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花店主人 ...
-
诺姆街上的那些人总说克莉丝汀是不吉利的东西,让我扔掉它。
我说不,它是我的朋友。
于是他们开始说我是怪物,是疯子。
肤浅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克莉丝汀是多么善解人意,也不知道与克莉丝汀相比,他们是多么的聒噪又傲慢。
我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诺姆街的,我对这里的印象起源于在莱洛特公园遇到文森特的那天晚上。
当时我戴着口罩,油腻腻的头发拿了根皮筋随意扎着,卫衣帽子蒙过头,两手揣在兜里,盘腿坐在公园长椅上看不远处的小孩子打架。
有人走到我旁边问能否借个位置坐下,我头也不转,答道:“ 随意。”
那人坐下了,片刻后开口:“ 晚上好,艾琳。”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转头看他,印象里从没见过这人——也记不起见过哪些人。
他瘦瘦高高的,戴着黑白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金发微卷,黑色风衣,黑色裤子,黑色靴子。
“当然。”他很诧异,“ 你的失忆症又犯了吗?”
我没回答,此刻我确实什么也记不起来。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吗?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抱歉,我不认识你。”
他叹了一口气,说:“ 那好吧,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文森特.阿诺莱德,是Eternal Summer的店主,你是艾琳.希尔德,家住在诺姆街瓦伦巷106号,职业是守墓人。”
我说哦,你好,然后起身离开。
兜里有一把钥匙,现在我得去试试它能否打开106号的门。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一转,门应声而开。
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本厚厚的日记簿,桌上放着黑咖啡和吃了一半的蓝莓枫糖浆蛋糕。
客厅墙上挂着一些用白色相框装裱起来的照片和油画,照片里有我,还有一些我似曾相识,却怎么也叫不出名字的人。
油画里的场地是墓园,背景有落日余晖,有连绵阴雨,有漫天繁星。
借着那本日记我勉强记起了关于我生活的点滴,我是艾琳.希尔德,照片里的其他人是我的朋友凯瑟琳、邦德和维克多,凯瑟琳已经逝去,邦德和维克多去了南极洲探险,我是五月之末墓园的守墓人,工作时间是早晨九点至晚上八点。
今年七月某个周末的清晨,我走出家门散步,天空却突然飘起了小雨。
四周静悄悄的,我在Eternal Summer的屋檐下躲雨,望着朦胧雨雾中那些还未亮灯的店铺。
身后刻着玫瑰图案的深棕色木门突然发出嘎吱的声响,“ 早上好,艾琳。”
前段时间那个自称文森特.阿诺莱德的家伙站在我身后,一股咖啡的醇香气息扑面而来,我的目光绕过他,被屋子角落那一簇簇洁白胜雪,浮在茂密绿叶中的冰山月季所吸引。
“早上好。”我礼貌地点点头。
我对眼前这人没有任何印象,日记本里也没出现过文森特.阿诺莱德这个名字。
“抱歉,这位先生,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我思索片刻,摇摇头,“ 我确实不记得。”
“在墓园看日落的时候。”他笑笑,“ 进来坐坐吗?我猜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可以边吃边聊。”
我有些犹豫,他却说:“ 不必拘谨,你以前帮了我不少忙,但我一直没机会感谢你。”
出于好奇我走了进去,坐在桌边打量四周。
屋内光线很暗,只有一盏复古琉璃灯散发着幽幽的暗黄色光亮,绿色藤蔓从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不知名的浅粉色重瓣小花点缀其中,窗台上放着一束束带着露珠的香水百合,木地板上堆放着黄蔷薇和郁金香,红玫瑰和蓝色妖姬在木墙上的白色吊篮里绽放蓬勃生机,桌上血红的曼珠沙华肆意盛开,格外妖娆。
左边墙上挂着一幅画,色彩浓厚,画面扭曲。
太阳将海面映得一片猩红,四处皆是黑烟狼藉,我分不清画面上长着羽翼的是天使还是恶魔。
甜点心的香气混在花香里,让人心旷神怡。
屋外细雨微凉,屋内倒是很暖和。
他带我走到阁楼上,桌上白瓷盘里摆放着烤好的吐司和培根,旁边是黄油和草莓果酱。
我很喜欢咖啡的味道,但因心脏问题不能多喝,只得选择一旁的热牛奶冲兑可可麦片。
“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一天的日落?”我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6月6日。”他说,“ 那天我正巧去墓园拜访一位老朋友。”
“那就是一个月前咯?”
他低头搅着咖啡里的方糖,一听这话,抬头微笑着看我,“ 不,是去年。”
“那时你正坐在草地上写生,画落日下的墓园。”
我想起了家里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画得不错,所以我站在旁边多看了一会儿。”他一手撑着下巴,顿了顿,“ 我的那位老友以前也很喜欢看日落。”
那本日记记录的最早时间是今年一月,难道从一月开始我就跟这人没有任何联系?
“让你写日记记载生活点滴,是我的建议。”他叉起一块苹果递给我,“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很抱歉,我目前不能告诉你答案。”
我询问了一些关于我和他,还有诺姆街的问题,他只回答了有关我的部分,并说其他事只能靠我自己去发现。
我很好奇,也有些懊恼,低垂着头坐在餐桌旁。
他递给我一块银色怀表,上面是用蓝水晶镶嵌而成的骷髅图案,说如果哪天我实在觉得痛苦难以忍受,就把所有指针拨向十二点。
我皱眉,迟迟没接。
他摇头轻叹一声,笑着把手收了回去。
用过早餐后,我向他道谢,临走前他折下一支冰山月季送给我,“ 很配你的气质。”
比起在我手里逐渐颓败的花朵,我还是更喜欢它们在枝头盛放的模样。
当然,那是在遇见克莉丝汀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