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碗饭

2、第 2 章

　　许太志最后嘲讽的笑脸，明明还在眼前

　　罗佳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头绝望的母兽般弓起背脊，她嘶哑地哭喊，惊动了门口的护士
　　这是我的孩子，我发誓他不会跟那个人有任何关系的，我求求你，就放我走吧
　　汪正元暴怒地挥动手臂
　　你们这群废物，还站在旁边等着干什么？快点给我抓住她，打一针麻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三个黑衣保镖一拥而上，粗粝的手掌死死扣住罗佳瘦弱的肩膀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
　　罗佳在挣扎中踢翻了器械盘，金属碰撞声像丧钟般炸响，输液架轰然倒地，玻璃药瓶在瓷砖上摔得粉碎

　　罗佳整个人被架在台上，孕肚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护士的针头已经闪着寒光逼近，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她颤抖的皮肤
　　等一下
　　紧张的空气被突然的声音划破，护士疑惑地回头
　　怎么了？医生
　　穿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待会儿做手术，还要用到一些东西，在隔壁房间的柜子最底下，你帮我找过来好吗？麻药我来打
　　好吧，我去找找看
　　护士匆匆离去，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待护士消失在走廊尽头，医生突然凑近罗佳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
　　医生扯下口罩，露出年轻而坚毅的下颌线
　　你不用担心，安静一些，我带你走
　　什…什么？
　　罗佳惊得瞳孔骤缩，孕肚因紧张而绷紧
　　医生迅速解开手术台束缚带，动作利落得像在拆解定时炸弹
　　安静，快跟我来，快
　　他抓起她的手，翻窗出去，一路往外冲

　　不好了，小姐
　　电话那边，保镖气喘吁吁
　　汪正元椅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鲜红的色泽，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着急忙荒干什么？手术都做完了？
　　汪正元头都没抬，声音甜得像掺了蜜的毒药
　　保镖额头沁出冷汗
　　不是的，小姐，那个女人…她逃跑了
　　汪正元斜光瞥他一眼，猛地摔碎一旁的香水瓶，玻璃渣在地毯上迸溅，整个房间顿时充斥着浓郁的香气，香的渗人
　　你说什么？你们怎么办事的？几个男人都看不住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是吗？
　　保镖声音发颤
　　对不起小姐，那个给她做手术的医生也不见了，可能是两个人一起跑了
　　一旁顺手的水晶烟灰缸，汪正元抡起就往墙面砸
　　那还愣着干什么？说对不起有个什么用，知道她往哪儿跑了，什么方向，就赶紧给我追啊
　　是，小姐，我们马上去追

　　医生，我跑不动了，我的肚子好疼啊
　　罗佳突然蜷缩在路角，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裙，孕肚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医生扶住她颤抖的胳膊
　　再坚持一下，绕过这条小路，我们坐上前面路过的巴士车，他们肯定就追不过来了，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再坚持一下好吗？
　　医生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却温柔得像春日的溪水
　　罗佳咬住下唇，在剧痛中踉跄起身
　　嗯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你们这群废物
　　汪家客厅，突然爆发的尖叫，震得水晶吊灯剧烈摇晃
　　白养着你们这一群废物，等这么久，连个拖着肚子行动不便的孕妇都找不回来吗？废物
　　汪正元青筋暴起，将滚烫的咖啡杯狠狠砸向身旁的保镖，褐色的液体顺着对方额头蜿蜒流淌，留下刺目的污渍
　　保镖瑟缩着后退，声音越来越小
　　小姐，绑那个女人到的那个屋里，走出去不远，就是大马路了，来来往往的有很多车经过，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搭哪辆车？往哪条方向走了，实在是无法追踪，查不下去…
　　汪正元厉声打断，手指几乎戳到保镖鼻尖
　　查不下去？带她走的那个医生，不知道从他那下手查下去吗？
　　保镖颤抖着回应
　　我们已经查过了，小姐，但是那个医生的身份也是假的，给我们看的所有证件全都是伪造的，医院记录根本就查不到他这个人
　　一群废物
　　汪正元猛地一脚踹在桌沿，突然抓起桌上的裁纸刀，狠狠插进地图，刀尖正钉在城郊交界处，鲜红的记号，像道新鲜的伤口
　　汪正元一个冷笑转身
　　好吧，算了，我谅那个女人也没有胆量再出现在我面前
　　窗外乌云正吞噬最后一线晨光，而逃亡的巴士正载着全新的生命，驶向未知的远方

