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灵骸纪元》竹枝一曲

9、第九章 白纸血痕，孤灯未灭

　　尘泥层的清晨，总是被一种沉闷的灰色笼罩。灵脉应急灯的绿光还未完全褪去，与从穹顶缝隙渗进来的微光交织在一起，给狭窄的走廊镀上一层死寂的色调。苏晚穿着白色的科研制服，裙摆沾着些许底层特有的尘泥，脚步匆匆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忐忑，朝着陆烬的隔间走去。
　　她一夜未眠。审判庭的风波过后，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赵穹的阴狠、墨寒的杀意，像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陆烬的安危。天刚蒙蒙亮，她就揣着连夜调配的高阶治疗剂，借着 “巡查底层辐射浓度” 的名义，避开了科研区的监视，一路赶往尘泥层。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翻身声，那是下民们在劣质营养剂和辐射的侵蚀下，艰难维持着生命。苏晚走过熟悉的拐角，陆烬的隔间就在前方 —— 那是尘泥层里少有的、门轴还能灵活转动的隔间，是陆烬自己用捡来的灵脉金属片修补过的。
　　她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陆烬？”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敲了敲，门却 “吱呀” 一声，自己开了 —— 原来门没有锁。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苏晚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隔间里空荡荡的，没有陆烬的身影。阳光透过狭小的气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歪斜的光斑，尘埃在光斑里飞舞，显得格外寂寥。墙角的战斗服不见了，桌上的半块营养剂还在，只是已经变硬，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 那是她上次送来的浓缩中和剂，已经空了。
　　苏晚的目光扫过桌面，最终落在了一张平铺的白纸上。那是一张穹顶底层特有的粗糙纸张，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被一块光滑的灵脉矿石压着，显然是特意留下的。
　　她快步走过去，拿起那张白纸。纸张触手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水汽，似乎被什么液体浸泡过。苏晚皱了皱眉，将纸张凑近眼前，忽然发现原本空白的纸上，渐渐浮现出几行淡淡的字迹 —— 那是用灵脉矿粉末混合着唾液写的，遇水之后才会显形，是拾荒队在地面传递紧急信息时常用的方法。
　　“苏晚，我到地面上去了。”
　　“也许此生不能再见。谁知道呢？”
　　“你要好好活着，只要生存的信念不灭，我们就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我远行了，你保重，不要找我，期待下次的重逢。”
　　字迹遒劲有力，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仓促，显然是陆烬匆忙写下的。苏晚看着那几行字，眼前瞬间模糊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白纸上，将字迹晕染得愈发清晰。
　　“陆烬……”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手里的纸张几乎要被捏碎。她知道 “远行” 对下民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真正的远行，而是被遗弃在地表，成为灵骸的食物，九死一生。可陆烬的信里，没有绝望，只有叮嘱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明明灭灭，却灼得她心口生疼。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地面的尘泥沾湿了她的裙摆，粗糙的石子硌得她膝盖生疼，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脏被撕裂般的难受。她双手捂住脸庞，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在狭小的隔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与不舍。
　　她想起了他们在天枢层的相遇。那时她还是个刚进入科研院的实习生，他是最年轻的首席御能者，穿着银纹制服，意气风发，在灵脉实验场里，他为了保护她，挡住了失控的低阶灵骸，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时他笑着说：“苏晚博士，以后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她想起了他被贬入尘泥层的那天。天枢层的广场上，他穿着破旧的下民服装，被影卫押着，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等我。”
　　她想起了审判庭上，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举起证据，只为了保住他的性命。那时她以为，只要他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打破穹顶的不公，实现那个平等的梦想。可现在，他却独自去了地表，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苏晚喃喃自语，眼泪越流越凶，“你明明知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就在这时，一道轻佻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打破了隔间里的悲伤。“哟，这不是我们高傲的苏晚博士吗？怎么在这里哭成了泪人？”
　　苏晚猛地抬头，看到赵奢斜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眼神贪婪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他的脸上还带着被陆烬揍出的淤青，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嚣张。
　　苏晚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白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她不能让赵奢看到信上的内容，不能让他知道陆烬去了地表 —— 那样的话，赵穹很可能会派影卫去地表追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晚强忍着泪水，站起身，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赵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保持着一丝镇定。
　　“我来看看我的‘战利品’啊。” 赵奢笑着走进隔间，随手关上了门。隔间里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赵奢身上的酒气和劣质香水味混合在一起，让苏晚一阵恶心。“陆烬那个小子，跑了也好，省得我看着心烦。现在，没人能护着你了，美人儿，跟了我吧。”
