她的不同），也是提醒她前路有险阻，需谨慎。
“弟子谨记。”
“另外，”洛清音从袖中取出一枚淡紫色的玉简，“这是师尊让我给你的，《青囊针经》入门篇的拓本。他说你神魂有损，习练此经中宁神定魂的针法，或有益处。但你需记住，未得允许，不得外传。”
《青囊针经》！云舒双手接过玉简，心中涌起暖流。这不仅是珍贵的传承，更是师尊无声的信任与庇护。
“多谢师尊，多谢师姐。”
送走洛清音后，云舒握着尚有微温的玉简，站在窗前，久久不语。
窗外，暮色渐合，远山如黛。
药王谷内，暗流隐现，各峰似乎也有微妙的角力。
宗门之外，雾隐山脉深处，三方神秘势力盘桓，所图不明。
而她自己，身怀隐秘，前路未卜。
她摊开手掌，那枚古旧箭头静静躺在掌心，冰凉坚硬。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三十年前，一位惊才绝艳的女修，手持丹卷或药锄，踏入那片迷雾笼罩的山脉，从此再无归期。
苏菀师叔，你当年究竟看到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而自己无意中“嗅”到的那株琉璃心莲，以及腹中这与剑道之物隐隐相克的先天木心，又会将自己引向何方？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听竹小筑内，只有一点如豆的灯光，映照着云舒沉思的侧脸，和她手中那枚仿佛承载着岁月与秘密的、冰冷的箭头。
远处，青囊峰主殿最高处的观星台上，玄玑真人凭栏而立，宽大的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与云舒所得极为相似、只是更加残破的古旧箭头碎片，目光幽深地望向雾隐山脉的方向，口中低声自语，消散在风里：
“山雨欲来啊……菀师妹，当年你未能揭开的谜，这次，又会牵扯进多少人呢？”
（第四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