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来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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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阳光已经明晃晃地铺满了客厅。
林佑宁背着沉重的书包，整个人像棵被晒蔫了的植物，拖着脚步在玄关磨蹭。
“啊——哥哥——”她拉长声音，回头看向餐桌旁慢悠悠喝粥的林沐宸，眼神里满是哀怨，“羡慕你不用早起上学，迎接的是美好假期跟让人羡慕的大学生活……我什么时候能解脱啊。”
林沐宸抬起头，晨光落在他脸上，显得气色不错。他弯起眼睛笑：“这才高一呢，等你高三就知道了，现在这点苦算什么。”
“你还说风凉话！”林佑宁鼓着脸。
“佑宁快点！”林父从书房出来，手里提着公文包，西装笔挺，“要迟到了。我今天去邻市出差，顺路带你去学校。”
“来了来了——”林佑宁不情不愿地穿上鞋，临出门前又回头喊，“哥！你答应我的！等分数出来就去看海！不准反悔！”
“不反悔。”
门关上了。林佑宁的哀嚎和父亲的催促声透过门板传来，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电梯的机械声里。
屋里安静下来。
林母从卧室出来，正在穿外套。她走到餐桌边，伸手探了探林沐宸的额头——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没发烧，”林沐宸笑着躲了躲，“妈，我都多大了。”
“多大也是我儿子。”林母收回手，指了指冰箱，“早饭在锅里温着，午饭我也准备好了，在冰箱里。饿了就热热，微波炉两分钟就好。”
“知道了。”
“药按时吃，别等难受了才想起来。”
“嗯。”
“要是闷了就下楼走走，但别走远，也别晒太阳。”
“好。”
林母站在那儿，看着儿子安静喝粥的侧脸。晨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十八岁的少年，本该是最有活力的年纪，却总是这样安静地坐在晨光里，像一株需要小心照料的植物。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声说：“我去诊所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康康。”
“去吧去吧，”林沐宸抬起头，笑容很温暖，“不用担心我，我都多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林母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门。
钥匙转动，门锁落下。
家里彻底安静了。
林沐宸放下勺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粥还温着，是他从小喝到大的小米粥，熬得浓稠，加了红枣和枸杞。母亲知道他最近考试累，特意做的。
他慢慢喝完一碗，又盛了半碗。
吃完后，他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洗干净，擦干，放回碗柜——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很细致。
然后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阳光完全升起来了，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斑。楼下的小区开始热闹起来，上班的人匆匆走过，送孩子的家长在楼下道别，远处传来隐约的车流声。
世界在运转。
只有他，停在了这个假期的早晨。
林沐宸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他没有像其他高考生那样蒙头大睡，也没有急着约朋友出去玩。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医学入门书——很厚，是他高二时偷偷买的。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做了笔记。
看了一会儿，胸口有些闷。
他放下书，从抽屉里拿出药瓶。白色的药片倒在手心，他盯着看了几秒，才就着水吞下去。
药效没那么快，胸闷还在。
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等那阵不适过去。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移动。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是顾承宇发来的消息：
“醒了吗？”
林沐宸笑了笑，打字：“早醒了。你呢？”
“刚醒。昊阳在群里嚷嚷今晚要通宵打游戏。”
“让他闹吧，憋了这么久。”
对面停顿了几秒。
“下午要不要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林沐宸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会儿。
他想起母亲的叮嘱：“别走远，别晒太阳。”
又想起自己刚才对母亲说的：“能照顾好自己。”
最后他打字：“好。去哪儿？”
“图书馆？或者……我家？我爸妈今天都不在。”
林沐宸的心跳快了一拍。不是发病的那种慌，是另一种……他说不清的感觉。
“你家吧。”他回复，“图书馆太远。”
“好。下午两点，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我来接你。”
不容拒绝的语气。
林沐宸看着那四个字，忽然笑了。他回了个“好”字，然后把手机放在胸口。
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胸闷也好些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书桌前。桌上还摊着那本医学书，翻开的那页讲的是心脏解剖结构。
他盯着那些复杂的血管图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页上那颗被详细标注的心脏。
然后他合上书，走到衣柜前。
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衣物。他挑了一件浅灰色的T恤，棉质的，很软。又挑了条浅色牛仔裤。
换好衣服，他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睛很亮。头发有点乱，他用手理了理。
还行。
他想。
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刚结束高考的十八岁少年。
阳光又移动了一些，照在镜子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斑。
林沐宸对着镜子笑了笑。
那笑容很轻，但很真实。
然后他转身，走出房间，去客厅等。
等时间一分一秒走到下午两点。
等那个人来接他。
等这个漫长假期里，第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下午。
窗外，蝉开始叫了。
吱——吱——
夏天真的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