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恩泽》也许你是我的礼物

6、不男不女的鬼

　　不男不女的傻瓜。
　　韩恩哲被一群高年级的混混堵在墙角，承受着他们的恶意。
　　朗朗晴天，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他背着破布书包走在回奶奶家的路上，一根冰棒没嗦完就被人扇飞在一边。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地上要化了的冰渣子，韩恩哲萌生了想要跑过去用手指沾一点尝尝的念头。

　　没走两步路，他的领子就被人揪起来，力气很大，大到他觉得没办法呼吸了。

　　然后他被扔在了一个墙角。
　　“你到底男的还是女的？就比我们小几岁怎么还没长个子？”为首的那个人说着就把红领巾拿下来折成一条，蒙住了韩恩哲的眼睛。
　　“哎哟……”

　　打结的力度有点勒了，韩恩哲没忍住叫出一声。
　　“靠……勾引谁呢这蠢货。”

　　至少有五个人。小小的韩恩哲被困在他们之间，屁股坐到了石子儿，硌的他不舒服。
　　“天天在那装什么柔弱，是不是个爷们啊？凭什么就你他妈可以提早放学？我看你就是没病装病，神经病。”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多，霸凌的人嫉妒他有漂亮的面孔，老师喜欢家长喜欢女生也喜欢。

　　但是韩恩哲有一个空洞的眼睛，你看不到里面的情绪，淡淡的，冷冷的。
　　“老子好不容易要把那娘们追到手了你他妈怎么就突然就出现了？故意找茬啊是不是？”

　　“谁家男的脸白得跟鬼一样，哥们今天就帮你驱驱邪！”
　　说完，不断有水从他头上落下。
　　头顶……发间……发梢……额头……

　　鼻尖和脸上，脖子里，最后流进了衣服间。
　　“咳……咳咳……”
　　是酒，很辣鼻子。韩恩哲被呛得直咳嗽他好难受，觉得要死掉了。

　　“老大要不要检查他是男是女？”
　　“哎！放手！”
　　韩恩哲死死拉着裤子，但是他比不过那些男生的力气，马上系在裤子上的鞋带就要被解开了。

　　反抗无用，他绝望的等着下一秒的到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欺负人啊！”
　　一个男生的声音传过来，韩恩哲扭头睁眼去看，才想起眼睛上也蒙了东西。但是手也被系住了。

　　“我已经全部拍下来了，你们这儿只有那一个学校，下午我就把视频带过去，一个都别想跑。”

　　少年的语气铿锵有力，脚步声慢慢接近，韩恩哲感受到有人在靠近他，往后一躲差点磕到头，却只感受到掌心的温热。
　　然后他的世界亮了起来。

　　“坏人都被哥哥打跑了，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去。”韩恩哲注视眼前为他擦头发和脸的人，没有回答。
　　“我是好人，你看。”韩恩哲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块发亮的板砖，上面有这个人的样子，站在几个大人中间，很开心的样子。

　　“我姓罗，你叫什么名字？”
　　韩恩哲转了圈眼珠子。
　　“恩……恩泽。”

　　“你姓恩吗？很好听的姓呢！恩泽……你一定是你们家的小福星小礼物吧。”
　　感受着宽大手掌在脸侧传来的温度，韩恩哲觉得好幸福。

　　“罗伊，快跟你三姨奶打个招呼！”
　　“来了妈！”
　　“那我先走咯，不好意思没办法送你回家了。”

　　刚要起身，他被拉得一个踉跄。身后的小孩死死盯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想传递的东西。他只好再蹲下来。
　　于是那小孩用两只手拿起他的右手，慢慢放在了他脸上，然后闭上了眼。

　　罗伊呆住了，那小孩的力气不小，还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你抱的这谁家孩子？”

　　妈妈抱着妹妹问怀里也抱了个孩子的罗伊。
　　“我儿子。”
　　“……”

　　怀里的小孩已经睡过去了，砸吧砸吧嘴倒像个小婴儿。
　　“我滴孩类，这是东头那个老奶奶家的孙子哦！作孽哦讲真的，两个老的就生了那么一个儿子，拉扯大了吧找个儿媳妇抱个孙子，那本来好快活哦！”

　　“你讲哪个能想的呢？这侠们刚长大记事了，爹娘倒离婚了，你讲这大人离婚小孩不受罪吗？女方也不愿意要男方也不愿意要，都跑外头打工去了。作孽哦……”

　　“那这小孩怎搞？就丢给两个老的啊？”妈妈不禁好奇。
　　“那你讲呢？这老太太也是有硬气哦，当时怎讲的来着？什么你做不到父母的责任，那我也让你尝尝失去父母的感觉。然后就跟她儿子断绝关系了。”

　　“哦呦，这怕不是气头上来了讲的气话哦，哪有做娘的忍心啊……”
　　“一开始不都这样想的吗，那后来她儿子就真没回来过了，现在过得怎样也不晓得。”

　　罗伊抱着恩泽进了屋，拿着扇子给他扇风，院里大人们的话一清二楚地传进他耳朵里。

　　三姨奶走了到身边坐下，接过扇子给他俩扇着“这孩子也可怜哦，没多久爷爷下地干活被热死了，奶奶一个人拉扯到现在，营养跟不上啥都跟不上。都十一了还这个小身板学业也一塌糊涂，看着都糟心哦。”

