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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翌日,午后,连绵不断的秋雨总算过去,此时秋阳慵懒。
醉仙楼那位千金常客,谢铮,又来造访,不过这次他舍了上次的新宠,反而熟门熟路地寻到了另一位以清冷聪慧著称的清倌人——墨韵姑娘的香闺。
“墨韵大家,今日可有空陪本侯说说话?”
谢铮挥退左右,懒散地倚在绣墩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纨绔子弟的烦闷。
墨韵素知这位小侯爷的脾性,浅笑着奉上香茗,“侯爷纡尊降贵,是墨韵的荣幸。只是瞧侯爷眉宇间似有愁绪,不知所为何事?”
谢铮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瞒大家,爷近日又瞧上个可心人儿,想给她赎身,安置个妥当去处。只是……府里头前儿个才买回来的那个胡姬,性子烈得很,醋性又大,爷实在是有些头疼。便想着,效仿前人,在外头再置办一处私宅,分开安置,图个清静。”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前些时日听妈妈提起,楼里的飞霜姑娘似是被人赎了身?也不知是哪位仁兄如此怜香惜玉,动作这般快。她如今安置在何处?那地方可还清净便宜?若能参谋一二,爷也好省些功夫,免得被那些牙行糊弄。”
墨韵不疑有他,只当谢铮是真为家中“姬妾不和”烦恼,便轻声应道:“飞霜妹妹确是福气好,听闻是城南槐花巷那边的一处小院,环境尚可,价格嘛……赎身置宅,想来那位爷也是花了心思的。具体是哪家牙行经办,墨韵便不知了。”
“槐花巷……倒是僻静。”
谢铮得了关键信息,又闲话几句,便留下丰厚赏银,心满意足地离去。
*
密室之中,谢铮将所得信息告知韩青。
谢铮道,“王浚为人谨慎,若我们直接探查恐惊扰,不若徐徐图之。你稍后去寻‘千面’孙三娘,让她易容改装,扮作年轻妇人租赁飞霜附近宅邸,巧作邻里慢慢查探。”
孙三娘是谢家旧部网络中精通易容与情报打探的好手,向来由韩青单线联系。
韩青称是,谢铮又问,“周明伊那处调查可有眉目?”
韩青将查来的俱报与谢铮,但也只有那桩谢铮已知的二女共争探花郎,明香心生嫉妒推其落水的桃色绯闻,并无额外所获。只有一处异常,说是她自醒后,性情大变,终日里不言不语。
她?不言不语?谢铮想到那晚的模样,根本不信,明面越没有事,就越有事,谢铮心想,总得他想个法子试探一番。
一时正事聊罢,韩青见他深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不由地代谢母之职,关怀了他一番,“侯爷,你虽然年轻,但也不能不顾身体,如今已值深秋,你还穿的跟春天似的,好看是好看,但是还是身体重要!”
谢铮心中滑过一片暖流,面上却还似昔日那个没长大的孩子,“韩叔,你如今也是变得婆婆妈妈了,这些话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看他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韩青气不打一处来,“罢了,还是得你早点娶个媳妇进来,叫她管束你!”
谢铮不过十八九岁,情爱之事还甚是懵懂,虽扮作纨绔,但未曾失了童子身,听了此言,连连摇头,“我才不要似我爹那般早早娶妻,做什么都要被管束,还是一个人潇洒。况我名声如今奇差,那还有正经人家的闺女愿意嫁给我啊?”
韩叔无语,一时之间不能拿他如何,啐了他一口,把侯爷的称呼换成了昔日常喊的臭小子,“臭小子!还不快滚?”
