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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荧光粉末与外卖 ...

  •   第二天一早,林柚是被手腕上轻微的痒意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那只草环还好好地套在手腕上。经过一夜,草茎有些干瘪了,但那种温暖的触感还在,像贴着个小小的暖宝宝。

      她盯着草环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这是讹兽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至少说明,树洞里那小东西对她没恶意,甚至……可能还有点好感?

      这念头让她心情稍微好了点。她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后院查看。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老梧桐树的叶子滴着露水。她走近树洞,看见玻璃罐里的水又少了些,但旁边的石头上,多了一小堆新鲜的、紫黑色的浆果。

      浆果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摘的。

      “你这是……给我留的早饭?”林柚对着树洞轻声问。

      里面没回应。但厚绒布垫子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了个身。

      林柚笑了。她捡起几颗浆果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嘴里。酸甜,带着野果特有的清香,比超市里那些大个头的草莓蓝莓好吃多了。

      她吃完浆果,把剩下的小心收进兜里,然后对着树洞说:“谢啦,味道不错。”

      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咕噜”声。

      回到屋里,林柚煮了最后几个速冻饺子当早饭。边吃边盘算今天的计划:上午去文化馆踩踩点,看看周三沙龙的地点;下午继续查头骨模型的线索;晚上……晚上得去找宴临,问问昨晚护城河的情况。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草环。干草茎在晨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朴素,但莫名顺眼。

      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草环摘下来,小心地放进外套内袋里——戴在手上太显眼了。

      文化馆在老城区的另一边,是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苏式建筑,红砖墙,拱形窗,门口挂着“江城群众文化艺术中心”的牌子。林柚到的时候才九点多,馆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布置展板。

      她找到三楼报告厅,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舞台上方挂着红色横幅:“民间文化传承与创新研讨会——暨都市传说专题沙龙”。

      名字起得挺正经。

      林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想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林柚同学?”

      她转身,看见苏晚从楼梯口走过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夹。今天苏晚穿了件浅咖色的风衣,短发打理得很整齐,看起来比上次在办公室时多了几分干练。

      “苏老师。”林柚打招呼。

      “来得挺早啊。”苏晚走到她身边,看了眼报告厅里面,“场地刚定下来,还在布置。周三的沙龙,你确定能来?”

      “嗯,来听听。”林柚说,“主题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苏晚笑了笑,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沙龙的详细议程和嘉宾介绍,你可以先看看。对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随意了些:“你之前提的那个棉纺厂敲击声的线索,我们的人去核实了。确实有异常声源,但没找到具体位置。你对那一片熟,如果有什么新发现,随时联系我。”

      林柚接过议程表,点点头:“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主要是关于民俗学研究的一些话题。苏晚说话很有技巧,既不会显得太专业让人接不上话,又不会太浅显得敷衍。林柚一边应付着,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女人要是去干销售,业绩肯定爆表。

      从文化馆出来,已经快十一点。林柚在附近找了个网吧,开了台机子,继续查头骨模型的事。

      这次她换了思路,不再只查美术用品店,而是搜索“江城美术学院”“写生道具丢失”“模型租赁”等关键词。

      在一个本地美院学生常逛的二手交易论坛里,她终于找到了线索。

      一个三个月前的帖子,标题是:【急!租的骷髅模型丢了,有没有同学出二手?价格好商量!】

      发帖人ID“画画养不活我”,内容说自己从学校道具室租了个半身骷髅模型,准备用来练习人体结构,结果去护城河写生时丢了。“就放在岸边石头上,去旁边买瓶水的功夫,回来就没了!有没有好心人捡到?或者有没有同学出二手的?租期快到了,要赔死了!!!”

      下面有人回复问具体位置,楼主说在“护城河老闸口下游,那片芦苇荡旁边”。

      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林柚记下楼主的ID,尝试私信联系,但显示对方最近一个月没登录过。

      线索又断了。

      她靠在网吧脏兮兮的椅背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还剩四天——如果那个数字是真的。

      下午三点,她回到旧书店。

      推门进去时,宴临正坐在柜台后,面前摊着那本《霸道总裁的落跑娇妻》,但眼神明显没在书上。他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

      林柚愣了一下。宴临用平板电脑?这画面比她看见妖怪还惊悚。

      宴临听到门响,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头继续划拉屏幕。林柚走近了才看清,屏幕上是个外卖APP的界面。

      “你在……点外卖?”林柚试探着问。

      “嗯。”宴临头也不抬,“赵姐今天没出摊。”

      “所以你平时午饭都吃赵姐的油条豆浆?”

