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水浒》懒惰的熊2

4、职场 PUA 初体验：高衙内的骚操作

　　第二天一早，东京城的天刚亮了一点点，林冲已经醒了。不是因为勤奋，也不是因为练兵——而是因为怀里那口刀太硌人。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摸那把刀还在不在。冰冷的金属贴着指尖，像是在提醒他：“恭喜你，今天的人生将由这口刀为你服务——当然，是负面意义上的。”
　　张氏从里间出来，见他抱着刀睡了一夜，心里一紧，却什么也没问，只递上一碗热粥：“先吃点东西吧，今天脸色不太好。”林冲“嗯”了一声，把刀放到一边。那动作小心到像在给一份“领导托付的重要文件”找位置。
　　还没喝两口粥，门外就有人敲门，声音很客气：“林教头在家否？”林冲起身一开门，是衙门里的小校，姿势标准、态度端正，一听就是“被上级反复叮嘱过台词”的那种人。
　　“小人奉太尉将令，请教头即刻入府——说是昨日那口刀，太尉很是喜欢，今日要当面夸赏。”
　　“当面……夸赏？”林冲怔了一下。
　　体制内人都知道：真夸你的领导，一般不会专门叫你去夸；专门叫你去夸的领导，多半其实是有别的事。但“太尉将令”四个字摆在那儿，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张氏在一旁听着，眉心轻轻一蹙，却只柔声道：“既是太尉相召，你小心些应对。”林冲点头：“不妨事，我又没做错什么。”——这句话，是这世上所有老实人被坑前最爱说的一句。
　　太尉府永远亮得比别的院子早一点。不是因为勤政，而是因为里面的人起得早——要忙着安排别人加班。林冲站在门口，看着朱漆大门、石狮子、威严匾额，再看自己手里那把刀，感觉整个人像是一个被外包公司叫去“谈合作”的小承包商。
　　门吏接到人，一路引着进里院。越往里走，林冲越觉得哪里不对：路上遇到的小厮，对他笑得过分热情；角门口站的随从，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层“看戏”的意味；走廊转角处，还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个林教头？”林冲听不清他们后半句，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他被带进一间偏厅，看到高俅和高衙内父子坐在上头——一个笑得像刀磨好了在等人上砧板；一个笑得像看到玩具的新主人。
　　“林教头——”高俅一开口，就是一句“春风版”的，“昨日所进宝刀，真真是难得。”林冲立刻躬身：“乃市井寻常之物，只是太尉抬爱。”
　　高俅笑而不语，把话头递给旁边的高衙内。高衙内懒洋洋拿起桌上的刀鞘，慢条斯理地拔出三寸，金光一闪：“好刀。”他说“好刀”的时候，眼神却没有看刀，而是带着几分兴致勃勃的打量，落在林冲身上——像在看一个“待调教的下属”。
　　“林教头，听说你为人忠厚，武艺高强，对上尽心，对下和气，家中也……和睦？”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来，分明是在问“你老婆怎么样”，又偏偏带着一副“我是关心你家庭幸福”的口气。
　　林冲心里微微一紧，却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托太尉与衙内的福，一切安稳。”高衙内笑容更深：“安稳好啊，男人在外卖力，家里有人守着，才放心。”
　　这句话听着像是安慰，实际上是第一层PUA——“你所有的安全感，都在我一句话之下。”
　　高俅在旁边看着，语气淡淡：“林教头，这是小儿，多有不懂事之处。你日后若见他在城中胡闹，代为提点几句，想来他也肯听你的。”林冲忙道：“小人岂敢。”
　　高俅却像是很满意他的“岂敢”，点头笑道：“你只管尽心，本官自不会亏待有本事又忠厚的人。”这就是第二层PUA：先给你画饼：“有本事又忠厚的，我会照顾。”再替你定义身份：“你就是我口中的那种人。”于是——你就会开始自己往这身份里凑。
　　林冲从偏厅出来的时候，脑子里满是“太尉看重我”“衙内也对我另眼相看”这些念头。只有一个细节，他没注意到——
　　高衙内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嘴角勾了一下，随口问：“他娘子，可曾见过？”陆谦在一旁候着，立刻躬身：“尚未见过，但听说是个模样生得好的。”
