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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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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明星稀,清风怡人。
岑将军和岑夫人躲在屋内看着两个孩子,心里颇多感慨。
“夫人,过两日我便要去边疆了。不如我将阿熙带走,随军历练历练?”
岑夫人摇头:“阿熙才八岁,怎能熬得了边疆艰苦。”
“边疆虽苦,但能锻炼心志。我怕他在家把阿月带偏了,岑家有男子在外征战就够了,阿月今后应当安安稳稳地寻一位好夫君才是。”
“夫君别小看阿月,她虽长得娇柔,聪慧却丝毫不输阿熙。她心里想法多着呢,断不是我们能安排的。”
“唉,是真舍不得你们啊。”岑将军轻叹,“也不知何时才能天下太平。”
“应该快了吧……昭国不是休战了吗?”
不久前,昭国连失三城,派了使臣前来,定下十五年和平之约,还留下一名质子在盛国。
“昭国休战,不过是缓兵之计。”岑将军摇头,“那年幼质子乃肃王秦翡之子,秦翡素来狼子野心,只要时机成熟就会篡位。届时,必起战乱。”
次日,岑熙的手臂果然痛得举都举不起来。
岑月惦记着破庙之约,颠颠地跑进岑熙的房间,又嚎啕大哭着跑出来:“哇——哥哥的胳膊断了!”
这话可吓得岑夫人不轻。
好在也没什么大碍,抹了些舒筋活血的药膏,到下午岑熙便又生龙活虎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刚犯了事,他们被盯得更紧了。等找到机会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
“阿月,还记得我带你走过的那条小路吗?你先去破庙,我拿枪,一会就到。”
岑月乖巧地点头。
那是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因为只有小孩子才能通过。从将军府出来,穿过小路就能直抵后山入口。
破庙就在后山上,她只去过一次,但胜在记性好,依旧能找到路。
但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破庙之中,充斥着奇怪的味道。黏糊糊的,腥气十足,和有一次后厨杀猪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岑月一进门,就看到邻街的阿山靠在墙边睡觉。往前走了几步,又看到砸下来的窗户后面躺着大虎。
他们都像是睡得很沉,可仔细一看,他们身下,分明各有一摊暗红色的液体。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岑月“刷”地一下头皮发麻,后背也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都不是?废物!”破庙侧面突然传来一声怒斥,“在附近找找,山上只有一条路,他肯定还在这里。”
岑月一惊,想都来不及想,赶紧逃进石像的后面蹲了下来。
刚蹲好,便猝不及防地和同样蹲在石像后面的阿骁对上了眼。
“啊……”她本就紧张,此时更是吓了一大跳。
阿骁手快,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刚刚说话的人仔细听了听。
另一人好像也听了一会:“没有啊,这荒郊野岭的,应该是野猫吧。”
“走走走,赶紧找到人好交差。”
脚步声在破庙里逡巡一周,又匆匆离开,岑月和阿骁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躲藏的位置非常巧妙,是在这废弃石像的基座里,作为成年男子,若是不仔细把头探进去看,根本就没法发现。
“他们是来抓你的吗?”岑月压低了声音问他。
阿骁点点头。
作为佐证,他把两边衣袖撩起,给她看他浑身的伤痕。
“他们为什么抓你?”
阿骁摇摇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黯然。
岑月本来还想问,脑子里一下子想到岑熙还在来的路上。
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路,他肯定会遇到那两个人,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阿骁看到她突然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不由得忍着身上的疼痛,安抚地拍了拍她。
“哥哥一个人……要是遇到了那两个坏人……怎么办……”
岑月一边小声说,一边抽泣。
她才六岁,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阿骁笨手笨脚地给她擦眼泪,直擦得她脸上一道黑一道红的:“嘘,别哭,我来想办法。”
一听有办法,岑月吸吸鼻子,硬生生憋住了。
“他们是来抓我的,一会我跑出去引开他们,你就赶紧下山找你哥哥。”
“不行。”岑月抓住他的手,不停摇头,“他们那么凶,你是小孩子,肯定会被抓住的。”
她脑子灵光,想起偷听哥哥学兵法的时候听到的:“我们‘声东击西’。”
阿骁显然没有学过:“那是什么?”
