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恩泽》也许你是我的礼物

7、Helice

　　艳阳天，恩泽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迎着不同气味的风上学。
　　他最喜欢吃校门口一个胖阿姨卖的原味饭团，里面有很多东西，包在一个紫色的米饭里，有时候他会想要蘸点芝麻糖。一个那么大的好东西和同学们在外面吃完再一起去上课可美了。

　　其实在他分不清老家的景色和这里的区别，只知道没有人耍弄他了，他的零花钱不会再莫名其妙消失，奶奶给他带的点心也能全吃到自己肚子里。
　　哦，他也会和朋友主动分享，虽然之前没有人可以分享。

　　过上了正常的校园生活，恩泽开始适应这里的一切，也跟上了大家的脚步。奶奶负责一日三餐，偶尔甚至给他加餐。
　　他最喜欢的是周五下午，只要上两节课就可以放学，经常有同学拉着他去玩。男生带他玩游戏机捞鱼，女生每次都能掏出一口袋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带他头上，或者给他扎小辫。

　　尽管每次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意图把皮筋拿下来，但还是无法避免扯得他“哎哟一声。
　　然后就是叽叽喳喳的“对不起对不起”。
　　还是疼，但眼泪是笑着流出来的。
　　有一天周六，恩泽本打算好好在家睡一天，就被奶奶叫醒，往怀里塞了个烤肠就领着他出去了。

　　恩泽吃东西时喜欢咬下一口放嘴里嚼的同时“虔诚”地注视着眼前的食物，这点是在长大和罗伊遇见后罗伊告诉他的。
　　一路盯着油滋滋的烤肠，等脚步停下，恩泽才反应过来。奶奶把他往前面一推，让他喊老师好。
　　“老师好……”
　　来到陌生的地方还是会害怕。
　　“你好，以后每周六我们就要见面啦！”

　　束着马尾的女老师摸摸他的头，后来恩泽知道，这已经是这位老师仅有的温柔一面。
　　补习班，罗伊给他安排的，为避免孩子有厌学情绪，他先斩后奏，通知了奶奶直接带他过去。
　　奶奶不懂，但指哪打哪。
　　“好……累……啊………………”

　　这是第五周他和伙伴放学回家路上的总结。第二天周六，但他还要上课。
　　班上的同学都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他的成绩有相当大的进步。或者说从0开始怎样都是上升。
　　看着班主任发来的成绩单，罗伊像老父亲一样抹了把眼睛。

　　他知道这孩子只是生活的环境不对，又重新看了不下三遍，他才缓缓起身。
　　靠在墙角蹲久了有些头晕，手机从手里滑落，吸引了从外面来的室友的注意。
　　“又带手机，你真行。”
　　罗伊把手机捡起，这是他私藏的备用机，常用的手机在家里好好放着，所以就算班主任打电话问他爸妈也是手机在家。

　　藏好之后他拿出纸笔记录下恩泽的成绩，已经连续写了一年多，他也不知道这样记有什么用，但他就是想写下来。
　　高中生的学习强度和压力众所周知，父母说可以代为照看恩泽的事，罗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注意，又再三保证不会影响成绩。
　　于是他这个高中生就这样云养另一个小学生。

　　这个小学生现在有点不开心。

　　他蹲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拿着那部手机，翻到了奶奶的经常通话。他已经演练过许多天了，要说的话也烂熟于心。刚摁下去对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
　　“喂……我有点不开心。”小小的人还有了小小的心事。
　　“怎么了？”罗伊听出来童声中的郁闷。
　　“就是我有个朋友，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玩，但是因为有一天、有一天我看到他和别人玩，我有点不开心……”
　　“但是但是……我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很多朋友，可是我就是有点不开心。”
　　“那你有和他说吗？”
　　“我说了呀，但是他回我语气像是在开玩笑，我就有点生气了，可是他又说我自作多情，本来我也只是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
　　“然后我就生气了，不理他了，以前我们也吵过架，但都是我先去找他的，这次我等着他呢，他都没来。”

　　罗伊挠了挠头，友情这件事真是下到刚会走上到九十九都弄不明白，也为难这个毛头小孩本来就不聪明，还要去思考这么大一件事。

　　安慰了一堆话，瞅着还剩十分钟上课，他只好把电话挂了。
　　“你现在把头低下。”
　　“怎么了？”
　　“我把手伸出来了哦，有没有感受到我在你面前摸摸你？”

　　恩泽被他逗得冒了个鼻涕泡，用袖子呼噜呼噜的声音被罗伊听了个全。
　　隔天奶奶对着五箱子抽纸卷纸手帕纸摸不着头脑，还有两袋护袖。
　　恩泽觉得有点丑，没戴过。

　　顺利通过小升初！他现在是光荣初中生啦！

　　他用奶奶的手机拍了张学校的照片发给罗伊，塑胶操场比小学的大了两圈！还有三个篮球场，他摇摇晃晃地举着手机，奶奶在后面一步一跟。
　　看着不断传来的照片，罗伊的心情也雀跃起来。