　　“那就……改日去拜访一下老教头。”“遵命。”
　　这一场会面，在林冲看来，是“领导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肯定”；在高家父子看来，只是：“猎物观察完毕，可以安排下一步了。”
　　从太尉府出来，一路上林冲都觉得脚下的青砖比往常顺眼了许多。“太尉说了，不会亏待我这种人。”“衙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我忠厚……”这些话像几杯不怎么烈的酒，慢慢往脑子里涌，涨得人有点微醺。
　　等回到家门口，他刚想推门，忽然又收了手——把衣襟整理得更整齐，把表情从“被领导点名后的恍惚”调整成“今天也只是普通上班”的淡定。
　　张氏开门，看他站在门口愣了一瞬：“怎么了？”
　　“没什么。”林冲笑了一下，“就是今天……去了一趟太尉府。”
　　张氏手里端着的茶盏微微一抖：“太尉府？”“嗯。太尉夸了那口刀，说……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这句话在普通人耳朵里，意思是：你升职有望了。在老江湖耳朵里，意思是：你以后要经常被使唤了。张氏明显属于后一个，她眉心皱了一下，却只把茶盏递过去：“你自己多留心。”
　　她不问细节，不追着打听，不流露出惊慌——这不是不关心，而是太明白：“越是说不清的事，越不要在家里讲太细。”林冲却把她的沉默理解成“没事的日常”，心里反而多了一分“我得撑住局面，不能让她担心”的责任感。
　　这时候，门外又有人笑嘻嘻地来了：“教头，在家吗？”林冲一听就知道是谁：“陆兄？”陆谦一脚跨进门，手里拎着两壶酒，一副“老朋友来串门”的架势：“今日听说你进太尉府，我这心里啊，就跟自己升了官似的舒坦，非得来跟你喝两杯庆庆。”
　　“升什么官。”林冲摆手，“不过是递了口刀。”
　　“哎，你这话就不懂了。”陆谦一屁股坐下，“刀是谁给送的？是你。脸是谁记住的？也是你。以后太尉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最先想到谁？还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斟酒，语速不急不缓，把“你被领导注意到”包装成了一件“全家都该笑着庆祝”的大好事。林冲一杯接一杯喝下去，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被酒精和“陆兄的分析”一起压在了下面。
　　聊到半夜，张氏起身去收碗碟，路过两人身旁时，听见陆谦笑着说了一句：“听说嫂嫂是东京一等一的贤惠人，教头真是有福。”她脚步轻轻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走开。
　　——这就是“话术里的眼神不写出来的部分”。酒散的时候，陆谦嘴上又把林冲夸了一遍，什么“前途无量”“太尉器重”“衙内欣赏”，全数说了一遍。临走前只丢下一句：“明日若再有太尉府的差遣，你只管放心去。我在你后面给你撑着。”
　　这句话听着像“兄弟情深”，实际翻译是：“你去当前台，我在后台帮领导调Bug。”
　　门关上，夜风灌进来，烛火晃了一晃。张氏轻声问：“陆虞候说了些什么？”
　　林冲想了想，只挑了最“好听”的部分说：“说我有前途。”张氏没笑，低声道：“有前途好。但……你自己也要平安。”她没有再往下说“高府父子不是什么好人”，也没说“最好少沾他们”，因为她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让林冲更为难。
　　有些局，不是“不知道就能躲过去”；而是“知道了，也照样躲不过去”。
　　几天之后，一个风和日丽、适合出事的上午。东京城外的郊道上，高衙内一行人骑马晃晃悠悠，看上去像出来“春游踏青”；如果忽略他们身后那群面相猥琐的随从，再忽略他们路过每一条街时百姓下意识避让的动作。“前面就是林教头的住处？”高衙内打着呵欠问。
　　陆谦在旁边赔笑：“正是。小人已经提前探过路，今日他在营中练兵，不在家。”
　　“不在家？”高衙内一点也不失望，反而笑了，“那更好。”
　　他说“更好”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极其自然的理所当然：“只要男人不在，别人家的院子，就是我可以随便进的地方。”
　　一行人到了林家门口，陆谦上前，先是假模假样地敲门：“林嫂在家吗？小人是陆谦。”