难得见韩青破防,谢铮听那句臭小子也顺耳起来,嬉皮笑脸地滚了。
*
却说周明伊这边,为了不节外生枝,并未对这具躯壳做底层代码修改以承载过强的物理力量,而是保持了其血肉之躯的本质。
人类的血肉之躯,仅能调用微弱的电磁之力,且对身体损耗巨大。
前番为阻止谢铮冒险,她动用的能力虽对本体能量损耗微乎其微,但对这具本就娇弱的身体而言,却已濒临崩溃。若在未修补好之前再度强行使用,只怕会彻底损毁这具难得的“观测容器”。
建立这样一个本地封闭网络,并寻找到能承受她意识投射的适配躯壳,绝非易事。
若轻易折损,对她后续的观测任务将是沉重打击。
因此,她亟需想办法淬炼这幅躯壳。原身本就体弱,又在深秋落湖,寒症入体。周明伊调用核心逻辑,推演出一张对症的药方,吩咐冷秋去抓药。
不料冷秋却紧皱眉头,为难道:“郡主,为了您这次落水,府里往日攒下的银钱已用得差不多了……实在没有余钱买得起方子里这些……千金药材。”
周明伊核心逻辑运行瞬间卡顿。
她忽略了此时代人类社会的资源分配规则——货币。以她目前的社会身份和资源,无法凭空获取大量金银,也不能立刻提出超越时代的经商之法。若贸然行事,恐引关联单元(如方嬷嬷、冷秋)怀疑,导致社会身份崩塌,被视为异类,将更为麻烦。
人类文明中有一句谚语: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如今她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偏在此时,冷秋进来,神情为难:“郡主,那林公子……还在府门外痴等着,说是一定要见您一面……”
周明伊眼中数据流微闪。
哦,人类文明还有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因畏惧明香报复,原主已婉拒探花郎林文渊的示好。不料这探花郎不知为何,得知她落水生病后,几次三番前来探望。
周明伊图省力,她并不想建立太多的情感关联单元,恐社会关系过于复杂,与这个虚拟文明的人产生过深的羁绊,进而引发蝴蝶效应,导致这一虚拟人类文明发展出现偏差,遂不见。
然而……她竟感觉到眼中泛起酸涩,心中涌起一股类似吞服苦药汁般的酸楚,脑海中还不受控制地浮现一道清俊却模糊的身影——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绪在干扰。
原本她可通过调控生理激素屏蔽这些影响,但如今身体濒临崩溃,她只能生生忍受。
这探花郎,还有完没完?
周明伊看似平淡的语气下,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源于生理情绪反馈的崩溃感。脑海里,属于本体的理性在不断警告不宜深度接触,另一边却是身体残留的、属于原主的思念、眷恋与不得不隐忍的煎心之痛。
冷秋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家郡主如此“煎熬”,心中也不好受。她自幼陪伴郡主,深知郡主与探花郎本是两情相悦,偏被明香郡主横刀夺爱,前番已受了推湖之辱,若此时再与探花郎有所牵扯,只怕明香不会放过她家这势单力薄的郡主。
思及此,冷秋当即道:“郡主不必忧心,探花郎此举虽是有情,却越发招了明香郡主的眼,是把您架在火上烤!让奴婢想法子打发了他!”
周明伊抬头,尚来不及动用核心逻辑完全分析冷秋行为的全部动机和风险系数,冷秋便已带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愤慨冲了出去。
……罢了。
她如今这身体的精神头,还是遵从生物本能,躺下休眠吧。
哦,对了,如今她也需遵循人类的能量补充方式——吃饭睡觉。
*
周明伊一觉睡到天色擦黑。
冷秋候在床边,见她醒来,关切问道:“郡主,醒了?快喝药吧。”
这碗药是周明伊改良过的平替版,虽不及原方效果,但已是目前经济条件下的最优解,只是苦得咂舌。
她屏息一口吞下,舌尖立刻被汹涌的苦意占据,眉头不自觉地紧蹙。
见她皱眉,冷秋竟是顽皮一笑,唇边那颗酒窝也露了出来。
周明伊微怔,只见冷秋如献宝一般,将掌心那颗蜜饯递了上来,晶莹剔透。
“郡主,您如今虽大了,但也不必强装懂事呀。您往常喝了苦药,都是要吃颗蜜饯的。我一瞧您皱眉就知道了!快吃吧。”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子,一番话里还夹着稚嫩,周明伊不知过往如何,得知对身体无害后,迟疑地接过,放入口中。
蜜饯的甜味丝丝缕缕化开,有效地冲淡了舌尖的苦意,她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一种微弱的、名为“舒适”的生理信号被记录。
这时,冷秋像个求表扬的孩子,表功道:“奴婢废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把探花郎劝走了,奴婢厉害不厉害?”
不知怎的,一股暖流伴随着些许鼻酸感涌上心头,周明伊并不排斥这种陌生的生理体验。
脑海里传来系统提示:警告,病毒感染指数上升至3%。
她意识到,不止是谢铮,她身边的紧密关联单元也能提升病毒感染概率。可这二者的共性是什么呢?前者不过是谢铮的梦境,后者却是和她身边人的互动。
周明伊的核心逻辑暂时无法归纳共性,此刻只好依照人类相处模式,生硬且平淡的回复,“嗯,很厉害。”
自她家郡主醒来,这可是同她讲的第一句除了命令以外,夸奖的话呢。
冷秋很受鼓舞。
这段时间她和周嬷嬷都对郡主的异常揪心,私下里问过好些大夫,说是郡主恐精神郁结,遂性情大变,不爱言语。
不过经此一事,她相信她家郡主会渐渐好起来的。
*
却说这段时日周明伊身体渐好,那周嬷嬷和冷秋素知她爱去茶楼听些话本,再往大相国寺去上香,有意让她出门散心,用了好些言语撺掇,周明伊也想探究一番这身边单元为何会引发病毒感染,见两人言语恳切,遂应允出门。
至那茶楼,虽是深秋,却人满为患,好半天才找到一处角落的地方落座,那小厮见周明伊虽然衣裳半旧,却都是贵人用的锦缎,人又生的花容月貌,也很是殷切,“不知娘子要些什么茶水点心?碧螺春、雨前龙井...”
