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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暴君的病弱质子14 ...

  •   叶安珩的“病”,拖了很久。那场几乎掏空他所有生机的摧残,像一场深冬的雪暴,将他本就孱弱的根基摧毁殆尽。他断断续续地发烧,咳嗽,心悸,大部分时间昏睡,偶尔清醒,也只是望着帐顶,眼神空洞,安静地像个精致的偶人。赫连锋再没来过寝殿,仿佛那夜的暴行与随后的失态从未发生。但赏赐如流水般送来,御医战战兢兢,用尽名贵药材吊着命,福安也似乎被严厉警告过,伺候得愈发小心,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行代表“爱意值”的数字,在叶安珩昏迷、半梦半醒的那些日子里,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悄然爬升着。72%... 73%... 75%... 它不再剧烈波动,只是固执地、沉默地向上,像某种顽固的藤蔓,在叶安珩破碎的、无意识的精神外围,悄然扎根,缓慢蔓延。或许是因为赫连锋的“恐慌”与“后怕”仍在发酵,或许是因为叶安珩这种彻底的、不设防的、濒死的脆弱,满足了他某种扭曲的保护欲和掌控感,又或许,仅仅是“他还活着”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让赫连锋那扭曲的情感,找到继续滋生的土壤。
      直到春天悄然来临,宫墙角落的残雪化尽,露出湿润的黑土,几株耐寒的草芽怯生生地探出头。叶安珩的咳嗽才渐渐平息,烧也退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人也瘦得厉害,裹在略嫌宽大的衣袍里,更显得形销骨立,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他终于能下床,在福安的搀扶下,在寝殿内慢慢走上几步,晒一晒从窗棂缝隙里漏进来的、微弱的阳光。
      他醒来后,没再提起那夜的事,一个字也没有。仿佛那段不堪的记忆,连同那些剧烈的痛苦和屈辱,都被他封存在了意识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只是变得更加安静,更加顺从。赫连锋传召,他便去,安静地坐在他指定的位置,或磨墨,或看书,或只是发呆。赫连锋不说话,他便沉默。赫连锋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声音平淡无波,像在背诵一篇与自己无关的经文。他的眼神总是垂着,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很少与赫连锋对视,即使偶尔目光相接,也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映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过分的、死寂的顺从,起初让赫连锋有些不适,甚至隐隐的烦躁。他宁可叶安珩恨他,怨他,用那种冰冷的、带着悲悯的眼神看他,也好过现在这样,像个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一具精致的、会呼吸的摆设。他试过用言语刺激,用命令试探,甚至故意在他面前谈论南梁使者的“情深意切”,但叶安珩都只是静静听着,然后回一句“是,陛下”或“安珩知道了”,再无下文。
      直到有一天,赫连锋批阅奏折到深夜,头痛欲裂,习惯性地抬手揉捏着额角。叶安珩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微凉的、没什么力道的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准确。赫连锋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动。那指尖的凉意,和那极其轻微、却恰到好处的按压,像是一缕细小的冰泉,浇在他燥郁的神经上。他闭着眼,靠进椅背,呼吸渐渐平缓。
      从那以后,叶安珩便多了这项“差事”。赫连锋不再让他睡在偏殿的软榻上,而是让他睡在自己寝殿的龙床上。起初只是同床,各占一边,中间隔着宽阔的距离。赫连锋睡得很沉,很警觉,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叶安珩则几乎整夜无眠,或浅眠,稍有动静便会立刻醒来,然后睁着眼,看着头顶黑暗的帐幔,直到天明。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距离在渐渐缩短。或许是某个寒冷的夜晚,赫连锋无意识地靠过来,汲取温暖;或许是叶安珩半夜咳醒,赫连锋在睡梦中皱着眉,下意识地伸手,将他冰凉的手攥进掌心。起初是手,后来是身体,再后来,是整个人。
      第一次真正的、不带着暴力和惩戒意味的结合,发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深夜。没有言语,只有黑暗中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喘息。赫连锋的动作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强势,但少了那份毁灭一切的暴戾,多了几分……生涩的探索和笨拙的急切。叶安珩全程闭着眼,身体僵硬,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直到结束,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赫连锋在黑暗里盯着他苍白的侧脸看了很久,久到叶安珩以为他又要发怒,但他最终只是翻过身,背对着他,呼吸渐渐平稳。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数越来越频繁。赫连锋似乎沉迷于这种身体上的、纯粹的占有和征服。他不再问叶安珩的意见,也不需要。叶安珩也从不抗拒,只是顺从地承受,像一具精致的、没有灵魂的容器。他会在过程中闭上眼,将脸侧向一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令人心悸。赫连锋有时会逼他睁开眼,看着自己,但叶安珩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空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动,只有一片漠然的、近乎麻木的承受。