　　张氏隔着门听出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开了门。门一开，她先看到的是熟悉的陆谦——随后，是陌生而危险的笑容：高衙内。
　　那笑容带着几分端着身份的矜持，又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的打量，一寸一寸从她脸上扫过去。张氏立刻低下头，规矩地行礼：“见过官人。”
　　“免礼免礼。”高衙内摆手，笑得温柔，“听说林教头操劳军务，家中只得嫂嫂一人照看，实是辛苦。我今日路过，特地来看望一声。”
　　这话说得像人事部来慰问一线员工家属，听上去无懈可击。只要不去想——一个权贵纨绔为什么会“大驾光临”一个普通教头家里。
　　他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进屋。没等张氏来得及让座，他已经自顾自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盏闻了闻：“连茶香都干净。”
　　陆谦在旁边笑着打圆场：“衙内常在深宅大院闻香，难得下里来闻闻人间烟火。”“人间烟火好啊。”高衙内看似随意地说，“特别是……教头家的烟火。”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又不客气地在张氏身上停了一停。张氏只觉得背后发冷，暗暗往屋里退了半步：“小妇人粗鄙，哪里当得起衙内如此抬举。”
　　高衙内站起身，故作不经意地绕到她侧面，语气轻飘飘的：“嫂嫂说得这话，就见外了。”他的手像是偶然一样，从她袖口擦过。张氏猛地一抖，整个人像被火烫到一样往后退开：“衙内自重！”
　　空气在这一刻冷下来。陆谦立刻上前，嘴上还笑着：“嫂嫂莫误会，衙内是一片好意关心。”
　　张氏咬着牙，脸色惨白：“好意不必。小妇人不过教头之妻，担不起。”她这句话说得很稳，也很硬。——在她的位置上，已经是能说的极限了。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高衙内盯着她，笑意却越来越淡：“哦？嫂嫂对我，有成见？”“妾身不敢。”
　　“不敢？”他缓缓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你夫君在太尉府里，不过是个教头；本官一句话，就能让他从教头变成……什么都不是。嫂嫂觉得，这种时候，该跟我说‘不敢’，还是该跟我说‘谢恩’？”
　　这就是最高级的PUA——先把你的命运跟他的话绑定在一起，再用这条绳子勒住你所有的退路。
　　张氏脸色更白，却没有跪下，没有低声说“谢恩”。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极慢极慢地说：“妾身……只知道，夫君一生清白用命，从不负朝廷。若因妾身，反连累他……那便是妾身罪过。”这话说得近乎倔强，又近乎愚蠢。
　　高衙内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出声来：“有趣。”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今日就到这儿。改日，我再来。”说完这句，他带起一阵风，袖子一甩，人已经出了门。
　　陆谦在门边，回头看了张氏一眼，眼神那叫一个复杂——表面是“嫂嫂莫惊”，实际是“你今天这态度，回头我得多花点心思收拾烂摊子”。
　　门关上的时候，张氏一下子软在椅子上，手心全是冷汗。她知道——事情，彻底坏了。
　　这天傍晚，林冲回家时，发现院子里的空气不太对劲。张氏像往常一样出来迎他，动作一样，笑容却明显用力得多：“今天……可累？”
　　林冲看着她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家里，可有人来过？”张氏顿了顿，最终只说了四个字：“陆虞候来过。”——高衙内三个字，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说了会不会让事情更糟；她只知道一点：这个家里，已经被高衙内踩过一脚了。
　　而另一边，高府深处，高衙内正兴致勃勃地跟高俅复盘今天的“家访”：“人长得不错，就是嘴硬。没关系——硬的，玩起来更有意思。”
　　高俅淡淡听着，只在关键处问了一句：“林冲可曾知晓？”“还不知道。”高衙内笑，“等他知道的时候，就晚了。”“父亲，白虎堂那边……可以准备了。”高俅点头：“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