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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她的条件 ...

  •   被戳中心思,萧其玉收敛半分气焰,高傲依旧:“哦?蒋三小姐倒是说说看,本王所谋何事,竟非你不可?”
      他倒想听听,她能猜到几分。
      蒋和意收敛意,正色道:“臣女虽不知王爷具体在谋划什么,但斗胆猜测,应当是与军械相关。”
      平南王是一军统帅,而她所专之道,正是机关巧术。机关与杀伐器械结合,便是强大武力。
      萧其玉目光骤冰,杀意一闪而逝。
      人未为他所用,意图却已被窥破,这让他极为不快:“蒋三小姐可知,太过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
      蒋和意冷笑,面上愈发镇定:“京中乃至整个大相朝,有才能的匠师虽非遍地皆是,但总有人才愿意为王爷效力。可王爷却独纠缠于臣女,甚至不惜威逼利诱。那便说明,臣女暂时还死不得。”
      她浅笑,“至少,不会死于王爷之手。”
      蒋和意从容掌控,悄然间,双方地位骤变。
      下位者,由她,变成他。而她,高坐楼台,俯视众生。
      萧其玉怒气渐浓。
      眼前女子,从初见至今,绝不肯低头,接二连三挑衅他的权威!
      蒋和意对此习以为常,不待他发作,话锋一转:“臣女,愿为王爷效力。”
      “蒋三小姐,这是要同本王谈条件?”他眯起眼睛,审视着她。
      “自然。”蒋和意唇角漾开轻柔笑意,眼眸深处,傲意凌然。
      “说。”萧其玉声音渐沉。
      蒋和意直视他怒眸,一字一句:“臣女要的,是王爷您,平、视、我!”
      皇权至上,尊卑有别,区区臣女,竟敢要求一位超品亲王平等待她?
      臣,永远是臣!岂可逾矩?!
      萧其玉怒意几欲决堤。
      楼下传来关雅怒喝:“狗奴才,撒手,本小姐今日非要上去不可!”
      蒋和意对萧其玉笑道:“王爷不必现下答复。臣女不急,无论您何时想通,皆可。”
      说罢,她转头朝向露台下方扬声道:“阿溪!我在这!”
      关雅闻之,甩手猛挣脱怀影束缚,跑到一处空旷地方仰头望:“阿难!你没事罢?平南王可有为难你?可有恙?”
      “我无恙。”蒋和意笑着宽慰她。
      有恙的,恐怕是平南王。
      这话她在心里过一遍,未曾说出口。
      “阿溪,你再稍等我片刻,我这便下来。”
      安抚好友后,她睨向面色铁青的亲王:“王爷,臣女只是想要您的一份尊重罢了,岂非难事?您又何苦如此为难呢?”
      她笑得明媚张扬,带有利刺。
      蒋和意深知,让一位自幼浸淫在等级森严之地的亲王,放下身段平视她,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条件,他绝无可能答应!
      萧其玉狠狠望着她。
      “能否得臣女真心效力,端看王爷诚意了。”蒋和意优雅起身:“今日天色已晚,臣女家中尚有门禁,便先行告退。”
      说罢,她不再看萧其玉是何反应,沿着来时的阶梯稳步而下。
      汇入人流,关雅急迎上来,将她转一圈:“他可伤着你?”
      “这儿人潮如流,纵使王爷欲伤我,又怎会选在此处?”蒋和意挽住好友轻笑:“阿溪,这巧果甘甜,我还未曾仔细尝过呢?”
      关雅闻言一笑:“好,我们这就去好好品尝一番。”
      三人相携没入灯火阑珊处。
      露台之上,萧其玉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碧色身影,掌中白玉杯轰然碎裂。
      “平视...”他齿间碾过这两个字,倏地冷笑出声。
      怀影悄步上前,见主人指间渗出猩红,忙奉上素帕。
      萧其玉大手一挥,掀去罗帕,任由血珠坠地。
      --
      自女儿节后月余,蒋和意过得甚是顺遂。
      萧其玉不再如影随形,日子便似山涧重归幽谷,潺湲自在。
      她或埋首机关房与檀木为伴,或倚榕荫观叶影婆娑,时而与关雅煮茶对弈,偶至奇货居查验新作。
      这般光景,恰如暖玉生烟,温润宜人。
      直至某日凉风乍起,几枚镶了金边的榕叶旋落,方知秋意已至。
      父亲蒋度年却愈发忙碌。
      礼部仪制、精膳二司皆需他操持。中秋宫宴,从祭典流程到百官服制,无不劳心。
      这宫宴于蒋府是荣宠,于蒋和意却是劫数。
      平南王定会出席宴会。
      纵有万般不愿,身为礼部右侍郎嫡女,终是避无可避。
      中秋之夜,玉轮悬于朱甍碧瓦之上。
      蒋和意身着蹙金礼衣随父母入宫,在宫婢引导下落座。
      殿内觥筹交错。
      御座之上,昭华帝执九龙金樽起身:“今岁风调雨顺,四海升平,皆赖诸卿同心。值此良辰,朕与诸位共饮此杯,愿江山永固,黎民安康!”
