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游鱼（中短篇集）》春秋知我

5、Chapter5

　　我失策了。

　　或者不是我大意了，而是十岁的我实在没想到，恶魔居然也分不同的类型。

　　——有的穿着小丑的外衣，酗酒的脸和酒糟鼻比游乐园的小丑还要血红。

　　虽然我没去过游乐园，但我在门口卖过报纸。别的小朋友有体面的衣服和说说笑笑的大人陪伴，看到小丑也不害怕，还会伸出幼藕手臂，闹着要摸摸他的红鼻子。而这个时候，拿到小费的小丑也会温柔低头，任孩子们的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多么可爱的小丑，和抢走爱丽丝工钱的英国佬一点都不一样！

　　——有的披着圣洁的长袍，在白色和光明的笼罩下，不断吟唱高洁的诗篇。

　　空气中会浮现出奇怪的味道，有些让人作呕。英国佬宿醉后的呕吐物已经足够恶心了，但斯诺牧师的家中，明明整洁明亮，却更让我难受。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从更早的战争时期就留在这里的水银温度计上的F对应的数字好多好多，多到我不用细看，就知道这豪华的林间别墅拥有让人沉沦的温暖。

　　“可怜的孩子，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的消息，直到你父亲死亡才见到你。”他的眼睛比传说中的大西洋还要深邃湛蓝，他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成了天使的模样。

　　“我会作为监护人好好抚养你的。”他白皙漂亮的手在我伶仃的后背上逡巡。

　　也不知道我身上的跳蚤有没有活跃地跳上他的白色衣袍。

　　政府的官员漫不经心点燃一根烟，看到了圣洁的牧师不赞同的十字架之后，他又讪讪熄灭。未被男人吸入的烟灰就着他垂下的红萝卜手，在我的脸上画圈圈。

　　“仁慈的您收养了这么多孩子，真是为我们福利人员着想啊！”红萝卜手不断挥动。

　　“看这个小姑娘，真漂亮！她的眼睛就像是童话中的紫罗兰，不愧是您的亲人啊！”

　　紫罗兰色的眼睛，是爱丽丝留给我的念想。

　　“是啊，我以后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斯诺牧师的右手在我的肩上用力，左手就着男人伸到半空的文件，把我的名字从“WB”改成了“WS”。

　　很漂亮的花体字。爱丽丝偶尔也对着捡来的报纸描过。

　　别墅二层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是林间的小动物踩着积雪进来了吗？我抬头寻找声源。

　　“是我之前收养的孩子。她可能需要适应新来的妹妹。我会安抚好她的。”牧师滑腻的手摸了一下我锥子似的下颏。

　　“你太瘦了，可爱的羔羊。”

　　男人还在恭维牧师高尚的品德。

　　我抬起眼皮，看见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姐姐。

　　她白白胖胖的。

　　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