　　一周后，世纪酒店的金色大厅被精心装饰成一片梦幻的海洋，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倾泻而下，洒下温暖而璀璨的光芒，仿佛无数颗星辰被囚禁在玻璃与金属的牢笼中，只为今日的盛宴而绽放
　　礼场内，宾客云集，低声的交谈与酒杯轻碰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片
　　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铺满娇艳欲滴的鲜花，每一枝花朵都经过精心挑选，花瓣上还沾着晶莹露珠，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宛如无数颗细小的钻石镶嵌在丝绒般的花布上，空气中全都弥漫着淡淡的新鲜花朵的芬芳，诉说着浪漫与典雅，俨然是为即将到来的新人铺设的梦幻之路
　　这场婚礼的主角，历氏千金历新，她与新郎万运的婚礼就在此举行，万运是历氏新上任不久的总经理，之前这一职位一直由昌明担任
　　昌明是历新的前未婚夫，二个月前，历新最后一次与他通话后，从此再没有他的消息，警察在蔚山河里打捞出一辆烧焦的车，烧的只剩车架子，残留部分烧焦的物体，经历新辨认，属于昌明
　　历氏作为许汪两家共同的企业合作伙伴，许太志和汪正元作为准未婚夫妻，受邀一起出席二人的结婚典礼，他们坐在大厅前排，虽然周围满是华贵的装饰和柔缓的音乐，却无法掩盖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许太志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微微泛白，眼神不时瞟向舞台，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汪正元则双手抱臂，冷冷地坐在许太志身旁，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副审视一切的样子
　　典礼正式开始，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历新挽着父亲历彬的手臂，沿着铺满鲜花的通道款款走来，每一步都显得优雅而从容，万运一路注视着他的新娘，郑重地从历彬手中接过历新的手，向全场宾客鞠躬致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司仪的声音如钟声响起，阵阵回荡在大厅里
　　请问新娘历新，是否愿意嫁给眼前的新郎，一生一世，无论生老病死，两人始终携手并进吗？
　　历新站在台中央，婚纱的洁白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一层无法融化的霜，手指轻轻抚过手腕上戴着的珍珠链，指尖冰凉，仿佛在触摸一段遥不可及的回忆，她微微扬起下巴
　　我愿意
　　历新的回声清亮而有力，脸上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但那悲伤很快就消逝不见，转而被一抹平淡的微笑所取代，那笑容如同被风干的玫瑰，失了水分，只剩下干燥的轮廓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许太志坐在台下，视线痴痴地锁住台上的历新，只见她的面庞，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四周掌声雷动，而她清寂如神女
　　汪正元斜眼看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怎么，历新都结婚了，你还不死心啊？
　　许太志猛地收回目光，声音不大却充满压迫感
　　你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
　　汪正元冷声反问
　　我告诉你，既然我跟你是要结婚的关系，你最好还是要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对我保持该有的尊重
　　许太志皱眉，目光锐利，声音更加低沉
　　什么？
　　汪正元凑近他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量
　　我警告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那个陪酒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如果再有第二个阿猫阿狗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冷笑声从齿间迸出，许太志眼中全然闪过不屑
　　你在威胁我？
　　说威胁有点太过了吧
　　汪正元面上堆出一个标准至极的笑脸
　　我只不过是希望咱们两个人做一对和和美美，相互给对方脸面的夫妻，两家的合作也尽量还是和平一些，不要白白辜负了两家联姻的良苦用心，你说呢？
　　许太志给了个白眼，满脸全都写着厌恶
　　如果你觉得受不了，趁现在还没有结婚，大可以取消婚约，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汪正元噎了一下，脸色骤变，嘴角那抹弧度瞬间凝固成冰
　　你说什么？
　　许太志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搞清楚，是你们汪家想要巴结我们许家的资源，所以才上赶着求我们联姻，我许太志从来不缺联姻对象，尤其是你们汪家这种不入流的，明白吗？
　　汪正元恶狠狠盯着，咬牙切齿
　　你这混蛋
　　许太志转过脸去，声音缓和了些，眼神依旧冰冷
　　今天是历新的婚礼，我不想跟你动手，到此为止吧
　　你…哼…也是…
　　汪正元盯着他的侧脸，不禁冷笑出声，呼出的气流都带着阴冷
　　这么入流的许家少爷，家庭作风就是天天和夜总会的小姐厮混在一起，真是了不起啊，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联姻，想和历新联姻嘛，只可惜…
　　汪正元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历新，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人家就算没有了昌明这个童养夫，宁愿现在随便找个倒插门的做上门女婿，也看不上你啊
　　你…
　　汪正元挑衅地，将脸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对方，半挑眉眼
　　怎么，想打我呀？有本事你就动手啊，不是说不想破坏心上情人的婚礼吗？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啊？
　　许太志强压下火气，低声咒骂
　　神经病

　　敬酒环节，大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食物的香气，宾客们举杯欢笑，气氛温馨而热闹
　　历新和万运来到许太志和汪正元这一桌，历新给二人斟了杯酒
　　太志，正元，谢谢你们今天能来
　　说什么啊，历新，咱们三个一起长大的，你结婚当然得来了，就是昌明，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说起昌明，汪正元的眼眸也忽地暗了几分
　　许太志斜眼瞪了一眼汪正元
　　如果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紧接着回过头来，许太志轻拍了拍历新的肩膀
　　历新啊，别想太多，结婚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公司上有任何难事，都可以来找我
　　历新轻轻点了点头，托住酒杯的手重新使上力
　　我会的，谢谢你，以后等你和正元也结婚了，咱们也要像以前一样多走动啊
　　好，当然
　　许太志举杯，与两位新人轻碰
　　那我先去下一桌了，你们随意
　　历新转身，双手提着裙摆，裙摆上的珍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去吧，别担心，我们自己会安排好自己的
　　许太志轻声说道，目光中带过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手中的空酒杯，不自觉握得更紧

　　与此同时，在礼场转角的一侧，一个女人，转角处的阴影将她笼罩，仿佛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与礼场内觥筹交错的繁华格格不入，她的目光追随着万运的每一个动作，从举杯到转身，再到与历新含笑低语，望着万运一路温柔轻搂着历新，两人在宾客间举杯谈笑，与宾客们寒暄致意的样子，她的眼眸红得仿佛浸透了泪水，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如同隔了一层玻璃，遥远而模糊，她的世界只剩下万运的背影，那是一个她曾以为属于自己的身影，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中的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被喧嚣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