      皇后轻执白玉盏,温声应和:“陛下圣明。今日月圆人圆,本宫见满殿英才济济,犹见星河璀璨。”
      灵贵妃巧笑嫣然:“愿诸卿府上皆如月华圆满,世代绵延。”
      萧其珏举杯应和:“父皇励精图治,方有今日海晏河清。儿臣谨以此酒,愿大相朝永享太平。”
      萧其瑾轻笑出声:“三哥此言差矣。南疆大捷方是今岁头等喜事,当真给父皇长了脸面。”
      他朝萧其玉方向举杯,语带讥讽:“七弟,六哥敬你。”
      萧其玉心中冷笑,举手持杯:“六哥谬赞。”他仰首饮尽,“若论功绩,三哥督办漕运使南边粮赋增了三成,这才是功在千秋。”
      萧其珏摆手:“七弟过谦。边关浴血岂是漕运琐务可比?”
      灵贵妃趁机道:“既明总是这般谦逊。若是思睿能学会半分,本宫也不至于为他头疼。”
      眼眸瞥向通王,带着宠溺与嗔怪。
      萧其瑾立即拱手讨饶:“母妃,您夸三哥便是,干嘛掀儿子的底呢?”
      “妹妹这番话,可真是折煞既明了。”皇后笑道,“不过是他分内之事罢了。”
      萧其玉望着杯中酒,冷笑。
      三兄六兄皆有母亲撑腰,高位上端坐的淑妃,却始终冷淡,未曾半句言语。
      “要靖安说,”萧容慈趁机道,“三位王兄皆是人中龙凤,不分伯仲。”
      末了补充道:“寻常人哪有靖安这般幸运,有三位了不得的兄长!”
      昭华帝望着女儿,眼中满是宠溺,随即对着三位儿子道:“你们兄弟同心,方是江山之福。”
      话音甫落,满殿朱紫纷纷应和:“三位殿下各有所长,实乃社稷之幸。”
      关同恺道:“平南王殿下武略超群,毓王殿下文治斐然,通王殿下...通王殿下...”他卡壳片刻,“通情达理,实为皇室楷模!”
      蒋和意垂首抿着桂花酿,听得席间此起彼伏奉承之声,耳膜生疼。
      乏味至极!
      她摩挲着盏上的冰裂纹,忽闻身侧响起清越嗓音:
      “《礼记》云:‘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蒋度年举杯向御座方向致意,“天家如此,实为万民表率。”
      “......”蒋和意。
      她幼时,父亲校对《礼典》,曾教导:君子持正,不事谄媚。
      桂花酿清甜,她方才咽下,喉间怎有些许涩意?
      殿内寒暄过半,官员们略微放松,彼此走动。
      蒋和意寻了个时机,低声向父母告退:“爹,娘,女儿有些闷,想去廊下透透气。”
      “去罢。”江漩知她心性,不欲拦着。
      她起身,悄然离席,独坐殿外汉白玉栏边。
      宫灯将她的侧影投在雕龙望柱上,清冷异常。
      她望着月下重重殿宇飞檐,仿佛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着某个必然会出现的人。
      “蒋三小姐寻的这处清净地方,倒让本王好找。”
      闻声,她从容起身,敛衽一礼:“王爷谬赞。”她伸手示意身侧空位:“王爷请坐。”
      萧其玉诧异,撩袍落座,双眸微眯:“今日蒋三小姐,倒是与往日……大不相同。”
      往昔但闻其声,她眉间便凝霜雪,眸中尽染厌弃之色。而今这般恭顺得体,倒似玉壶藏冰,窥不见真切底细。
      “王爷多虑,”蒋和意语气平淡,认命道,“反正无论臣女是怒是骂,是躲是闪,王爷您总有法子寻到我,并不忘百般为难。如今,不过习以为常罢了。”
      她忽而展颜一笑:“不知今夜,王爷欲如何为难臣女呢?”
      “……”萧其玉喉间一哽。
      他原备下千般机锋,岂料她竟换了剑招。
      “咳。”他整袖敛容:“非也,蒋三小姐把本王想成何等人了?本王岂是那种不明理、专横强势之徒?”
      蒋和意垂眸,手指在袖中微蜷:分明就是!
      他径自续道:“现下来寻蒋三小姐,是为上回所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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