“我有这个。”岑月从怀里取出昨天开始就一直随身带着的弹弓,“一会我往远处丢石头,等他们过去看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往山下跑。”
阿骁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捡回来四五颗石头。
岑月擦干眼泪,壮着胆子探出头一看,隐约还能看到两个刺客的身影在不远处游荡。
她和阿骁猫着身子,一前一后来到窗边,借由那扇被破坏的窗户掩护,她朝山那边弹了一颗石子。
可能离得有点远,两个刺客并没有听到。
岑月也不气馁,从阿骁手里又拿了两颗石子,弹了出去。
这次弹得太远,石子没入树林,连声响都没有。
毕竟昨天刚学,还有些把握不好力道。她急得出了一身汗,把弹弓往阿骁手里一塞:“你来。”
阿骁是练过一些的,这次石子准确投入杂草丛中,其中一个耳朵尖的果然听到了:“那边有动静!”
待两个刺客跑过去,岑月一把拉住阿骁的手就往外跑。
“等等。”出门的时候,阿骁把弹弓和剩余的石子揣进怀里,看着里面杂乱的稻草,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嘴咬开便丢了过去。
破庙本就堆满了杂乱之物,一点就着。这么大的火,城内一定会有人发现的。
“快跑!”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在黑夜里紧张地逃命。
待那两个刺客转身时,火光已经冲天而起。
“该死,在那里!”一个眼尖的指着下山路上那两个小小的黑影,骂了一声,“追!”
刺客毕竟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没多久就追了上来。
这种时候,岑月血脉里流淌着的将军血脉仿佛被激发,没有回头,就已经感受到有利器逼近。
“快跑!”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匕首刺中阿骁的刹那,用力把他往林子里推去。
阿骁摔在地上,堪堪避开了那一击。
刺客一击不成,很快又是一刀刺了下去,所幸阿骁自己也身手矫健,几乎不带停地在地上翻滚好几圈,摸到一棵树,迅速爬到树上去了。
借由这个天然屏障,他灵活地躲避着刺客的袭击。可另一个刺客很快走来,手里提着岑月,阴森森地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
“下来吧,小东西。”那刺客犹如猫玩弄老鼠一般,故意拿匕首在岑月脏兮兮的小脸上假意比划,“你说我划破她的脸,让她当一辈子的丑八怪,是不是比杀了她更有意思?”
阿骁不做声,探手入怀,掂了掂还剩的那一颗石子。
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就中。
岑月惨兮兮地被拎着后衣领,隐约看到阿骁从怀里拿了什么东西,猜到他肯定有动作。
她要分散刺客的注意力,给阿骁创造一个机会。
刺客的手近在眼前,她逮住那只手,张口就咬了下去。
“啊!”
听到刺客一声惨叫,阿骁立马出手,几乎是用尽全力,将那颗仅剩的石头用弹弓打了出去——
正中眼睛!
“啊!!!”刺客的声音听起来更惨了。
岑月趁机挣脱他的束缚,还夺走他的匕首,胡乱扎在他身上,就连滚带爬地往树林里跑去。
“快上来!”阿骁伸长了胳膊去够她。
可岑月刚学会爬树不久,才爬到一半,没来得及握住阿骁的手,就寒毛卓竖,感觉到背后有近在咫尺的危险!
岑月挂在树上,吓得尖叫。
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危险的感觉骤然消失,背后很快传来重物倒下的声音。
她愣愣地回头,看到岑熙刚从刺客后背拔出红缨枪,抹了把脸,逆着火光冲她展颜一笑:“别怕,哥哥来了。”
岑月眼圈一热,嚎啕大哭:“哥哥,哇——”
这一晚的兵荒马乱,终于在岑月的哭声中得到了终结。
那天之后,她发烧整整三天。
睡梦之中,一直在说着什么六界、什么神君之类的胡话。
待她醒来,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前经历了什么,还发现爹爹和哥哥都不见了。
“阿熙随爹爹去边疆了。”岑夫人消瘦了几分,“是他自己要去的,说想变得更强大。”
此后战乱不断,他们都很少回家。
岑月渐渐长大,几乎不再出府。在岑夫人的倾囊相授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
十年,如白驹过隙。
岑月及笄的第二年,参加了盛国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上元灯会。
她被压着精心打扮一番,即将失去耐心之际,岑夫人还在上下打量:“总觉得差点什么。”
“阿娘,足够了。”岑月看着镜子里明眸皓齿的大家闺秀,只觉得头上好重,衣服也好繁冗,“我们快走吧,听说不夜城那边有火树银花,去晚了就看不着了。”
“不行,还差什么呢……”岑夫人的目光在岑月的梳妆台上搜索,最终停在一个紫檀木妆奁上,眼前一亮,“对了,就差这个。”
她小心翼翼打开妆奁,拿出里面珍藏的一个玉耳坠:“这是你出生时手里攥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玉,但感觉入手温润,绝非凡品。”
岑月愣了愣:“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