　　赵奢说着，猛地伸出手，抓住了苏晚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苏晚挣扎了几下，根本挣脱不开。“放开我！” 苏晚怒声说道，眼神里满是厌恶。
　　“放开你？” 赵奢冷笑一声，猛地将苏晚抱入怀中。苏晚的身体瞬间被他禁锢住，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别挣扎了，苏晚。你是穹顶的首席科研官，长得又这么漂亮，跟着我，以后有享不完的福。上民的水、新鲜的食物、干净的住所，还有用不完的灵脉能源，只要你点头，这些都是你的。”
　　苏晚拼命挣扎，可她只是个弱女子，常年待在科研室里，哪里是赵奢的对手。赵奢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让她一阵反胃。她知道，赵奢这种人，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毁掉，如果她不服从，很可能会被他强行占有，甚至丢掉性命。
　　绝望之际，苏晚的手摸到了藏在制服口袋里的一把小刀 —— 那是她用来解剖灵核样本的解剖刀，锋利无比。她毫不犹豫地将小刀抽出来，没有刺向赵奢，而是调转刀尖，紧紧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肤，传来一阵刺痛。苏晚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决绝：“赵奢，如果你敢对我做什么，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赵奢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苏晚竟然如此刚烈，宁愿死也不愿从他。他看着苏晚脖子上的小刀，刀刃已经划破了一层薄薄的皮肤，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痕，像一朵凄美的花，在苍白的皮肤上绽放。
　　“你…… 你疯了？” 赵奢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想要靠近，却被苏晚眼中的决绝吓住了。“苏晚，你别冲动。你是穹顶的首席科研官，父亲还需要你研发长生剂，你不能死。”
　　“我死不死，轮不到你管。” 苏晚的声音冰冷，“如果你再逼我，我现在就了结自己的性命。到时候，你父亲的长生剂研发计划，就会彻底泡汤。你觉得，他会饶了你吗？”
　　赵奢的脸色变了变。他知道，父亲对长生剂的重视远超一切，苏晚是唯一能研发出长生剂的人，如果苏晚死了，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抱着苏晚的手，后退了几步。
　　“好，好得很。” 赵奢的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苏晚，你越是抗拒，我越对你感兴趣。我有的是耐心，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他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像毒蛇一样，带着强烈的占有欲。然后，他转身拉开门，扬长而去。
　　隔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小刀，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上。脖子上的血痕还在渗血，冰冷的刀刃让她清醒了几分，可心中的悲伤和绝望却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看着地上的尘泥，看着空荡荡的隔间，仿佛还能看到陆烬的身影。他穿着破旧的战斗服，坐在床边，用绷带缠绕伤口，眼神坚定地说：“苏晚，我们一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重逢……” 苏晚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既然你我都知道，这很可能是一场永诀，又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她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变成了放声大哭。她的哭声里，充满了绝望、不舍和不甘。她恨赵穹的阴狠，恨赵奢的无耻，恨穹顶的不公，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她保护不了陆烬，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不知哭了多久，苏晚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痕和尘泥，却眼神却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她想起了陆烬信里的话：“只要生存的信念不灭，我们就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是啊，她不能倒下。陆烬去了地表，是为了寻找真相，为了推翻赵穹的统治，为了那个平等的梦想。她留在穹顶，也不能放弃。她要继续研发全民治疗剂，要找到赵穹改造灵核的证据，要为陆烬守住这最后的希望。
　　她缓缓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血痕。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道淡淡的血痕，像一个烙印，刻在了她的身上，也刻在了她的心里，时刻提醒着她，所承受的苦难，所坚守的信念。
　　她轻轻关上隔间的门，仿佛关上了一段过往。然后，她挺直了脊梁，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阳光透过气窗照在她的身上，给她的白色制服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她看起来格外坚强。
　　她走到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线。穹顶的顶部是厚厚的金属和防护层，看不到真正的天空，只能看到灵脉灯的光芒。可她仿佛能透过这厚厚的防护层，看到地表的黑暗，看到陆烬孤独的身影。
　　“陆烬，你一定要活着。” 苏晚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打破这个不公的世界，要让所有人都能喝到干净的水，吃到新鲜的食物。这个约定，我不会忘。”
　　风从穹顶的缝隙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拂动着她的长发。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科研区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不再犹豫，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赵奢不会放过她，赵穹也会继续打压她。但她不会退缩，为了陆烬，为了尘泥层的民众，为了那个平等的梦想，她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重逢的那一天。
　　穹顶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大地，可苏晚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盏不灭的孤灯。那灯光微弱，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也足以等待着远方的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