周嬷嬷却心中一紧,为了郡主的病,府里已然是捉襟见肘,除了侯夫人给的压箱底的房契并要紧的金银首饰,其余皆以变卖,如今全赖着那空头郡主的俸禄过活,紧巴巴的,只怕是吃不上贵的,忙道,“来壶清茶,再上些瓜子便可。”
小厮眼神骤变,瞧着她们三人,自鼻孔出来哼声,“如今人多,那就请三位稍作等候了。”
回头还听见他咕哝,“没钱还要摆千金小姐派头...”
“你!”冷秋最受不得激,就要冲过去同那小厮理论,方嬷嬷忙拉住她,“郡主还在这,你闹将什么,不然...郡主更加伤心了。”
然而周明伊却皱起眉头,有些疑惑,这个小厮做的倒也没错,酒楼要盈利,自然谁给的钱多,更加关照谁,为何冷秋会突然激愤?而自己又为何见冷秋如此,心中有些憋闷呢?
方嬷嬷安抚了冷秋,又忙不迭地转移自家郡主视线,“郡主,您瞧,台上讲得那出,正是你往日里最爱的呢”
台上正讲到,“却说那姹紫千红开遍...”
周明伊凝神听着,越听眉头却皱的越紧,话本里,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只因春日游园时隔着花墙瞥见那落魄书生一面,听了几句诗文,便魂牵梦萦,乃至深夜私会,最终放弃锦衣玉食与书生私奔。而后书生为护小姐周全,甘愿替她顶罪,血溅公堂。
这不合常理。
在她看来,那位千金拥有她所处时代女子所能拥有的几乎最优渥的生存条件与安全保障,仅凭一次仓促的邂逅就冒着身败名裂、失去一切的风险,这决断来得太过轻易。
而那书生不惜性命的付出,也缺乏足够坚实的动机支撑。她无法在现有的认知框架里为这种激烈的情感与行为找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见她眉头紧锁,旁边的冷秋小声问:“郡主,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话本了吗?”
周明伊侧过头,眸中是真切的困惑:“方才话本中这些事,是真的会发生吗?丞相千金为何会因一面之缘,放弃所有与陌生人私奔?那书生又为何愿为她死?”
方嬷嬷一听,心头猛地一酸。
她立刻认定,郡主这是听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又联想到自身与探花郎无缘的伤心事,触景生情了!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偏偏挑了今天带郡主来听这个?
“郡主……”方嬷嬷连忙握住周明伊微凉的手,语气满是懊恼与安抚,“话本里的故事,多是文人编撰,当不得真的。这人世间的缘分啊,玄妙得很,只要缘分到了,自然会寻到两情相悦的人。只是话本里写的,终究太理想了些,郡主……不必多想。”
她看着周明伊依旧平静的脸,只觉得那定是强忍的悲苦,越发心疼:“外头日头还好,咱们该去大相国寺上香了,静静心也好。”
周明伊感知到方嬷嬷与冷秋身上传来的担忧与自责,虽不完全明白这情绪因何而起,但顺从她们的提议显然是眼下最省事的做法。她点了点头,起身。
主仆三人刚走到茶楼门口,迎面便撞上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一身云纹锦袍,玉冠束发,面容俊美张扬,臂弯里拥着一位高鼻深目、身段火辣的胡姬,正是定北侯谢铮。
谢铮目光扫过门口,在触及周明伊时微微一顿,随即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加深,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探究,又被更浓的纨绔轻佻覆盖。
他脚步一顿,故意挡在了门口正中。
“呦,”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几桌客人都能听见,“咱们京城里,何时悄没声地来了这么一位冰雕雪砌似的美人儿?爷竟从来没有见过?”
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周明伊脸上,上下打量,是十足的登徒子做派。
方嬷嬷和冷秋脸色骤变,立刻上前将周明伊护在身后。方嬷嬷气得脸色发白,沉声道:“尊驾自重!此乃陛下亲封的淑宁郡主!”
“淑宁郡主?”谢铮眉梢一挑,作恍然大悟状,笑容却越发轻浮,“哦——想起来了!宫宴那日坐在角落里的,就是郡主吧?今日近看,果然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
他顿了顿,语带戏谑:“难怪,连今科的探花郎都为之倾心呢。”
这话刺耳非常,周围已有隐约的窃窃私语。
被他搂着的胡姬娇嗔着推他一下:“谢侯爷,您怎么总盯着人家郡主瞧?是奴家伺候得不好么?”
