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虫洞来到地球，但是变成了毛茸茸》雪天西瓜

2、回廊

　　星垂跟着江促回家。
　　江促家里和那条街上简陋的居所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那些还要小一些——江促是一个人住。
　　棉帘掀开，门内是个一眼望到头的屋子。
　　换鞋的功夫，星垂趁机挣开他的手，窜到了床底下。
　　江促换上家居服，走到智能灶台前，按下按钮，片刻后已被温热的羊奶从出液口流进一个陶瓷碗里。
　　星垂猫在床底下，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香甜的奶味在空气中漫开。
　　小碗出现在床边，星垂忍不住探出头来，她肚子很饿了，从飞船降落到现在只吃了一点东西。
　　之前一直奔波，心里不安，没觉得额，暖烘烘的环境和香甜的奶味不知道为何让她放下了戒备，埋头吃了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来的，但肯定不是一直在下城区的，这边晚上冷，你们单靠报团取暖是活不下去的。”
　　江促似乎怕她误会，还絮絮叨叨的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不然你以为这些孩子们为什么这么稀罕你们，还不是太久没见过了，这里不是上城区，没什么人有条件将地表的宠物带下来。”
　　“不过现在条件好点了，地下城的粮食蔬菜都能产了，你这点小胃口我还是养得起的。”
　　江促说着，打开了电视。
　　星垂被电视的声音吸引，从床底下探出来，试图了解一下这个星球。
　　人类完全从地表搬到地下城不过二十余年，地下城已经从刚开始的秩序井然变成了新的“秩序井然”。
　　整个地球有十数个地下城，他们在的是华夏区，是三座容纳人口上亿的地下城之一，城市初开时，足足容纳了两亿人。
　　能在那时进地下城的都是相当体面的人，每个居所的设施都完好，家居智能先进。
　　但随着地表环境越来越恶劣，人们开始不计后果地往地下城涌，整个城市被分成了上中下三个城区。
　　上城区完整的保留了建设最初的样子，设施先进居住合理，中城区则承接了大量的生产作用，吃穿住用大多从中城区产出，那里的人们也有体面稳定的工作。
　　而下城区，外面的人涌入造成了居住环境急剧下降，但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地表彻底没有人迹，倒也稳定下来了。
　　建设最初的智能设备大多没坏，只不过要几家人公用一个，原本设计的园子中搭建许多临时住所，容纳的人口足有原来的三倍。
　　自家设备变成公用的，主人家肯定不愿意。
　　多次冲突之下，政府才抽出人手改造，将大多数必需的设备下设了简易版，就像江促家的智能炉灶，基本功能都有，吃饱没有问题。
　　人们也就将就着过了，毕竟那年头全球人口锐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星垂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自己的母星以后也会这样吗？
　　那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能不能活下来呢？
　　星垂想着，难过地在床上缩成一团。
　　她们种族的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左右，因此，她和双胞胎哥哥十七岁正是种族中最需要的年纪。
　　此次远行，全星球合力将他们送出来的，为了找更加宜居的星球——他们星球太小了。
　　星垂想着，意识开始模糊，很快就睡了过去。
　　江促从灶台取完餐回来，见状生怕吵到她似的，将电视声音调小，然后翻出一些小被子和箱子，做了个简易的猫窝，还在系统里下单了很多宠物用品。
　　他一直想养只猫猫，但宠物是上城区才有的，他买不起。
　　但是自己的工作……这只小猫又能跟自己多久呢？还是早些帮她找到主人的好。
　　江促随即打开终端，预约了一个宠物体检，打算去给小猫检查一□□内有没有主人注入的芯片。
　　如今人人都绑定了个人终端，基本的通讯、上网等服务都可以通过终端虚拟面板实现，甚至高端的个人终端还能储物。
　　终端倏地暗了下去，一行醒目的红字出现。
　　“回廊出现，请立即就位。”
　　江促眉目一皱，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小三花，然后朝着微微变形的门走去。
　　下一瞬，星垂睁开眼睛，毛发炸起，朝着门龇牙咧嘴。
　　好危险的味道！门后有什么？
　　江促的身体刚好消失在门里，只剩一条腿还在外面，星垂顾不上多想，跃上去勾住他的裤子，想要把他拉回来。
　　但奈何她力气太小，直接被带了进去。
　　眼前黑了一瞬，随即被阳光代替。
　　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暖融融的感觉，只像是冰箱里的灯。
　　江促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利落的战斗服，察觉到小三花，急忙把她抱起来。
