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南下》有只礼帽

2、离开

　　给他洗完澡换上我的衣服，越看越顺眼，就是身上的伤，碍眼的紧。
　　我跑去给我爹要了一些药，给他敷上，哎，刚洗完的白净香，现在身上都是药味，没事，那也好闻。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求我爹说，让二安和我一个被子，我爹也没说啥，关上灯，让我俩赶紧睡。
　　“你不睡么？”我问他。
　　“不睡，我得出去办事。”
　　“你明天再去不好吗？”
　　我爹没有回答，揉了揉我的头发，就离开了。
　　一晚上，我都抱着二安睡觉，他真暖和，就是有点硌得慌，得再喂胖点，那样抱着得劲。
　　他睡觉也乖，跟小猫似的，揣着手，小心翼翼的呼吸，不像我爹那样，磨牙打呼噜。
　　第二天很快到了，桌上摆了两人份的饭菜，我知道，我爹又去忙了。
　　把二安喂饱，我给他塞了颗奶糖，问他: “你想走不？”
　　二安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又点了点头，我晓得，他想回去是想去找他娘，不想回去，是舍不得我。
　　“算了，你乖点，我得送你去呢。”
　　又像昨天那样，他抓着我的衣服，跟着我离开。
　　我故意拉着他的手走，他却害怕地把手抽出来，好嘛，爪子不让碰。
　　二安，二安，你遇到我，就是命安。
　　他家门口蹲着个枯瘦的女人，她看到二安的时候赶紧扑了过去，我也没阻止，我认出来了，这是他娘，跟他一样，如果胖点，就是好看地。
　　“姐姐，你叫啥子？”
　　她明显的顿了一下，她和二安一样，聊一会，就对我没防备:“你的父亲，是余有福吗？”
　　哦，也是普通话，可不像别人说的那样疯，就是一个正常人嘛。
　　我对她点了点头说是，她怎么知道的呢？随后，她塞给我一个皱巴巴湿乎乎的纸条，我也没在意，往兜里一揣，看向二安。
　　“想我了就找我晓得不?”
　　看二安点头，我才放心地离开。二安和他娘长真像，一样的秀气好看，一点也不像他那个爹。
　　回到家，我爹也坐在门口抽旱烟，手里拿着报纸，见我过来，看了我一眼，从兜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我口袋里。
　　我咧开嘴笑:“爹，你真是个糖罐子，和娘一样，她会从兜里掏出来我的零分试卷，你会掏出来钱和糖。”
　　“那小娃你送回去了？”
　　我撕开糖纸，将糯米纸剥下含在嘴里点头说是，吃着吃着想到，二安娘还给我了一个皱巴巴的纸，我从兜里拿出来，递给我爹。
　　“这是啥子?”
　　“我不晓得，二安他娘给我的。”
　　我爹看了那纸后，打发着我去玩吧，我也没在意，跑去小孩多的地方给他们分糖吃去了。
　　“南哥来了!”一群小孩见到我来，开心的不得了，我能成为孩子王，全靠我爹给的糖。
　　村里的小孩一年到头吃不到几个零食，我来后，他们倒是见了世面，分糖的时候，我瞥见一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一直不过来，看的熟悉，我跑过去喊他。
　　“小娃，你为啥子不......”
　　他抬头，好嘛，是二安!怎么被欺负地，像个流浪狗似滴，肯定是那群小孩干的!
　　我扭头刚想训那群孩子，他们却早就跑远， 我气不过，干脆...以后都不给他们糖吃了。
　　兜里还剩三颗糖，我拿出来塞到了二安手里。
　　“疼不疼?”
　　他摇摇头。
　　见他一直低着头，我把他的脸捧起来，才发现，他那一只不瞎的眼被胶水黏住了，只剩一只看不见的灰色的眼。
　　“骗子。”
　　“你说什么?”我只顾着着急他的眼，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等胶水全部被我清理掉，才开始注意他的话。
　　“骗子，你说我喊你你就会来......”
　　好嘛...我错了，我耳朵有时候，也不是这么好。
　　一直被人欺负也不行，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得做点啥，可我也是一个小孩，能干啥呢？
　　对，我有爹!
　　带着他去找我爹的时候，正好路过他家，今天的泥房子格外热闹，都是人，我爹也在里头，我想吓唬他，可他脸色阴沉的很。
　　我有些疑惑，走到我爹身边抬头问他:“爹，你咋子了嘛？脸色怎么跟我娘死的时候还难看?”
　　我爹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遮住我的眼睛，把我带离了这里。
　　“二安他爹没了么，喝酒没了。”
　　听到二安爹死，我第一反应是开心:“他娘俩是不是以后就不用这么苦!”
　　我爹伸出食指点了点我露出来的虎牙:“不笑灾不笑病。”
　　“晓得了......”
　　我看向二安:“你伤心不?”
　　“你开心我就开心么。”
　　后来好一阵子都没有人再欺负二安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安爹死后，就没人再欺了。
　　后来扶贫的钱下来了，我爹拿这些钱，给二安和二安娘修了个房子，不漏雨不塌的好房子，有水有灯的好房子。
　　至于二安他爹安葬在哪里了，南山山脚下。
　　二安的日子变的好了，身上没有伤了，也变得高了，比以前还好看俊呢!他娘也不知从哪买了个烤箱，每天给我俩做甜的饼干吃。
　　有一次，我正在家帮我爹晒报纸，二安突然抱着一只兔子跑到我家里。
　　“南哥!”
　　“哇，二安你这大白兔从哪搞来的么!”
　　“妈妈给我抓的。”
　　他笑着把白兔放到了我的怀里，这白兔和二安一样乖，我以前见的兔子都怕人，这兔子居然还舒服地在我怀里摆弄耳朵。
　　“它叫奶糖。”
　　奶糖?大白兔奶糖嘛，我逗他说:“你晓得不？这白兔儿，在林婶那能换好多个真正的大白兔奶糖呢。”
　　林婶是村里小卖部的老板娘，我爹给我的□□就是从她那买的，好甜的。
　　二安点点头说他当然知道，就是想把这只大白兔送给我。
　　扶贫的日子结束了，我也该上初中了，我和我爹离开村子的时候，谁也没有惊动，夜深人静时，我悄悄地，在二安家门口，放了一罐子大白兔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