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道同相为谋》谢谢看文

8、首次上朝

　　天朝以十二时辰分时，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又以初、正分为前后两段，每段又分初、二、三、四刻。
　　子正初刻是旧日结束，新日开始的时间。
　　夜间宵禁，士兵巡逻，宵禁自戌时打一更开始关城门，至寅时结束再开。戌时滞留街道并不追究，只查验，亥初初刻打完二更鼓后，街道不能有人，若遇急事有官职者和大族可出行，遇查验凭家族印信进行登记，缴纳罚款。
　　卯初初刻，董英睿听到宵禁解除的鼓声，将要呈递的奏折用锦套包好，从书房中出来，洗漱一番,用了陈嬷嬷送来的早食。
　　李玉姝并未出来，她近日有些乏累，陈嬷嬷安排着给各个院子送了饭，又等家里各位大人吃完收起，时间还未至卯正。
　　卯正三刻才开始点名，他们离宫中很近，一刻钟即可到达，时间并不紧张。
　　董英睿换了官服，取了奏折至前院，一路所遇侍从，均提前躬身低头，府兵也不敢直视，她知道自己眉眼间并无温度，她不苟言笑时，手下的将士大多也是如此。
　　董英杰第一次见妹妹穿绯红，她身形高挑，秀发高束于顶，头戴乌纱，英气十足。官服胸前是专为一品武官特缀的狮子图案的绣品补子，腰间系的玉带，纵连他纵横朝内，都觉得妹妹看起来比旁人显得更要尊贵。
　　他心底有些不安，低声与父亲说，“昨日我族会所议，恐今日见完圣上，都要重新布置。”
　　董育尧知儿子所言何意，女儿今日太过风采照人。纵然随了他的性子有些冷淡，但那份清冷，对于男子来讲有时也会具备极强的杀伤力。圣上可曾见过？又是否会被吸引？
　　董英睿也是第一次如此扎眼，她这官服是第一次穿，工部织造司做完移交至兵部，她当时还在昌远，也不需上朝，便由董英杰代为领取后放在家里，前几日嫂嫂拿出来让人清洗，又用炭斗熨过，昨日交代后放在了房中。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董育尧将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向外走去，两人应声跟上。
　　为了方便，就只用了董育尧的车驾，车盖也是绯红，用的是绸缎，车厢两侧的绯红车轓也昭示这里面坐了朝中高官，董育尧如今是五军总督，董英杰接任南海总兵，这车驾倒是三人都乘得。
　　董英睿的随将挑的都是家在都城或者附近的，昨日稍作休息，已至兵部备案登记，批了归家探望，因此她身边并未留人，出行都是父亲和哥哥的侍从，或者府兵。
　　一行人慢行，并无人拉开窗帘看外面景象，另外两人常年如此，董英睿则是心事重重。外面只有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不多时，随从在窗口低声通报，“大人，到了。”
　　都城四品以上官员才可上朝，除此之外，六部郎中虽只五品，但属核心要员，也特准上朝，言官要尽监督之责，因此六科、御史也都上朝，入宫均以圣上为尊，为不扰皇宫安静，不论官居几品，均需下车排队入宫。
　　董英睿从未入过宫，因此朝臣也并未见过，官员无人寒暄，宫内庄严，不得吵闹，因此周围很是安静，只有些官员相识的作揖行礼，并不出声。
　　排队等入宫的官员也多得很，车驾需停宫外，每位官员只允许一到两名侍从，协助手捧奏章和芴板，一起行至朝事殿外广场，官员将东西接过在殿外站位排队，随从退在一旁等候，待殿门大开，官员按序进殿。
　　朝中也有女官，只是不多，女官只在女皇帝时多一些，男子为帝，总是喜欢雷霆手段，对女官的任用并不热衷，崇邦胤也是如此，但有的女子确实厉害，用一用也可，其中，尤以户部女子居多，户部主管钱粮，女子工作细致，除尚书是男官，两位侍郎都是女官。
　　董英睿在父亲的指引下跟着站在自己的位置,她已受过哥哥指点，将奏章置于芴板之后，朝向前方，意为有奏要呈。若所奏之事放在明面，便主动请奏，若不便于言明，可于朝后召见，这是一、二品大员针对特殊大事时才会用的特权。
　　正常奏章需走流程，六部先呈六科，符合章程才可呈递内阁审阅，然后报皇帝查看盖印。其他官员均需先呈通政使司，由通政使司进行查阅登记，摘要，检查是否违制，之后会分类呈于御前。