      【爱意值:75% → 78%… 80%…】
      在这一次次的、单方面的索取和沉默的承受中,那数字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赫连锋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确认着某种“所有权”,确认着叶安珩的“存在”和“归顺”。而叶安珩的“不反抗”,他的“顺从”,甚至他事后那种疲惫的、虚弱的安静,都奇异地安抚了赫连锋内心深处某种暴虐的、不安的躁动。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赫连锋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至少,在叶安珩面前,他很少再像从前那样,动辄摔东西、杀人。他依旧会召叶安珩“侍寝”,但不再只是让他干坐着,偶尔会问他对某件事的看法(尽管叶安珩的回答总是简短而谨慎),甚至会在批阅奏折累了时,让他念一段闲书。叶安珩的声音平缓,没什么起伏,像山间的溪水,泠泠地流淌,奇异地能抚平赫连锋眉宇间的褶皱。
      他赏赐给叶安珩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精细。上好的衣料,珍贵的补药,精巧的玩物,甚至一些南梁的特产。叶安珩来者不拒,平静地收下,道谢,然后放在一边。他依旧穿着素淡的衣袍,用着最简单的器皿,对赫连锋的“恩宠”,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也没有任何抗拒,仿佛那只是天气晴好时,多出来的一缕阳光,有或没有,于他并无区别。
      这种平静,有时会让赫连锋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他看不透叶安珩。这个人明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温顺,沉默,予取予求,甚至愿意在他身下承欢。但赫连锋总觉得,有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隔膜,横亘在他们之间。他触碰到的,只是这具温热的身体,和那层顺从的表象。叶安珩的灵魂,似乎飘在很远的地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沉沦。
      【爱意值:80% → 82%】
      这微小的增长,或许就源于这种“焦躁”和“看不透”。越是想抓住,越是抓不住;越是觉得近在咫尺,越是觉得遥不可及。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像羽毛搔刮着赫连锋的心,让他愈发沉迷,也愈发……不安。
      直到南梁的使者,终于被“恩准”觐见。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午后,阳光很好,但风里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地点设在御花园一处临水的敞轩,视野开阔,便于“叙话”,也便于……监视。
      叶安珩被传召过去时,身上穿着赫连锋新赏的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银狐裘的斗篷,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身形愈发单薄。他安静地坐在赫连锋下首的位置,垂着眼,看着自己放在膝上、苍白修长的手指,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漠不关心。
      赫连锋坐在主位,一身玄色常服,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只是那目光,偶尔会从叶安珩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的锐利。
      南梁使者是一位年约四十、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姓徐,官拜礼部侍郎。他进得轩来,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言辞恭谨,姿态放得极低,充分表达了南梁对“上国”的敬畏和对“质子安好”的关切。他带来了南梁国主的亲笔信和丰厚的礼物,话语间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舐犊情深”,又强调了“绝无二心”。
      赫连锋听着,偶尔淡淡“嗯”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目光却落在叶安珩身上。
      徐侍郎说完场面话,这才转向叶安珩,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激动与关切的表情,眼眶甚至微微泛红:“世子……殿下在外,可还安好?陛下与娘娘,日夜思念,寝食难安。此番微臣前来,娘娘千叮万嘱,定要亲眼看看殿下……”
      叶安珩这才缓缓抬起眼,看向徐侍郎。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不起半点波澜。他站起身,对着徐侍郎的方向,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疏离的礼:“有劳徐大人挂怀,有劳……父王、母后惦念。安珩在此,一切安好,陛下……待我甚厚。”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久病初愈的虚弱,但字字清晰。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徐侍郎脸上的激动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叶安珩会是这种反应。他飞快地瞥了上首的赫连锋一眼,见他神色莫测,忙又堆起笑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双手奉上:“此乃娘娘亲手为殿下求的平安符,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愿佑殿下身体康健,平安顺遂。”他又示意随从捧上几个大盒子,“这些是陛下与娘娘为殿下准备的滋补药材,还有殿下素日爱吃的几样点心……”