      “不然呢。”宴临划到一家粥店,眉头皱了起来,“这家的皮蛋瘦肉粥,图片上肉这么多,实际上只有三块。差评三千多条,还在首页推荐,算法有问题。”

      林柚差点笑出声。一个上古妖神,在认真研究外卖APP的算法和虚假宣传。

      “你可以试试这家。”她凑过去,指了指屏幕下方一家小店,“虽然图片拍得丑,但评价都说分量足,老板娘实在。”

      宴临看了她一眼,点进那家店。翻了翻评论,点头:“行。”

      他下单了两份粥,几个包子,然后放下平板,看向林柚:“查到了?”

      林柚把美院学生丢模型的事说了一遍。

      宴临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三个月前……时间对得上。那东西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捡到头骨的。”

      “那学生说模型是放在岸边石头上,去买了瓶水回来就不见了。”林柚说,“如果是水里的东西拿走的,它得能上岸,动作还得快。”

      “能上岸是肯定的。”宴临说,“那些脚印就是证明。至于速度快……水里的东西,在岸边挪动不会太慢。”

      他顿了顿:“我昨晚在它窝附近撒的荧光粉末,有痕迹了。”

      林柚精神一振:“它回去了?”

      “回去了,而且沾上了粉末。”宴临从柜台底下拿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些微亮的蓝色粉末,“今早我去看,水边有发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下游大概五百米的地方,然后进水了。”

      “能追踪吗?”

      “能,但需要等晚上。”宴临把瓶子收起来,“粉末在水下也会发光,但白天看不见。晚上它如果活动,就能找到。”

      正说着,外面传来电动车的声音。外卖到了。

      宴临起身去拿外卖,回来时拎着两个塑料袋。粥用塑料碗装着,包子用纸袋包着,还附赠了两小袋咸菜。

      两人在柜台后边吃边聊。粥确实分量足,肉也多,包子是白菜猪肉馅的,皮薄馅大。

      林柚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宴临,你平时……都怎么解决吃饭问题?”

      “赵姐的摊子,外卖,或者自己煮。”宴临咬了口包子,说得自然,“有时候懒得动,就不吃。”

      “不会饿?”

      “饿不死。”宴临瞥她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一天三顿少一顿就难受?”

      林柚被噎了一下。也是,这位可能几百年没吃饭都活得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还吃?”她忍不住问。

      “因为好吃。”宴临回答得理直气壮,“而且,吃东西的时候,时间过得比较快。”

      这理由……竟然很有道理。

      吃完午饭,宴临继续研究那本小说,林柚则拿出他给的那本《水生精怪辨考》翻看。

      笔记本里的记载比她想象中详细。除了常见的水猴子、河童,还有些她听都没听过的种类,比如“水魈”“波臣”“溺女”等等。每种都有特征描述、栖息环境、危险性评估,甚至还有简单的应对方法。

      翻到某一页时,她停了下来。

      这一页画了个草图,形状有点像人,但四肢细长,指间有蹼,头部画得模糊,只强调了一双“大如铜铃,夜能发光”的眼睛。旁边的文字写着:

      “尸水精,多见于古战场水域或乱葬岗下游。形似溺尸,实为水中阴气所化,无智,仅余执念。喜模仿生前行状,诱人近水而溺。惧阳气、火光、铜器声。除之需焚其依附之物,或以纯阳之物镇之。”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民国廿二年,于金陵秦淮河支流见一具,依附于一破旧绣鞋之上。鞋主为战乱中投河之妇人。以桃木钉鞋,焚于正午,遂散。”

      林柚盯着那个“喜模仿生前行状”,心里一紧。

      护城河那个影子……会是这种“尸水精”吗?

      她把这一页给宴临看。

      宴临扫了一眼,点头:“有点像。但尸水精一般依附于具体物品,比如绣鞋、衣物、首饰。护城河那个如果真是尸水精,它的依附物应该还在水里。”

      “会是什么?”

