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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结冰的车道上,一辆黑色低调的昂贵车子行走在寒风与飞雪交融中,路况复杂得快要看不清。

      苏用宾自认为他对自家老板又产生了新的好奇心,他真想知道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或者是认识什么能人奇士,以至于她车里的后视镜竟然是两种不同的景观:

      左边的镜面可以清晰地看见车后的路况,而对半分的右边镜面,明明没对准副驾的位置,按理说压根看不见副驾。可从他驾驶座的角度随便瞧过去,居然能把副驾的景观看得一清二楚。

      因而他开车的全过程,副驾上侧着脑袋闭眼休息的Omega都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青年的下颔线条清朗分明,皮肤雪白,偏红的唇淡淡抿起,漂亮得惊心动魄。

      苏用宾暗自感叹一声。

      操。

      这技艺与手段真的很适合居心叵测的Alpha用来行使不正当手段。譬如偷窥毫无防备的美丽Omega。

      刚在内心揣测完远在两个小时以外的老板,车子就在行程机器人的指令下拐了个弯,驶进一条逼仄破旧的路道。

      因为下雪的缘故,积雪的路面经由很多人踩过,此时从车底一路望到尽头的长路上,全是不规矩、褐色的鞋印坑洼。雪融成水,汇聚在肮脏的坑洞里,浑浊得无处行踏。

      而路的两旁,是墙体斑驳、涂料剥落的居民建筑。从车里随便朝一家一户看去,都能瞧见大差不差的青灰墙体小格子阳台外生锈的栏杆、破了口的防盗网、凌乱地挂在铁条上的晾晒衣物。一切都落后、破败、杂乱得不堪入目。

      苏用宾下颚不由得紧绷,眼色变得十分复杂。

      这地方据他所知,住的都是一些道德低下、没文化、粗鲁蛮横的社会群体,平时酗酒伤人、恐吓老弱孕小、私生活脏乱差,简直是玩得花性格恶劣的社会底层败类聚集地。只是他们的度把握得极好,很精明地在每次行动中没导致过什么致命伤害,所以一般都是进了监狱十天半月又出来,如此反复,连警察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而如今,陈静寒竟是搬来了这里。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难不成是房租便宜?这里的确很便宜,五百一个月。

      可是。

      宋婵,也就是陈静寒的生母,之前在陈家不可能没有积累任何积蓄。母子俩怎么会沦落到住进这种地方?

      沉默中,副驾上的Omega悠悠转醒,他掀开眼皮,平静地扫了外面的环境一眼,倒是满眼习以为常的样子。

      随后他从椅背上直起腰,扭头解开安全带,对苏用宾说道:“谢了。我待会要去后备箱拿下我的纸壳,你先别开车。”

      “纸……纸壳?!”

      苏用宾脸上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收起,就被新一轮的震撼覆盖。

      什么纸壳?

      陈静寒的表情没有变化,脸上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回避,他坦然地抬眼注视苏用宾,瞳孔深邃、沉着。道:“要拿去回收站卖的旧纸壳,你有么?下次可以喊我过去收。”

      苏用宾的表情瞬间停滞,视线足足在陈静寒脸上凝固了三四秒钟。他喉咙滑动了一下,难以克服心里的意外,嘴巴一时半会吐不出一个字眼来。

      曾经高高在上、金枝玉叶的陈家少爷,现在沦为这个犄角旮旯里捡破烂为生的下等贫民。这换谁来,都有可能当晚就烧炭自.杀了。哪能撑得住?

      他有想过陈静寒的处境会变差,但是实在没料到会这样差。

      老板是不是做得有些……太过了——

      面前这个不只是才成年的孩子,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Omega。住在这种地方,谁知道会面临什么。甚至……甚至都不用想,都知道会遇见什么。

      就跟一只毛发洁白、纯真无害的小白羊,掉入了狼豺虎豹窝里,只有被众野兽拆吃入腹的下场。

      美丽误入罪恶的漩涡里,这是悲剧的开始。

      陈静寒等了一会儿,发现面前的人跟被定身了一样动也不动地盯着他。那视线太惊愕、带着浓厚的欲言又止。他默默地垂了下睫毛,也没说什么,然后转身拉住车把,啪嗒,车门开了一条缝。

      他缩了缩脖子,正欲下车,结果身后终于传来一声久违的声音。

      “……小少爷,您……住这?”苏用宾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选择再次明知故问地问出声。内心还有些期待奇迹发生。

      陈静寒跨出去的一只脚踩在积满泥泞的雪地上,鞋底与冰雪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他微微偏了偏头看向苏用宾,声音平稳地开口:“是。”

      没有转机。这次苏用宾说得很快:“要不您去请求老板,多说几句好话,她应该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也许只是对您和夫人不太了解,所以才做得无情了些。这里真的不是正常人可以待得下的地方啊小少爷。”他的话分外语重心长。

