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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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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头跪地,身形抖得不行,“我与梅姑娘两厢爱慕,早已私定终身。
只无奈梅家不同意,我们约定今夜最后放纵一回便彻底断交……”
他越说越暴露,郑夫人脸色愈发难看。
她骤然拔高声调打断他,精致的眉刻薄而尖锐得拧起。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来人!备猪笼,将这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婚前竟与人私通的□□拖出去沉河!”
一旁的管家闻言,扭头对着犹豫不决的下人厉呵,眼底沉沉蕴着凶色,“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随即,他率先抬脚上前欲拿下女子。
梅望雪手臂被擒住一扯,那股五指毫不留情的深扣进她的骨腕之中。
她眉头吃痛一拧,眸底那股置身事外的梳理总算有了一点实感。
梅望雪豁然一甩,管家一个猝不及防脱了手,身子似是被什么蛮力一撞,不受控的往后一退,腰身狠狠的撞上桌沿,发出重闷的一响。
”嘶——“
管家一张脸霎时一白,吃痛的弯下身子。
他负手摁着后腰伤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梅望雪。
这女人力气怎的这么大!?
梅望雪神情终于有些波动,“郑夫人,你自事发后不问原由,不查线索,桩桩件件便迫不及待将罪名往我头上按。”
说着,眸光冷冷扫着跪在地上的书生,“既是形迹可疑的人,事发后该逃离现场才是。怎的你像是迫不及待被人瞧见一般,还在内院四周来回晃悠?”
那书生梗着脖子,“是你说今日大婚,新房奴仆都被遣去前院招客,我才能得以与你私会。
你如今见自己事危,便要将我弃之于脑后了?”
梅望雪冷笑一声,“这么说,你倒是色胆包天连命都不要了?既知今日郑家大婚,奴仆众多,来往宾客纷杂。
而郑家非皇宫规模,没有九进院落多路纵队,也不是王爵宅邸,处处假山能避身。
宅中来往皆是人,你莫不是精鬼化身,悄无声息的蒙蔽众人视线与我来偷情?”
书生一噎。
郑夫人狠狠的朝管家瞪去,“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她眼球一滑,对着那些不断朝郑爻落去眼神的下人厉声道,“怎么,还要本夫人亲自动手不成!?”
郑爻蹙眉,他看向从始至终都不怎么辩解的女子。
“慢着。”
郑夫人身子微微一僵,她不可置信,“老爷,薛儿如今还躺在床上!”
“你莫不是还觉得这梅望雪无辜?”
“我早说不该让薛儿娶一个小商户女,那梅家人查不到来历,谁知道他们是哪个疙瘩角犯了事跑来这避难的?”
查不到来历?
梅望雪眉心微微一动。
郑爻抬指揉了揉额角,没有回答郑夫人的话,那锐利的视线落到地上那惶恐的书生身上。
“事关女子名誉,你可有实证?”
那男子猛地抬起头,很快接了话,“回这位老爷,我有证据!”
他忽而抬眼看梅望雪,神情闪过几分犹豫,像是在内心经历着一翻天人交战。
这番作态落在旁人眼里,坐实了他对梅望雪余情未了,不忍出卖。
最终一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与梅姑娘早已肌肤相亲,知晓在她肩胛处有一小块胎记!”
此话一出,那些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梅望雪。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梅望雪脑子忽然闪过一些碎片回忆。
她神情复杂看着那书生,面上陡然浮现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在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相信了他的话。
人总是下意识相信有关私密与廉耻的言论,此刻饶是偷偷抬眼瞄着梅望雪的下人亦流露出轻蔑。
“不知廉耻。”郑夫人冷冷的抛下一句,“来人,给我当场扒了她衣服验身。”
郑元鸿虽也对梅望雪产生怀疑,可在郑夫人这话落下后瞳孔一缩,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他只来得及出声阻拦,“娘!”
而那些下人早已上前将梅望雪团团围了去。
这句话就像点燃油桶的最后一簇火星,梅望雪凌然的视线猛然刮向郑夫人,那双始终沉静如水的眸燃起两簇怒火。
她开口,声音不算高,却如玉珠脆声砸向冰面,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郑夫人穿着光鲜,行事倒像是是哪个窑子出来老鸨。”
梅望雪讥讽的刻薄。她经历前世至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若不是她,受此羞辱的原身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这女人哪儿来的胆子?
