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会说谎》生产队的一把锄头

7、警局内鬼

　　警局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惨白的光线将两人沉默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陈默肋下的绷带在深色外套下并不显眼，但每一次迈步，他身体那极其细微的僵硬，都像针一样刺在宋微的神经上。她攥着背包带的手指紧了紧，那块冰冷的金属铭牌就躺在背包最里层，硌着她的背，也硌着她的心。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消毒水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挥之不去。宋微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陈默的侧脸，他下颌线紧绷，眼神沉静地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仿佛肋下的伤口和那触目惊心的旧疤都不存在。那道疤痕缝合的精细程度，远超她见过的任何外科手术痕迹，更像是在某种极端条件下追求完美愈合的产物。他是谁？一个痕迹专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疑问如同藤蔓，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技术科走廊特有的、混合着电子仪器和化学试剂的味道涌了进来。宋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陈默身上移开。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直接去证物室？”她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陈默点点头，率先走出电梯。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了些许。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安静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宋微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依旧紧绷，地下实验室那股焦煳和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深处。
　　证物室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门上的电子锁指示灯闪烁着幽绿的光。陈默拿出自己的门禁卡，在感应区刷了一下。
　　“滴——认证失败。”
　　冰冷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
　　陈默眉头微蹙，又刷了一次。
　　“滴——认证失败。”
　　宋微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陈默作为痕迹专家，拥有最高级别的证物室门禁权限，不可能连续失败。
　　“怎么回事？”她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
　　陈默没有回答，直接按响了门铃旁边的通话器。“证物室，开门。”
　　几秒钟后，通话器里传来值班员小王有些慌乱的声音：“陈、陈工？您稍等，我马上来！”
　　金属门内部传来解锁的“咔嗒”声，随即缓缓向内打开。小王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陈工，宋法医……你们……”
　　“我的门禁卡失效了？”陈默打断他，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不……不是失效，”小王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是……是系统临时升级，部分高级权限需要重新授权。技术科那边刚通知的，还没来得及……”
　　“我们要调取编号为‘城西工业区－废弃锅炉房－地下实验室’现场提取的金属铭牌证物。”宋微没理会小王的解释，直接切入主题。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小王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证物呢？”陈默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向前逼近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小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没……没了……”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见了！就在今天早上交接班清点的时候发现的！那个证物袋……空了！就放在临时保管区的铁柜里，锁是好的，监控……监控也没拍到有人动过……”
　　“什么？！”宋微失声叫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块刻着“器官保鲜实验区Ⅶ”的铭牌，是他们在地下实验室废墟里冒着生命危险找到的唯一指向性物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赵队呢？”陈默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赵队……赵队正在大发雷霆，把证物室的人都叫去问话了……”小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刑侦队长赵铁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拐角，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身后跟着几个垂头丧气的证物室值班员。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门口的陈默和宋微，最后落在小王身上，那眼神几乎要把人冻僵。
　　“都给我滚进来！”赵铁峰的声音如同炸雷，震得走廊嗡嗡作响。他看也没看陈默和宋微，径直走进了证物室。
　　证物室内一片狼藉。几个临时保管柜的柜门敞开着，里面的证物袋被翻得乱七八糟。赵铁峰站在其中一个空荡荡的铁柜前，柜门上贴着“城西工业区－废弃锅炉房－地下实验室”的标签。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柜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仿佛震了一下。
　　“谁能告诉我！”赵铁峰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扫过面前噤若寒蝉的值班员，“锁没坏！监控没拍到！一个大活人，带着那么大一块铁牌子，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从这铜墙铁壁里消失的？！嗯？！”
　　没人敢吭声，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赵队，”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走上前，目光扫过那个空柜子和周围的环境，“证物丢失的具体时间能确定吗？”
　　赵铁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指了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监控记录显示，从昨晚十一点最后一次清点确认证物在柜，到今天早上八点交接班发现丢失，这九个小时内，没有任何人靠近过这个临时保管区。画面一切正常。”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东西就是没了！见鬼了！”
　　“监控覆盖角度和存储记录检查过了吗？”陈默追问。
　　“技术科的人刚查完，覆盖角度没问题，存储记录完整，没有中断或篡改痕迹。”赵铁峰烦躁地抹了把脸，“妈的，活见鬼！”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铁峰，消消火，发这么大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法医室主任周明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恰到好处的关切。他先是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微，目光在她沾着灰尘的运动裤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赵铁峰和陈默。
　　“证物丢失确实蹊跷，”周明将保温杯递给赵铁峰，“喝口水，冷静一下。我已经让技术科的人再仔细筛一遍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另外，现场提取的证物，除了那块铭牌，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关联的微量物证？比如灰尘样本、燃烧残留物？或许能从那些地方找到突破口。”他的建议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几分专业和主动。
　　赵铁峰接过水杯，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宋微的心却猛地一紧。周明看似在帮忙，但他的话……为什么让她感觉那么不舒服？尤其是他看向自己时那若有深意的眼神，仿佛在提醒她，她才是那个“擅自行动”“带回麻烦证物”的人。
　　“周主任说得对，”陈默突然开口，他的目光没有看周明，而是落在墙角那个正对着保管柜的监控探头上，“监控画面显示没人靠近，不代表真的没人来过。”他走到探头下方，抬头仔细端详着探头的角度和覆盖范围，又环顾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
　　“什么意思？”赵铁峰皱眉。
　　陈默指着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看那里。”格栅边缘的灰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被触碰过的痕迹。“还有这里，”他又指向保管柜旁边墙壁上，一个用于悬挂记录板的金属挂钩，“挂钩下方的墙面，灰尘分布和其他地方有极其微小的差异。”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避开固定位置的监控探头，方法有很多。利用视觉盲区快速移动是最基础的。更高级的，是了解监控系统的运行机制和存储规则，利用其固有的时间差或覆盖间隙。比如，在监控画面切换存储扇区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完成动作，或者在探头扫描死角的短暂停留期行动。这需要对这套系统的布局、型号、参数乃至后台程序逻辑，都了如指掌。”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赵铁峰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做到这种程度，不留任何影像痕迹，完美避开所有电子眼……需要的不仅仅是身手，更需要对警局内部监控系统，有着极其专业的、深入骨髓的了解。”
　　证物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赵铁峰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陈默，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为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周明脸上的温和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僵了一下。他低头吹了吹保温杯里冒出的热气，氤氲的水雾模糊了他的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