　　皇帝可先行查看，若自己有定夺，便直接盖印发六科备案，若不看可直接发往内阁，内阁先行审阅，根据奏章所呈，查阅旧例，拟定意见单独附于奏章，再呈给皇帝。
　　朝会辰初初刻才开始，卯正三刻开始点名，点完名后，朝臣才开始互相寒暄，等待陛下亲临。
　　董英睿此时才跟着父亲与朝臣说话，哥哥接任了南海总兵，永定总兵并未回来述职，平威和定川总兵是族内旁支，昨日已经见过，略作寒暄，董英睿把目光投在言官。
　　言官在龙椅下首左右单设位置，科官要记录，因此六科各官分设坐席，持笔记录，御史站立应对，行监管职责。
　　其中一人的眼光炙热，带着敌意，董英睿认识他，弹劾她未入都述职的御史赵思明。
　　赵思明看着董英睿，绯红官服确实尊贵，但在他看来全是威胁。
　　董英睿与他就那么抬眉冷对，直到父亲提醒，才将目光收回，另外两军都督看两人隔空对峙，有些担忧，此时不是与言官对上的好时机。
　　赵思明从几人的动作和眼神中，却看出了董氏与往日的不同，如此安静，一定有问题。
　　两人的目光对峙也引得其他官员注意，言官向来如此，抓住谁的错处就会持续关注，便也没再细看，只与身旁人寒暄。朝臣大多与董氏没有交集，他们久处边防，也不在朝中争利。
　　文官做到四品以上均已上了年纪，对董英睿的出现并未有过度关注，武将却炸开了锅。
　　董英朗进殿后身旁的议论声都没停过。
　　“大人如此英姿，竟未嫁人，真是可惜了。”
　　“你只是个骑兵营的副官，不许妄议大人。”郑高阳跟在董英朗身后，听着其他人赞美总兵大人，表示向往崇敬便也罢了，听见如此轻佻之语，实在忍不住出声反驳。
　　“我自知身份与大人天壤之别，但也没你说话的份儿吧。”李仲很是不屑。
　　“有你说话的份儿？”董英朗转过头来。
　　“闭嘴。”李仲的主官李德升也转过头训斥，李仲收起那份吊儿郎当，站直了身体。
　　“英朗，听说陛下要开猎场？”李德升与董英朗年纪相仿，他所统领的骑兵营与董英朗的护龙营同属皇上亲兵，常打交道。
　　“陛下与你说的？”董英朗斜了他一眼。
　　“自然不是，这不是看你最近老往那跑，我说给了我母亲，她与你母亲闲谈时问了问。”李德升将上身凑到董英朗旁边，低声回答。
　　“公务之事，竟以你母亲试探？小心我告到御史那治你的罪。”董英朗将手指在他跟前。
　　“哎呀不是多大的事，你以为能瞒住谁，你叫去那些动物专员在猎场做查勘，散开那么多人手，谁不知道？”李德升将他的手压下，又兴奋地与他低声说，“圣上继位后就没开过猎场，今年是第一次，该让我武将显显威风。”
　　董英朗是自崇邦胤继位那年，从永定军的游击将军调回的都城，升任了护龙营主官，他在永定军时在草原上日日操练，对猎场之事并无感觉，但李德升他们自幼长在都城，没上过战场也没去过边防，他看李德升很是神往，也就没再说什么。
　　崇邦胤昨夜在乐居殿陪皇子雕刻，太晚便直接留宿殿内，晨起由杨内侍服侍更换朝服时，问了前朝的情况，杨内侍将总兵大人与御史的冷锋相对转述。
　　崇邦胤又问，“她二人何时见过？”
　　杨内侍想了想，“赵御史去过昌远巡视，应是那时候见过，算算时间也是那时在昌远直接发往朝中的奏折。”
　　崇邦胤心下一沉，他们二人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让裴浩南去查，看赵思明巡视昌远时，与她有何交集？”
　　杨内侍感觉到陛下的不悦，低声应下后，继续整理，又呈上帝冠，举起镜子，等陛下将冠戴上理好，侍奉着往勤政殿去。
　　崇邦胤一路都心思沉重，董英睿不会因为一个小事的弹劾就对一个御史过多关注，能让她上心，一定有其他的缘由，赵思明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却对她不掩情绪，只有一种可能，两人私下的来往已超过了公事。
　　董英睿经父亲提示后，便未再关注赵思明，直到上朝，朝堂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龙椅之上。
　　董育尧却能感受到陛下落在他身后的目光，像是早知道她是如此模样，那目光带着欣赏，也带着属于男人的侵略性，他心内叹了口气，又稳了稳心神，与诸位朝臣一起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