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霜记》》徐婉婉

4、突围与心防

　　仓库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粗暴的呼喊与枪械上膛的脆响。萧逸尘将叶璃霜紧紧护在身侧，另一只手摸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跟紧我，别回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执行任务时惯有的冷静，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怕她受伤的焦灼。
　　叶璃霜攥着他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方才被囚禁的恐惧尚未散去，此刻被他护在身后，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与草木混合的气息，竟奇异地安定了几分。她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恍惚间回到多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将她护在伞下，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砰！”仓库的铁门被一脚踹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来，照亮了萧逸尘冷硬的侧脸。“抓住他们！”为首的刀疤脸嘶吼着，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萧逸尘猛地将叶璃霜推向侧面的立柱后，自己则借着转身的惯性掷出短刃，精准地打在最前面那人的手腕上。“啊！”惨叫声中，枪支落地。趁对方阵脚大乱的瞬间，他拽起叶璃霜，矮身从另一侧的破窗跃了出去。
　　窗外是杂乱的堆放场，生锈的铁皮桶与废弃零件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身后的枪声追着他们的影子炸开，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在铁皮上溅起一串火星。
　　“这边！”萧逸尘拉着她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是高耸的货柜，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他反手将叶璃霜按在货柜上，自己则贴在另一侧，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喘息声在逼仄的空间里交织，叶璃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还有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重逢时的复杂，也不是方才的紧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专注，仿佛要透过她，看到多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追在他身后喊“萧逸尘”的女孩。
　　“为什么……要来救我？”她突然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萧逸尘的动作顿住，侧头看她。货柜缝隙透进的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翻涌的情绪。“因为……”他喉结滚动，想说“因为我欠你的”，想说“因为我从未放下”，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因为你是叶璃霜。”
　　这简单的七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叶璃霜冰封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别过脸，望着通道尽头的微光，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逸尘示意她跟上，两人猫着腰穿过通道，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远处传来狗吠，更衬得此地寂静。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拉起她往密林深处跑。
　　林间的夜露打湿了衣衫，叶璃霜的脚踝被藤蔓绊了一下，踉跄着险些摔倒。萧逸尘及时回身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才发现她的小腿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珠正顺着白皙的肌肤往下渗。
　　“别动。”他蹲下身，借着月光查看伤口，眉头瞬间蹙起。他解下腰间的军绿色腰带，利落地在她伤口上方打了个止血结。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练就的本能。
　　叶璃霜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五年前他突然消失的画面与此刻重叠，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疑问，像破土的春笋般冒出来：“当年你说分手，是不是也和这些……你的‘任务’有关？”
　　萧逸尘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看她。月光照亮了他眼底的挣扎，最终却只是沉默着站起身，重新牵起她的手：“先离开这里，以后……我再告诉你。”
　　叶璃霜没有再问。他的沉默已经给了答案。那些日日夜夜的猜忌与怨恨，在目睹他舍命相护的瞬间，在确认他并非无情背叛的此刻，正一点点瓦解。”
　　穿过密林，前方隐约出现了零星的灯火。萧逸尘松了口气，握紧她的手：“快到安全区了。”
　　叶璃霜望着他被汗水浸湿的侧脸，突然轻声说：“萧逸尘，这次……别再丢下我了。”
　　他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她，眼中是失而复得的震惊与狂喜。他用力点头，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好。”
　　这个字，像一句尘封多年的誓言，在异国他乡的夜色里，悄然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