　　“你怎么跟过来了？”
　　通常只有执灯人才能察觉到回廊的存在，并且他们都注入过专门的芯片，难道因为猫猫的感觉比人要敏锐？
　　星垂还保持着炸毛的状态，身后的门已经消失了。
　　要说刚刚是有危险的气味从门里往外冒，现在她就是被这个气味裹住了。
　　像在大雾里的行人，不知道危险会从哪里冒出来。
　　江促把小三花塞到外套里，强行把炸起的毛摁了下去。
　　“别出声，处理完马上带你回去。”
　　说着将外套的拉链拉了一半，给小三花留了喘气的空间。
　　星垂前爪勾着他外套内里，怎么也收不回来了，一时也顾不上那危险的味道，执着于解救自己的爪子。
　　透过衣襟，星垂看到了四周高楼林立，江促带着她很快走到了大楼的阴影里。
　　江促的步子不紧不慢，心跳声沉稳有力，让星垂也平静了不少。
　　星垂取出传译器，从拉链处递了出来。
　　江促接过去，有些惊讶。
　　这样一个银白色、古早耳机似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
　　低头看着领子里的小三花，抓住不停地叨自己的耳朵。
　　江促试着把这东西戴在耳朵上，下一瞬，那银白色的东西消失不见，一个有些灵动的女声响起。
　　“我叫星垂，来自三千光年外的砚星，这是哪里？”
　　江促脚步滞了一下，“你好，我叫江促……你是……外星人？”
　　“是，飞船出故障才迫降地球的，这是哪里？周围很危险。”
　　星垂没好气儿地又问了一遍。
　　“这里被称作‘回廊’，地球上新纪元来临时，生灵涂炭，许多怨灵无法轮回，被困入回廊，需要执灯人带他们回家。”
　　“这里确实危险，所以你要跟好我，我会带你出去的。”
　　星垂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也不再作声。
　　萧瑟的寒风中，昔日繁华痕迹退下，很多店铺都已经关了门。
　　唯一亮着的霓虹灯——“经纬裁缝铺”。
　　江促盯着裁缝铺的金属门，看到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他提脚进入裁缝铺，几个醒目的打字贴在墙上——本店统一使用新联邦币。
　　“新”字明显是后来加上去的。
　　“老板，裁衣服。”
　　堆成山的布料后面抬起一颗枯槁的头，是个女人。
　　“要什么样的？”
　　她放下手里的工具，从布料后面走出来：“咱家纯手工，老字号了，包您满意。”
　　星垂透过衣领看去，女人面皮皱作一团，眼球似乎早就脱离了眼眶，被厚重的眼镜生生卡在了脸上。
　　稀疏的头发中夹着几根白发，胡乱地拢在脑后，看不出年纪。
　　女人从墙上取下测量用的软尺，捏在手里，不像是给客人量尺寸，倒像是索命的鬼。
　　“定一套西装，要高档点的。”
　　“小伙子什么场合穿啊？要结婚了吗？”
　　江促本来想说面试工作的，被她一打岔，又觉得这会儿不一定有招人的公司，便含糊的笑了两下。
　　“真好，我家小宝什么时候也能结婚，我就不愁咯。”
　　星垂这才发现，布料后面有个纸人。
　　纸人是孩童样式，穿着红色的小马甲，被掰成了坐姿，面前摆着书本。
　　察觉到江促的目光，女人又解释道：“这就是我家小宝，可乖了，在班里一直是第一名。”
　　女人量完肩膀的尺寸，走到江促面前，盯着他说到：“等我攒够钱，把小宝送入地下城，他就能继续念书了！”
　　星垂听着有些心酸：“多少钱才能进地下城？”
　　江促没回应她，眼神暗了暗，继续和女人说话：“地下城……学费很贵吧？”
　　女人却笑了：“贵！可贵了！但小宝聪明，肯定能考第一。”
　　“联邦政府仁义，去地下城没准能给小宝免学费呢！”
　　“仁义”二字像针一样刺了江促一下。
　　女人量完尺寸，回到布料后面翻找起来。
　　江促趁机小声说道：“多少钱也进不了地下城，地下城名额有限，轮不到这里的人……”
　　他的声音平缓，像是见多了这种事。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女人招呼江促来看：“你看这料子怎么样？”
　　星垂闻声也看了过去，却见她手上根本不是什么布料，而是一张人皮。
　　再看柜台，堆积的布料也变成了一摞摞的人皮。
　　江促急忙拉上拉链，把星垂的头摁了回去，但没来得及答话，那女人又自顾地说了起来。
　　“怎么会？钱怎么不够呢？不是说五十万新币就能进底下城了吗？我不去，就小宝去！”
　　“给客人找个好料子，好料子卖贵点，多攒点钱，送小宝去地下城。”
　　女人说着，又埋进布料里翻找，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眶变成了空洞。
　　眼镜和眼珠都被“布料”蹭掉了，黑洞洞的眼窝淌着黏腻的黑液，顺着皱巴巴的脸皮往下滑。
　　“这个布料可以吗？这个布料好。”
　　“小宝已经发烧三天了，再不送去地下城，他就要顶不住了，我带他去医院，可是医院都搬去地下城了！”
　　女人说话颠三倒四，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她每说一句话，江促的身边就会闪过无数黑影，和他一样进入裁缝店，又和他擦肩而过离开屋子。
　　直到一片寂静。
　　“我有办法送小宝进地下城，把他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