谢铮哈哈一笑,勾了勾胡姬的下巴,眼睛却仍瞧着周明伊方向:“吃醋了?不过嘛……”
他故意拉长声音,目光在周明伊脸上转了一圈,“爷说句实话,这位淑宁郡主生得,确实比你还要标致些。”
“你!”方嬷嬷气得浑身发抖,终于认出这嚣张青年就是臭名昭著的定北侯,“侯爷慎言!郡主乃宗室贵女,岂容侯爷如此轻薄品评!若让御史台知道……”
“弹劾?”谢铮放声大笑,引得更多人看来,“爷我还怕那几个穷酸御史?你越是这么说,爷我还就越要说了!”
他眼神越发肆无忌惮地扫向周明伊,带着狂妄:“像郡主这般美人,才配得上爷这般家世!等着,等爷哪日得了空,便向皇上开口,求他将淑宁郡主赐婚于我,你说……皇上他是肯,还是不肯呢?”
方嬷嬷和冷秋气得几乎晕厥,指着谢铮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将周明伊挡在身后。
然而,被护在身后的周明伊,脸上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愤怒、羞耻或惊慌。
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回视着谢铮那双写满刻意挑衅的眼睛。那眼神太过干净疏离,像隔着一层冰晶观察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探究。
她在看谢铮“表演”。
谢铮心中惊奇。他今日当众折辱,言语轻佻至极,寻常贵女受此大辱早已或哭或骂。可她呢?平静。一种近乎诡异的、深潭般的平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明伊,忽然开口了。
声音不高,清冷平稳:“不过是一具随时间推移而必然衰老腐朽的皮囊,”
她看着谢铮,眼神纯粹得像在讨论一个客观现象,“美或丑,皆是基于视觉与特定标准赋予的主观评判。为何要如此在意?”
茶楼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方嬷嬷和冷秋愣住了,连生气都忘了。
谢铮怀里的胡姬张大了嘴。
周围茶客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话……每个字都懂,可连在一起,怎么那么不对劲?尤其是用那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探讨意味的语气说出来。
谢铮脸上的轻佻笑容也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这反应……完全超出他所有预想。
周明伊并不在意众人的惊愕。她见谢铮挡着路,便向前微微一步,语气平淡:“让让,我要回府了。”
谢铮迅速收敛心神,重新挂上嬉皮笑脸的面具,侧身让路,嘴上却不饶人:“郡主高见,谢某深有领悟!下回若有机会,必然登门叨扰,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他话语轻浮,眼神却紧紧锁着周明伊。
周明伊却连眼波都未动,仿佛没听见似的,只对方嬷嬷和冷秋道:“走吧。”
主仆三人,在诸多复杂目光注视下,离开了茶楼。
经此一事,方嬷嬷和冷秋哪里还有心思去上香?满心都是后怕、愤怒以及对郡主异常反应的担忧,连忙护着周明伊上了马车,匆匆回府。
马车轱辘声响起。
茶楼门口,谢铮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打发了身旁的胡姬,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不过是一具皮囊……”
“为何在意……”
那清冷平静的声音,和那双毫无情绪、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琥珀色眼眸,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有趣。
当真有趣。
这周明伊,确如那日韩叔探听,性情大变,瞧着真像是个冰琉璃雕出来的人儿,剔透,冰冷,缺乏凡人应有的温度。
可这样一个“冰人”,为何那夜会主动现身警示他?真的只是因为荣国侯昔年那点恩情?
报恩?谢铮唇角勾起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他在这京城扮了两年纨绔,看惯了世态炎凉。“报恩”这种纯粹的情感,罕见得很。
更何况,她那晚展现出的敏锐、身手,以及今日这异于常人的反应……绝不是一个深闺弱质、只会因情伤而“性情大变”的孤女所能拥有的。
她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或许,这个秘密,与他正在探查的迷雾,有着某种意想不到的交集。
谢铮转身,重新走进茶楼,只是那背影,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浮浪,多了些许沉思的凝定。
看来,这“登门叨扰”,或许真要提上日程了。
而马车内,周明伊闭目倚靠着车壁。
方才茶楼门口的交互在她意识中回放。谢铮的挑衅表演,方嬷嬷和冷秋的激烈反应,周围人的窥探……一切都符合她对这个时代社会互动的初步建模。只是谢铮在轻浮表象下那丝真实的探究,让她略感在意。
他显然对她产生了兴趣,这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关注,但也可能……提供更多近距离观测的机会。
至于资源短缺的问题,依旧迫在眉睫。这具身体的淬炼因缺钱而停滞,观测任务的持续性受到了威胁。
她需要想办法,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为这具躯壳获取必要的生存与淬炼资源。
马车微微颠簸,周明伊的思绪在有限的选项中流转。或许,该稍微调整一下行动策略了。
解释一下,这里的性情大变,可以理解为有点像现代的抑郁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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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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