      叶安珩的目光在那锦盒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依旧平静无波:“多谢母后慈心。只是安珩如今身子虚,受不得大补,御医自有安排。点心……心领了,徐大人带回吧,代我……谢过父王、母后美意。”
      他拒绝了。拒绝了来自“故国”的、带着亲情温度的“平安符”和“点心”。语气礼貌,却疏离得如同对待陌生人。
      徐侍郎的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赫连锋那淡淡扫过来的、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讪讪地收回锦盒,连声道:“是,是,殿下思虑周全,是微臣唐突了……”
      赫连锋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那是一个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满意的意味。他挥了挥手:“徐卿远来辛苦,下去歇着吧。世子既安好,你也可回去复命了。”
      “是,微臣告退。”徐侍郎如蒙大赦,躬身退下,背影带着几分仓皇。
      敞轩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湖面,带起的细微水声。赫连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安珩。叶安珩重新坐回座位,依旧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会面,从未发生过。
      良久,赫连锋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母后为你求的平安符,为何不收?”
      叶安珩沉默了片刻,才轻声答道:“安珩的平安,系于陛下,系于大周。一道符咒,于安珩而言,并无用处。收了,反倒徒惹陛下烦忧。”
      “哦?”赫连锋挑眉,“你倒是替朕着想。”
      “安珩不敢。”叶安珩的声音依旧平淡,“只是实话实说。”
      赫连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站起身,走到叶安珩面前,伸手,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叶安珩,”他缓缓道,目光深邃,像要望进他眼底最深处,“你方才说,朕待你甚厚。此话……当真?”
      叶安珩被迫与他对视,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清晰地映出赫连锋带着审视的脸。他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然后,他极轻、极慢地,点了点头。
      “当真。”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赫连锋的指尖微微用力,摩挲着他下巴上细腻的皮肤,眼神暗了暗。然后,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听不出喜怒: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没有说“记住”什么,是记住“陛下待我甚厚”,还是记住“平安系于陛下”。但叶安珩知道,他指的是全部。
      “是。”叶安珩垂下眼,应道。
      那天之后,赫连锋似乎心情不错。晚膳时,甚至难得地让叶安珩陪他喝了两杯酒。酒是温和的果酒,但叶安珩身体未愈,只浅尝辄止,脸颊便泛起淡淡的、不正常的红晕。赫连锋看着他,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夜里,赫连锋的索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切,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融入骨血。叶安珩在他身下,像一叶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破碎的喘息被尽数吞没,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很快又被滚烫的吻拭去。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大汗淋漓,赫连锋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勒断。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你是朕的。”他在他耳边,用嘶哑的、带着情欲余韵的声音,一遍遍重复,像某种咒语,“听见没有?叶安珩,你是朕的。永远都是。”
      叶安珩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任由意识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系统提示音:
      【爱意值:82% → 85%】
      看,他又“做对”了。拒绝故国的温情,表达彻底的“归属”,换来更深的“眷宠”和……那该死的、扭曲的“爱意值”增长。
      叶安珩在黑暗中,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窗外的春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动了厚重的帷幔。春天的夜晚,依旧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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