　　“还有哦，你可不能往外说昂，这个小孩，差点点被一个男的搞了……”
　　“啊……怎么还有这种事……”
　　“那你讲呢，这世道什么人没有，就讲那天有个老头哦单身了一辈子，你望着小孩长的俊得跟女娃娃一样，他奶奶哪能想到那么多，一天出去赶集，那不就出事儿了……”

　　“可巧那天我去给他们家送点饺子馅，那老头才急急忙忙跑了，我抱着那个小孩哦，你都不知道抖成什么样了，我就一直陪他陪到奶奶回家。那后来他就开始不对劲了，就像是心里缺了哥什么东西了。”
　　罗伊没想到怀里这个孩子已经十一岁了，那么瘦那么虚。脸堂生得白白净净跟瓷娃娃一样，就要被有心之人捧起来重重一摔。

　　恩泽在睡梦中抹了把嘴，罗伊才看到他手上其实长了不少茧子。
　　一瞬间有个念头窜了出来，他要帮这个孩子，不说野鸡变凤凰，但得让他吃饱穿暖。

　　吃完饭和爸妈商量了一下，他自己有些存款，爸妈听完这个小孩的事也心软的一塌糊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答应了。
　　下午罗伊先去了趟学校，把视频一点不少的给了校方领导看。

　　罗家今天里就是来给这个学校送点福利的，校方自然不得不对这件事提起十二分得重视。
　　十分迅速，那几个混混被罚一直到毕业晚上多留学三个小时进行劳动教育，通知家长并且给恩泽上门赔礼道歉。

　　罗伊特地抽了时间去恩泽家，陪着老小二人等着他们过来。
　　五个鼻青脸肿的黑胖土豆吸着鼻子就来了。

　　恩泽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他们哭得越来越大声，还抹着眼泪给自己说对不起。小小的脑袋装不下这么多事，他歪着头看罗伊。
　　“今天是我看到了这件事才出手解决，这片地方是我父母的老家，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带有恶意的人让这片地方不干净……”

　　“从你们得行为来看这件事绝对不止发生了一次，我不敢想如果我没看到那个场面你们还会对他做出什么举动，脱别人裤子是吧？”

　　说完罗伊放下二郎腿，把几个父母和奶奶请出门外，几个混混带到里间关上门。
　　不一会响彻天地的哭声接二连三的传来。

　　罗伊先走了出去，把门反锁“我保证他们不会受伤，只是让他们也同等的感受一下，我看谁敢进去。”
　　眼见着有家长要发话，罗伊眼睛一横，把他们拦住。

　　屋子里的五个男生裤子已经全部脱了下来，罗伊面色冰冷，他们说到底也是孩子，不敢违抗。
　　跪在草席上，罗伊给他们三百六十度拍了照片和视频。

　　又要让他们整理好衣服出去了，看着那些父母一个个溺爱的样子罗伊只感觉恶心。
　　傍晚，和村长商量好罗伊一家带着恩泽和奶奶去了镇上，那里有他们之前打算卖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隔段时间就找人清理打扫，也算是舒适宜居。

　　同时办理好相关的入学手续，恩泽和奶奶现在就在镇上生活了。
　　老人家感动得直想往下跪，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才扶住，晚上请了对方吃完饭，才开车回到城里。
　　“小罗啊，妈妈后来又想了一想，可能是当时情绪上来了才答应你，不过妈妈也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你这样某种意义上相当于养了一个小孩你懂吗？你自己都还没长大呢。”

　　罗伊明白妈妈的意思，但他对自己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做到。再说了他们一家都在看着这个孩子，没什么怕的。
　　恩泽第一次躺在软的跟馒头一样的床上，他把被子拉拉又扯扯，竟然可以从头盖到脚！

　　厕所也比以前用的干净，罗伊在临走前给家里的一些家具拍了使用方法，由他亲自出镜进行教学。包括但不限于花洒和马桶的使用、微波炉怎样调时间和功能、床单和被罩的怎样区分、电视机的开关和调试以及各种遥控器的按键功能……
　　恩泽对着马桶那一段学会了怎样冲和打扫。

　　奶奶又在写他看不懂的叫日记的东西了，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好，他感觉可以一觉睡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比较大的有扇门的地方有人在讲话，探出脑袋一看，是奶奶和一个年轻的女生。
　　“小恩，快过来叫人，叫人家韩姐姐！”
　　“……韩姐姐好。”
　　“小朋友真乖，这是我们物业给你们带的早饭，罗先生已经交代过我们了，放心吧，咱们这住着绝对舒心，有什么需要我给您留个号码，您直接找我就行！”

　　大人讲话速度太快了，恩泽听的眼睛都花了，刷好牙洗好脸啃了一个包子和鸡蛋，又从净水器里特调了一杯温水。

　　新学校离这不算远，奶奶坚持要每天接送他上下学。
　　明亮的教室和坚固的桌凳，还有操场中间不是泥土和杂草！恩泽看着自己全新的学习文具，眼里直冒星星。
　　衣柜里也全是那个哥哥给自己买的衣服鞋袜，连小内裤都有，尺码也刚刚好。

　　他枯萎干涸又麻木的心好像开始跳动了，在那个拯救他的哥哥出现之后。
　　奶奶每天也不再给自己做杂面馒头蘸稀饭吃了。有时候放学还有别的好吃的可以吃，这应该是他最最最最难忘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