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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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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在挡风玻璃上铺开潮湿的拓片,吕长垚熄了火,副驾残留的体温正沿着真皮纹路逃逸,东校门老徐记的灯牌晕染着毛边,油纸包在掌心发烫,他想起大学那会儿木可总把酥皮碎屑落在他建筑草图上,铅笔线缠着猪肉香,在图纸上腌出琥珀色的渍、如今收银台后还是那位满脸慈祥的徐伯。
雨幕中的保时捷像座移动温室,吕长垚小心把控着空调风向,不让鲜香流失在她眼前。
车子停在校区公寓前,吕长垚将吃食裹进怀里,木可匆匆下楼,眼前的吕长垚缓缓转过身,笔直的身影笼罩着她。“愣着做什么?”他走近:“趁热吃。”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皱了牛皮袋的纹路。
“你真的去买回来了。”她眉眼弯弯“我刚刚逗你的。”
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年冬夜,她裹着他的旧围巾在等关东煮,呵出的白雾在路灯下变得朦胧。
手机在茶几上发出震动的频率时,木可正在画架上绘着色彩。知橦的语音消息外放出来,混着厨房飘来的酒酿圆子香:“我哥刚从我身边经过,我居然闻到了大学校门口那家鲜肉饼的味道,我这眼前馋了几天的酒酿圆子都不香了,唉...”
她点开知橦偷拍的视频,吕长垚经过玄关时,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大衣口袋,那里鼓起的弧度像极了揣着油纸包的摸样。
“哟,你哥回怡园没回他私人别墅,看来今晚的兴致不错啊。”诗洁那边突然传来汤匙敲响杯沿的声音:“这恋爱的酸臭味把我的咖啡都熏坏了,苏木可,当年你给他别发卡那会儿我就...”
木可转椅撞翻颜料架,群青色泼上窗帘,将夜色染成答辩会那天的幕布。四年前的吕长垚正是这样站在斑驳色块里,任由她将歪斜的蝴蝶发卡别进他鬓角。
手机又震,知橦发来张泛黄照片。建筑系展示厅里,她踮脚往吕长垚的模型上插小旗,发尾扫过他喉结处。
诗洁摘掉橡胶手套,指缝间的消毒水味正侵蚀着零点的寂静。她倚在值班室窗台,看楼下车祸伤员被推过的轨迹在瓷砖上拖出暗色尾迹。急诊灯牌下,流浪猫正撕扯着塑料袋,诗洁无意识数着抓绕次数.第十七次时,流浪猫一无所获的离开.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知橦偷拍的视频,诗洁一阵苦笑,她突然对着手机喃喃自语:“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这两个人是不是早就修成正果了?”
临近周末,在教育局的组织下,木可在市重点高中参加了一场关于美学的探讨会,木可抱着资料夹拐过走廊时,穿堂风突然灌满她的裙摆,204教室的蓝窗帘被掀起一角,露出多媒体屏幕上{偶然}“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徐志摩写康桥是揉碎了的彩虹...”戴圆框眼镜的女生正在挥舞铅笔“可我觉得那是建筑师的草稿!”窗边的学生发出的嘀咕让木可的指节无意识的扣紧资料夹边沿。
她顿住,时间将她拉回高中时期某个午后。
“徐志摩是金庸的表哥,你们好好回忆一下,金庸小说里的表哥有没有一个是好人?”
讲{再别康桥}的时候,人称老王的王老师骂了徐志摩一节课。老王愤愤的说:“编的课本我要怎么讲?”老王讲的咬牙切齿:“只学他的才。”
所有人都疑惑,但所有人都要全文背会{再别康桥}。
木可从回忆里抽身,饶有兴致的打开微信,小心翼翼的透过蓝窗帘拍下多媒体屏幕的一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瞬间对话框里知橦和诗洁的信息跳进眼前。
“渣男”
“渣男”
走廊广播突然播放{再别康桥},电子杂音将诗句揉成砂砾。
周末,当忙碌的三人好不容易有了共同的休息时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家户外花园店。
知橦的叉子突然戳穿提拉米苏,奶油沾在GUCCI丝巾上,诗洁最是白了一眼:“大小姐,今年三岁么?”
“哎呀,怎么这么巧?”林茉的香水味道先于人影罩下来。打断了欢快交流中的三人。
木质餐桌前,大学时的声乐社长正挽着未婚夫穿过露天座。知橦也不惯她:“哟~这..难道是前两天同学群里讨论的女主角?”她目光下意识游移在旁:“你好啊...上位哥。”
“我家老周刚升副院长呢?”林茉的婚戒故意蹭过知橦腕间的表:“你们吕总最近...”尾声悬在木可突然亮起的手机屏上。
诗洁突然笑出声:“林茉,你这做派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要说厉害,诗洁从学生时代那张嘴就没遇到过对手。
木可挂断电话,抿了口冷掉的拿铁,奶泡在唇边画出白胡子。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林茉,直到回复完手机群里的工作信息,才开口道:“林茉,恭喜你!”
“谢谢,我们要去试婚纱啦!拜拜。”林茉转身时一脸幸福的摸样。
“真是冤家路窄。”知橦抱怨着:“你们还记得大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么?”她看向木可,继续道:“你这个当事人,现在在看她,什么感觉啊?”
“没什么啊“木可轻描淡写道:”她现在脸上的幸福是真的,当年的幼稚也是真的。“
大三那年的元旦晚会,原本老师是安排她们两作为压轴在节目最后表演双人舞蹈,但是就在通知出来的第三天,临时改成了林茉的独唱。木可到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这种演出对她来说本来就是能免则免。只是后来听说林茉在老师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就是不要跟苏木可同台演出,最后架不住她的请求,将两人的节目换成了她的独唱。
“陆老师。”诗洁碰翻的伯爵红茶在亚麻桌布上洇出一片狼藉。
木可和知橦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一眼便怔住。诗洁起身跑了过去,寒暄片刻但见两人朝着她们便走了过来。
“我来介绍,这是省院的陆医生,他可是我实习路上的指引灯。”
知橦站起来:“哇!诗洁都这么夸你了,你肯定很厉害就是了。”
陆赟的目光却定在木可的身上,她愣住良久,却还是缓缓起身:“你好。”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陌生到让人窒息。
“陆老师,没想到你回江城了?我现在也在省院,你在哪家医院?”
诗洁眼神里的光芒是木可从未见过的,她心里有根弦正被拨动着,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仿佛下一秒又会陷进千丝万缕里。
“我回来没多久,暂时不打算回医院了。”
“不当医生了?”不等诗洁感到错愕,知橦立即问道。
他额首,笑容里藏着无奈:“是、”目光在木可的脸上游移:“我还有事,很高兴遇见你们,下次有机会在聊。”
诗洁的笑容里藏着少女怀春,知橦也在陆赟走后不禁调侃着:“他不会就是你实习的时候提起过的给人打屁股针的医生吧?就是那个看''腚的?”
“白痴。”
诗洁无语的看向她,惋惜着说:“我刚进省院的时候,就听说他跟着国内很厉害的医疗团队辗转去了很多国家,真没想到,我居然还会在遇见他,更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做外科医生了。”
知橦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木可的思绪,知橦在电话里一阵呢哝软语之后,诗洁不忘嫌弃道:“正宫的地位,勾栏的做派。”
“你懂什么?这叫情趣。”知橦挂了电话忙着回怼。
“腻死算了,一场恋爱谈了六七年。”
“嘻嘻~这叫长久的、稳定的、幸福着...你们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