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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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去哪了？不是说好一起去医院探望吗？”周四在学校时，趁着午休，殷遇暝逮住漆见凛问道。
“你现在才来问我，该不会生了一上午的闷气吧？”漆见凛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好好回答问题，“焦韫她醒了吗？”
“短暂清醒过后又陷入昏迷了。”
“看来还是有些危险。”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她是在见到我之后才不省人事的……”
“喔？那我懂了，你就是白雪王后的毒苹果转世吧。”
“……我认真的。我甚至，还觉得你们有些像呢？”殷遇暝说道。
“有吗？”
“眉形，眼距，眼皮厚度，鼻梁高度，下颌角角度……”
“都很像？”
“都不像。”
“……”漆见凛无奈地眨眨眼。
“但是，嘴角的小动作、看人的习惯都很像，最重要的是，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认识的人。”
“可能你们以前见过吧。”
“我被她注视的时候，就像在被你注视一样，见凛，你说我不喜欢和人相处，不主动和人产生联系，那是因为，从我仅有的人生经验来看，人与人之间的开端总是莫名且尴尬的。演技拙劣的表演家们，一个接一个地装出对于话题很感兴趣的模样，其实心里想着，‘别再说下去了，适可而止吧。’口中还在不断更换话题，虽然那已经是他们搜肠刮肚的结果了，可仍然没有人真正满意。彼此谈一些早就反复和人聊过的‘新’发生的事情，交换一些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不知是第几手的观点。明明说的是一些自己根本不关心的事，还妄想得到真正的友谊，不是很奇怪吗？社交场合里的人都喜欢保护自己，心知肚明地故作隐藏，谁也不谈论自己，仿佛只有出了这个场合才能展露本性一样。但你有一种魔力，你让别人变得真实，让他们变得想展露自然、平静、接近自我本身的一面。也许是受你审视的目光的缘故吧，‘犯人’在严刑拷打之下招架不住，一时大意，意外吐露实情，也可能是因为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多管，你身在另外的世界里，并不触及和妨害他们的利益吧，你让他们感到放松、安全。”
但不管殷遇暝怎么说，漆见凛都只是欲言又止地站在那儿，嘴唇绷成一条线，唇珠也在飘上飘下地当拐点。
而他本人同样在说与不说之间，做一个极端取舍。
“你昨天见到的确实是我。”
“……嗯。”
“你不惊讶吗？”
“忘了。”
“这也能忘？”
“可能当我有这个猜想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惊讶过了吧，漆见凛。”
“嗯？”
“我们是一样的吗？”
“也……不太一样吧，我并不能像你一样能够做一些未卜先知的梦，但我会在别人濒死的时刻进入他们的身体。整个过程都是不受控的，既不顾我的意愿，也不顾他们的意愿。”
“焦韫还好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昨天在我们眼神交汇之后，我就离开她的身体了，但我想应该……不好。”
“为什么？”
“我到过的人，都是死人。”
“你是死神？”
“我是死尸行了吧。”
“会有痛觉吗？”
“……身体上会痛，但习惯了也还好。亲历者还有一部分痛苦是源于对意外的恐惧，我没有经历他们的意外，所以还好。”
“……你比我想象得要能忍痛……你是什么时候进入她身体的？昨天傍晚，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就在等你打电话的时候。”
“身体也会消失吗？”
“会。”
“可是为什么呢？你的身体难道是非物质的吗？”
“也许是因为我以前看了本幽灵小说吧。”
“……”
“别用这副表情看我嘛，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可以进入别人的身体？”
“一年前？差不多是那时候。”
“如果说我们时间上是重合的……”
“那么能力作用的对象也就有可能是重合的。”
“没错，你还记得有哪些人吗？”
“我记得，毕竟我成为过他们，但你呢？”
“我……我以后会记日记的。别问那么多了，你看这一次，不就对上了吗？”殷遇暝说道。
“谁在问？到底是谁在问？”
“……是我，是我行吧。那你能察觉到他们的意识吗？”
“不能，因为在我进入的时候，他们的意识都已经停止了……这种能力真没用对吧？又救不了人。”
“别想这个，救不了人也不是你的过错，要怪的难道不是凶手吗？漆见凛，对于进入和离开的触发条件，你有想过是什么吗？”
“触发条件？”
“嗯？一年的时间，你都没想过一次吗？”
“我以为是惩罚来着。”
“？”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那这次呢？在进入焦韫的身体以前，你做了什么动作吗？”