      “不知道。”宴临摇头,“可能是那个头骨——虽然头骨是假的,但或许它误以为是真的人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怀表。”

      林柚想起赵姐说的那个锈迹斑斑的怀表。

      “如果是怀表,那它模仿的可能是怀表主人的行为。”她推测,“伸手,抓取,甚至……招手?”

      “有可能。”宴临合上小说,“所以今晚的任务,就是找到它的依附物。找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找?”

      “跟着荧光粉末的痕迹。”宴临说,“它沾了粉末,只要活动,就会留下光路。顺着找,应该能找到它的老巢。”

      林柚看着他:“我能去吗?”

      宴临看了她一眼:“你想去?”

      “嗯。”林柚点头,“多个人多个照应。而且……我想亲眼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宴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行。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离水边至少五米。我让你跑的时候,别回头,直接跑。”

      林柚笑了:“成交。”

      傍晚时分,两人再次来到护城河下游。

      天色还没完全黑透,夕阳的余晖把河水染成暗红色。老闸口在暮色中像个沉默的巨兽,一动不动。

      宴临从包里拿出个小仪器,看起来像夜视仪,但更小巧。他戴在眼睛上,扫视着河面和水边。

      “有痕迹吗?”林柚小声问。

      “有。”宴临指着下游方向,“荧光粉末的痕迹往那边去了,很新,应该刚经过不久。”

      他摘下仪器,从包里拿出两个东西——一个强光手电,一把……工兵铲?

      林柚看着那把折叠工兵铲,表情有点微妙:“你平时都随身带这个?”

      “挖东西方便。”宴临说得理所当然,“有时候埋点东西,或者刨个坑。”

      林柚决定不深究他“埋点东西”是埋什么。

      两人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宴临走在前头,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林柚跟在后面,手里也拿着个手电,但没开。

      天完全黑了。月亮还没升起来,只有远处桥上的路灯提供一点微弱的光源。

      走了大约十分钟,宴临忽然停下。

      “到了。”

      林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河岸边有一片被水冲出来的浅滩,滩上堆着乱石和枯木。而在那些乱石中间,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蓝光。

      荧光粉末。

      宴临示意林柚待在原地,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蹲在发光点旁边,用手电照了照。

      “是个洞口。”他低声说,“在水面以下,被石头遮着。”

      他拿出工兵铲,小心地拨开水边的石头。随着石块被移开,一个直径约半米的洞口露了出来,黑黢黢的,里面传出水流的声音。

      “是排水管。”宴临判断,“老的市政管道,废弃很久了。”

      他趴下身,用手电往洞里照。光柱刺破黑暗,照出管道内壁厚厚的青苔和淤泥。

      然后,林柚看见,在管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

      “里面有东西。”宴临说,“金属的。”

      他收起工兵铲,从包里拿出根可伸缩的钩杆,伸进洞里,小心地勾了勾。

      一下,两下。

      “勾住了。”宴临开始往回拉。

      钩杆拖出来一团纠缠的水草,水草里裹着个东西。

      宴临把那东西拿到岸边,用手电照着。

      是个锈迹斑斑的怀表。表链断了,表盖半开着,表盘玻璃碎了,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

      和赵姐描述的一模一样。

      而在怀表旁边,还有个小东西。

      是个塑料发卡,粉红色的,已经褪色了,上面沾满淤泥。

      宴临盯着那两样东西,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他说。

      “什么不对?”

      “尸水精一般只依附于一件物品。”宴临用钩杆拨了拨发卡,“但这儿有两件。而且……”

      他用手电照向洞口深处:“里面还有。”

      林柚顺着手电光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管道深处,在淤泥和水草之间,隐约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一只童鞋,半个塑料娃娃,一截红绳,甚至还有……一个生锈的钥匙圈。

      数量不少,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这……”林柚感觉后背发凉,“它到底收集了多少东西?”

      宴临没回答。他盯着那些杂物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

      “这不是尸水精。”

      他转头看向林柚,手电光从他下巴往上照,让他的脸在黑暗里显得有些诡异。

      “这东西……在收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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