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南渡北海

1、第 1 章

　　1、
　　陆墨在初中时有过一个暗恋对象。
　　他本人却是拒不承认，并认为这称不上是暗恋，硬要说的话，他觉得那更像是一种……
　　窥视。

　　初中时，陆墨的交际圈并不广泛。
　　那时的他，兴趣就已经集中在书本与文字构筑的堡垒里。然而他终究修不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在他寂静的荒原上，不由分说地闯入了一阵风，看不到，却也真的惊起一树飞鸟。
　　尽管他们的相识其实毫无诗意。
　　那不过是一个寻常午后，彼时的陆墨正试图用文字描摹窗外一只灰雀的姿态，在他不知该怎样落笔时，一片阴影忽的盖了过来。
　　陆墨抬头，看见有人逆光站着，毫无边界感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让他不由得感到一丝烦闷。

　　“为什么觉得小鸟死掉了？它没有飞远，就落在篮球架上了，我看见了！”

　　陆墨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把东西收起。而是呆愣的，思考着自己是该先惊讶于这个陌生人的莽撞，还是该先疑惑他为何要特意告知自己一只鸟的去向。
　　不等他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自来熟地挨着他坐下，开始滔滔不绝。
　　陆墨记得这个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坐得离自己不近，开学至今也未曾说上一句。陆墨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靠近自己。
　　秦淏那天说的话实在太多，陆墨早已记不清了，唯一的印象是，这人邀请过自己去看学校里麻雀的聚集地。
　　不过那天的最后，两人没能看成麻雀。

　　但秦淏这个人，却真的像一只不怕人的雀鸟，自顾自地在陆墨精心构筑的堡垒上啄开了一个洞，带着过于炽烈的阳光，理直气壮地住了进来。
　　他们就这样，从“同学”，成为了“朋友”。

　　2、
　　“这本也很好看，你真的不和我一起看这个吗？”秦淏认真的那本封面漂亮的小说推过来。
　　陆墨还是忍不住在叹了口气。
　　秦淏在闯入他生活的第二天，就开始了源源不断的书目推荐。
　　那些书单像他这个人一样毫无章法——从浪漫的文艺诗集到晦涩难懂的哲学思考，他甚至还找来了一本写魔药草配方的书。
　　那时的陆墨尚不擅长拒绝，只好增加自己的阅读清单，真的在闲暇时翻开那些书页。等他读完，秦淏便会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和自己谈论书中情节。
　　陆墨虽然不能完全摸清楚秦淏书单的规律，但这些书，怎么想也不应该在他的涉猎范围里。
　　那些细腻到过分的心理描写，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交汇，还有那些在边界反复试探的亲密。
　　真的不用告诉他，这些都是讲的男同吗？

　　“不了，你自己看吧。”
　　陆墨把那本书推回去，看向对方专注的样子，欲言又止。
　　陆墨并不认为秦淏是个迟钝的人。恰恰相反，这家伙有时敏锐得可怕——他能从陆墨潦草未完的句子里嗅出情绪的低气压，也能在那个圆满结局里窥见那道隐形的裂痕。
　　这次，秦淏真的没有发现故事下，那些被删减掉的暗流涌动吗？
　　直到最后，依旧没有人去深究。

　　3、
　　除阅读之外，讲八卦是秦淏最大的乐趣。
　　陆墨记不清是第几次从秦淏的嘴里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优等生。好家世。好性格。风云人物。
　　这些标签从秦淏活泼的语调里蹦出来，将一块块色彩鲜明的积木，拼凑出一个完美却扁平的形象。
　　像是那些少女青春文学里完美的男主角，遥远而虚幻，却足够让人投入幻想和爱慕。

　　陆墨总是安静地听着，并不搭话。直到某次，这个“剪影”从自己的笔下出现，成了自己故事的男主角。
　　他成了他笔下第一个有原型的角色。
　　通篇故事将要结束，最后一个句号落下时，陆墨才意识到了这一点。陆墨第一次不敢再次阅读自己的文字，他轻轻地合上了书页。
　　学校冬装的质量实在太差，一片雪白的羽绒不知从何处逃逸，在吵闹的教室里漫无目的地浮游，最后落在陆墨的空白书封上。
　　“呼——”
　　那羽绒再次被吹起了，最后在陆墨的视线里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