　　下午五点多他从学校出来去饭店换上衣服开始端盘子，五个小时。
　　十点多，他捶捶肩膀捶捶背，看着店长的转账，背上书包回家了。

　　这个点恩泽已经在宿舍该睡觉了吧？他抬头看着稀稀拉拉的星光，这样想着。
　　“兄弟们洗澡去走不走？”
　　“走！！！！”
　　八个光着膀子的男生浩浩荡荡的向浴室行进。

　　恩泽也在其中。

　　他白嫩的皮肤尤为突出，和刚认识的室友们第一次这样洗澡，本来他是害羞的，但看着大家都这么积极，他也迅速融入了进去。
　　浴室人很多，位置不够，他和另一个比他高的男生挤一个水位。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在他这小半生里，经历过水管子冲和花洒淋浴，现在又是这种大众澡堂。他有点羞，但是很快适应了下来。
　　洗着玩着，几个男生洗了可得有一节课的时间。
　　不知道谁碰到他腰右前侧了，他猛的一惊，心跳的飞快。意识到不对劲他赶忙先出去了，呼吸着新鲜冰凉的空气，他才平静下来。

　　但是他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就是有种很不美好的感觉。
　　躺在干燥舒适的床上，盖着太阳气的被子，仿佛还能看到他和奶奶一起铺床的画面，于是他睡着了，他想做个好梦。

　　好梦没做，鸡还没叫的点他就起床。了。
　　意识到这就是他的初中生活，他觉得自己好日子没了。
　　三年过去。

　　他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期间一直和罗伊保持联系，具体表现为每周回家打电话或者把日记拍给他看。
　　罗伊现在身兼数职还要带着妹妹，日子有点难过，每当累的时候想想自己的两个孩子，他又觉得充满干劲。

　　他一直在认真的做恩泽的人生导师，帮他分析生活中那些难题，也和他一起为某件小事笑个不停。

　　但他从来没见过他露脸的照片，期间他也问过要张近照，被回绝之后便不再追问，虽然好奇，但他尊重。

　　：哥，你高中谈过恋爱不？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罗伊告诉他没，又问他是不是有情况了。

　　：我没啊，身边好多同学都谈恋爱了，你为什么不谈？
　　：不想呗，能有为什么
　　：你没喜欢过女生吗？
　　：没
　　：男生呢？
　　：？
　　双方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三秒。他们对第二个问题感到的诡异程度仿佛见了鬼一般。

　　罗伊那天躺在宿舍将睡未睡，竟然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喜欢过女生，那代表他是同性恋吗？
　　……

　　他扭头不想了，逼自己睡觉。
　　恩泽看着认真地分析那个问号的含义，一开始确实觉得好笑，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万一他哥要是……呢？

　　他又感觉自己在亵渎自己的神明，把被子往脸上一盖，不许想了。
　　“嘶，那万一真……呢？”
　　成绩稳定下来，他冒出了一个想写小说的想法，以前就有看过班级里的女生互相传阅着彼此写的东西，他看不懂但他觉得很厉害。
　　写点什么呢？不知道。

　　于是他编了两个主角，但是以自己的人生经历为背景和剧情。
　　书名叫什么没想好，先写着吧，说不定哪天灵感爆发就想到了。

　　这是他写字最工整的时候，他的字迹绝对不算丑，但要是跟女同学的比起来，也称得上草书。
　　他写那个人是如何带着全家的感恩出生，又写他在牙都没换起的年纪见证了父母婚姻的破裂，奶奶和爸爸亲子关系的破裂，还写他遭受了怎样暗无天日的一段童年。
　　恩泽感觉要把自己写动情了。
　　那另一个主角呢？他的救世主该有怎样的故事。
　　他写他的家庭幸福美满，有一个可爱活泼的弟弟，优越的成长环境和美好的恋爱……

　　他把恋爱这个片段删掉了。
　　某天夜晚，他和室友躲在阳台抽烟，狐朋狗友情绪一上线就要举杯对明月。他把掐着烟头的手也举起来，正好对着那轮明月。

　　周围还有几颗星星。他久久看着，冷风吹过他的胸膛，漆黑的夜色里没有一点生机。

　　他把另一个主角的家庭写破碎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这么干了。可能天一亮就改了呢？谁知道。

　　再后来，他收到罗伊寄来的毕业贺礼，一路找到他在的城市。
　　他远远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学校，火车颠簸，他感受着经历的四季。把那本故事命了名。

　　Hel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