“什么也没干呢，我就是想到一会儿要去见焦韫，然后突然就……在她身体里了……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心想事成？不过好像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心想事不成吧，就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
“为什么你说整个过程是不可控的？昨天你并不是主观意识上离开她的身体的？”
“嗯，进入也不是。”
“难道存在什么共同的客观条件吗？”
“殷遇暝，我在想，触发条件会和你有关吗？”
“可是你以前，没有遇见我的时候，不是也可以进行吗？”
“对，所以我只能在他们死后进入身体！”
“你的意思是说，个体死亡是最后的进入截点吗……的确有这种可能，但离开呢？”
“离开的时间总是不定，有时候是两个小时，有时候是两天，截点我还摸不清。”
“我开始对它的机制产生好奇了。你仅仅是因为想到焦韫这个名字吗？我记得，我打电话的那个时候，好像也提到了焦韫，然后脑海里突然闪过她在手术台上那张脸，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是同时吗？你和我同时想到？是不是只要我们同时想一个人，就可以达到让我提前进入的效果？”漆见凛突然间福至心灵。
“确实说得通，你还……挺敏锐。”
“那太好了，以前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改写别人的死局，避免他们原先命运中的死亡路径呢？”
“我可以提前观测到死亡场景，而你可以操纵他们的身体来规避伤害，如果这套理论加上你的猜想可以完美解释现状的话，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改变。不过还有几个问题要解决，比如说停留在别人身体的时间取决于什么条件？我梦到的人和你进入的人有多大概率上重合的？还有，万一每个人你都只能进入一次呢？”
“只能触发一次的话，那就得很谨慎了。”漆见凛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设想焦韫她可能还活着。”
“是，但也只是设想。”
“没关系，有希望的存在就好。”
“进入的契机是同时想到，离开的契机是眼神对视，你怎么什么都需要我呀。”殷遇暝以调侃的语气笑着说道。
“是啊，不过这也同样说明，你离不开我。”漆见凛也以玩笑语气回敬，“自从遇见我，是不是这一年里的迷雾都散开了？”
殷遇暝撩人反被撩，眼神由调笑转为认真，他看着漆见凛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希望遇见的不要是更大的迷雾才好。”
“那在这里，失约的迷雾向你道歉，并发出诚挚的邀约，今天放学再一起去看看吗？”
“嗯好吧，但我们先加联系方式，我怕又看不到你了。”殷遇暝欣然同意。
“微信昵称是Twilight？”漆见凛看了眼对方手机上显示的名片，扫了之后发过去好友申请。
“怎么了，总比叫domain name好吧。”
“那倒也不必，叫ip更简便。”
“……让我看看你，喔，icy申请添加我为好友，icy？”
“别……”
“你也可以叫alin，你觉得呢，阿凛？”
“殷遇暝。”
“ok，ok，icy boy.”
放学后，两人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餐厅，先进去，再坐会儿，最后出来。
后来根据当事人之一的殷遇暝回忆，漆见凛还建议推广这个“解决食欲三步法”。
“说得好像谁不会一样，我看你就抢占了个命名权吧。”殷遇暝无奈地跨进医院的病房。
icu的走廊上，焦石搭了一张行军床，此时他正坐着翻看自己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见漆见凛和殷遇暝来了，疲惫地笑了，“孩子们，你们呐，没有必要总是大老远地跑过来……你们是多么好的孩子啊。”
“我们都希望焦韫能好起来。”漆见凛说道。
焦石短暂地卸下担忧，调动起心里所有积极的情绪，开始分享起照片来。
“这是去年韫韫过生日那天，我们拍的的照片，你们看，那时候的她笑得多开心啊……可现在，我连她最后一面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焦石说着，翻飞的嘴唇上冒出的胡茬变得更加明显。
殷遇暝注意到这一变化，便问道：“老师，焦韫的母亲在吗？您这样也受不了，偶尔换着来照看也好一些。”
“她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
“阿遇，你不用因为这个道歉，是我上次没说清楚……”
“老师，您吃过饭了吗？这样吧，我们在这儿等候，您去吃个饭，或者随便去哪里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稍微休息休息什么都好，有什么事，我们会打电话的，您留个号码就行。”殷遇暝说道。
“我知道，有新情况，医生也会给我打电话的，但我就是……想要留在这个能够靠近她的地方等待，那会让我更安心，更接近她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