“官府办案尚得走人证物证,你郑家靠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凭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三两句就要扒了良家女子的衣裳?”
“好一个郑夫人啊。”梅望雪声音隐着怒意,“我看这官府也不必设了,衙门也撤了算了,要什么官差衙役,要什么法条律令。官家抬着官轿请你郑夫人往公堂上一座,要杀要辱全让你郑氏定算了!”
“你放肆!”郑夫人涨红了脸,她何尝听过这般欺辱的言语?
“难怪是个不入流的商户之女,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简直粗鄙!”
“我放肆?”
梅望雪冷笑,略微瘦削的脊背挺得如骤然迎风的青竹,“鱼尚有八秒记忆,郑夫人这么快就忘了方才自己所作所为了?”
她眼捷掀起,眼底的火渐渐被冷静覆盖。
”来人。”
郑爻此刻终于发出声音,打断了这场对话。
他丝毫不提郑氏方才的举止,只看着梅望雪,沉声吩咐,“请人进里屋。”
轻飘几个字,让梅望雪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郑夫人绷紧的神情陡然松下几分,她对着梅望雪冷笑一声。
梅望雪也止了声。
出乎其他人意外,她没有任何激烈的辩解和反抗,连半点慌色都不见。
只意味深长的把郑夫人都看得心慌后,十分配合的进了里屋。
原先有几分怀疑的郑元鸿见状有些动摇,“难道不是她?”
他看了眼父亲,从他脸上辨不出什么神情后转了视线,又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书生。
方才梅望雪说的话也正是他疑惑所在。
更何况……
他抿紧了唇,视线从母亲脸上飘过,压下心头浮起的疑窦。
很快的,里屋快步走出一名婢女与一名嬷嬷。
郑夫人见状眼一亮,扭头径直对郑爻道,“老爷,眼下实证确凿,赶紧寻个师爷写封诉状,将这女子速速押送进官府大牢!”
郑爻不做声,只看着那两奴仆上前朝他跪下。
“回老爷,奴才们仔细瞧了梅姑娘的后背。”
那嬷嬷垂着头,“姑娘后背光洁,没有什么胎记。”
乍一听姑娘家私密,郑元鸿握着拳抵在唇畔轻咳几声,别过头去以示避嫌。
可还没等嬷嬷说完,下一秒,他骤然被母亲尖锐的声音引回头。
“怎么可能!”
郑夫人神情一僵,瞳孔蓦然得狠瞪过去,声音拔高,“你这个叼奴,莫不是替那小娼子隐瞒!”
那嬷嬷垂着头,闻言一惊,连忙磕了一个头,“奴才不敢撒谎,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进屋去看。”
郑夫人捂着头,身体微微一晃。
那管家及时的站在她身后搀扶着,两人目光在空中短促的相交后分开。
梅望雪走了出来时恰好将二人的神情收尽眼底。
“不可能……不可能啊……”那书生双臂一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他有些茫然,下意识的朝一侧看去,随即意识到什么,身体一绷,硬生生的戛然而止。
“看来不必劳您郑家大驾,这一纸诉状我梅家自会写。”梅望雪出来,瞧也不瞧众人一眼,兀自理了理衣袖,姿态竟宛若京中贵人般雅然矜贵。
她瞥了眼郑夫人,语气莫名,“只是我有一事不解,郑夫人好似十分笃定我背后有胎记?”
郑夫人眼神慌乱移开。
郑元鸿见状,语气颇有缓和,“都是一家人,不过是一点小问题罢了,嫂嫂何必大动干戈?”
方才还是嫌疑犯,这会儿就嫂嫂了?
梅望雪动作一顿,抬眸,语气平静得可怕。
“别,郑二少爷可莫随意攀亲带故的,我受不起。”
梅望雪见着郑夫人变幻的脸色,启唇相讥,“别忘了,这亲可没真真切切的礼成,便不做数。”
“至于那婚书。”梅望雪朝众人各异的表情上一扫,冷嗤一声,“郑家还是将那一张废纸烧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