      风声从楼层之间侵袭而来,带来一股寒流,扫荡车内的温度。陈静寒最是怕冷,可此刻连脖子都没缩,雪光映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衬得脸上的神情淡然极了。

      他嗓音浅淡道:“苏用宾,十分感谢你的好意,但是请不要用怜悯的眼神看待我。于我而言,只要能遮风挡雨,那就是最好的去处。”

      说完,他侧身,跨出车厢,颀长的身影立于脏污的白雪之间。阵阵凉风灌入脸庞,令人神清气爽。

      “可你明明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难道不怕?”苏用宾这次不再以一个下属对上级的语气说话,而是调转身份,以一个父亲的口吻对明知前路凶险,仍然一往无前的踽踽独行的孩子说道。

      车外,陈静寒眨了下眼睑,面容被冷光浸透得如同雪色一般美好、纯粹,他的手指抓在车门上,转头,目光微微低下,望向苏用宾。心平气和道:

      “如果因为害怕就退缩的话,那么我可能会鄙夷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把这段历史刻印在我的人生耻辱柱里。”

      苏用宾暗道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面前的困难可是比你想象中的大上不知几千万倍。小少爷,一时意气用事可能会造成许多无法挽回的结果。真不是我多嘴,你真的需要三思,有太多困难,我们光靠勇气与信念是无法打败它的。这太锋利的人往往遍体鳞伤,不考虑后果的硬碰硬只会带来满身伤痕,偶尔示弱与柔软,也许会迎来意想不到的结局。你真的可以尝试着跟陈总谈谈,她不像是那种会见死不救的人。”

      其实他说不准是不是,不过按照今早陈总愿意让Omega进门,就足以证明她不厌恶不是吗。

      身后的话一字一句稳稳当当地楔进空气里。

      陈静寒听完了、听清了,也听懂了。

      可他跟陈蘅的情况不一样。

      “我知道。”

      Omega嗓音暗哑轻长,嘭地关上车门,一句很薄的话散在空气里。

      “但那是我的路。”

      陈静寒说道。走向了车尾。

      苏用宾一愣,一时忘了反应。

      啪嗒——

      他听见了后备箱被人打开,接着响起细细碎碎的声响,又一声闷闷的嘭,车盖被人关上。

      苏用宾回头看向身后,青年提着手里的一堆纸壳走过一段二十米左右的雪地,接着踏进一家破旧的回收站,然后站着与店长说话,似乎在讨价还价。举止之间的熟练……不,应该是适应性极快,完全没有壁垒期。

      苏用宾害了口气:“真是叛逆期的孩子劝不动啊。”说着通讯器里一条消息突然弹跳出来,他看了一眼,瞬间回神,来不及沉默便把车匆匆驶离了。

      …………

      全息会议室里空气沉得能滴墨,所有人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心脏都已经跳出胸腔一整天了,迟迟不敢落下来。

      新老板与大家初次见面,并没有寒暄半句,而是直接单刀直入进入会议主题,让大家把自己过去的职责罗列清晰,将成果陈述出来。

      刚开始时大家以为这只是场普通的年终总结,直到有人喜提解聘书。终于,在场所有人屁股如坐针毡般彻底坐不住了。

      Alpha蓝色衬衣黑色西装裤,站立在长桌尽头,手掌抓在桌沿,容色凌厉,十分贴心地说道:“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提出来。”

      谁敢提啊?

      一提一个死。

      现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应答,空气落针可闻。

      “我不服,凭什么解雇我?”死一般的压抑与沉寂过后,人群里有人拍桌子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冲Alpha喊道。

      陈蘅扫向他,认真为他解释道:“不说业绩垫底了,单是你一个负责浇花的,居然一个月工资三万,嗯,岗位职责沉重得我觉得有些担当不起了。也许之前这个岗位是必须,但从现在开始,公司已经不需要浇花神使,所以我把你解雇了,届时补偿会准时发到你银行卡里。回答结束,你可以坐下了。”

      “你……”

      被解雇的人手攥成拳头,咬牙切齿差点脱口而出某些话,结果余光突然瞥见人群里某个人的眼神,他要说的话霎时收回。调转话术恨恨道:“解雇就解雇,谁稀罕待在这破公司。”

      他一屁股坐下,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倒是不再说话。

      陈蘅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尽收眼底,扯了扯唇,仅是冷静地说道:“下一个。”

      人群里一个Omega抖着嗓音开始述职。

      这场留或走的风波会议一直从早上七点开到凌晨三点才结束。会议上,陈蘅把各种无关紧要、通过关系进来的岗位给全部解散,一天的时间就裁了一大波关系户。

      因此,也得罪了很多关系户贵族。

      总办处的通讯铃声响了一天,关于陈蘅的投诉信堆满各大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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