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告白》好厨子一把颜

2、第 2 章

　　是的，林夏怕狗。

　　林夏还小的时候很喜欢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看见别人家养小猫小狗，平时还能一起玩，总是露出羡慕的神色。

　　但是家庭情况不允许，她就连零花钱一周都只有五毛钱，还是妈妈看她长大一点了上四年级了，对钱有一些概念了才给她的，给的时候叮嘱她家里挣钱不容易，不能乱花钱。林夏很乖，一直都把钱攒起来，虽然她很馋学校门口一块钱一根的“台湾烤肠”、三块钱的“随变雪糕”。就算夏天很热，她也是很舍不得偶尔才掏出一毛钱买一根红色或是黄色的冰棍，解解渴。所以，林夏肯定不会对父母提出要养狗或者猫的要求，因为她要听话，要懂事，要守规矩。

　　她从二年级开始就一个人上下学。直到后来被邻居家养的看门大狼狗狂吠，又被流浪狗吼叫追赶，给小小的林夏心里留下了阴影。因为她太小太瘦，小小的一只，总害怕被狗扑倒。父母认为只要她躲着走就不会有事。可她还是害怕，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做过噩梦，一日从梦中惊醒的林夏恍然明白：我就是叶公好龙，只是想要陪伴，并不是真的喜欢它们啊。直到长大了一些，身高上有了些许优势，加上搬了两次家，周围邻居没有养狗的，林夏才忘记了那种恐惧。

　　林夏的爸妈是出来务工的农民工，摆过水果摊、骑着三轮车卖过包子、甚至去工地搬砖，起早贪黑的比一般人能吃苦，也很节俭，但就是没时间陪林夏。全家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吃完晚饭后坐在矮凳上仔仔细细地数着手里一沓零零碎碎的零钱，一毛，五毛的比较多，然后是红色的一元钱，罕见的会出现一张二十元。父母觉得明天有钱花了，孩子的学费能攒出一些了，日子有盼头很高兴，林夏觉得父母高兴她就高兴。就是有些不守规矩的人总是买东西不给钱，一问就是赊账，林爸爸好面子不好反驳，结果挣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因为这个问题一回家就和林妈妈吵架，做小本生意就怕赊账的人，一旦开了头，生意也就做到头了。林爸林妈的生意很快也就赔了。所以林夏讨厌不守规矩的人。

　　林夏没到上学年龄的时候，他们就白天做工，把林夏一个人锁在屋子里，林夏很无聊，但她很听话，能遵守爸妈定的规矩——不乱跑，不乱动案板上的刀具，就在家看别人不要了的小人书，她不认字就只看图片，虽然看不懂但也觉有趣。

　　因为日子清贫，所以林夏从小就知道挣钱很难，爸妈辛苦供自己读书，一定要认认真真学习，不能白瞎了学费，也不能给爸妈添麻烦。但其实，能有好看的故事书看，林夏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过。那时候外来务工人员子女读书还要掏借读费，对于林夏一家来说又是一笔支出，但她的爸妈始终都没想过让她辍学。

　　林夏入学之后，能用课余时间做完功课就绝不带回家。因为家里没有人能辅导功课，所以她上课听讲非常认真。回了家也是乖乖吃饭。后来家里买了台二手黑白电视，林夏一个人呆在家里就能看动画片了。虽然“卫星锅”总出问题，有时候会接收不到信号，看不了最喜欢的“水冰月”（其实叫《美少女战士》，但林夏只记住了女主角的名字水冰月），但是林夏也很知足了。最讨厌星期二，因为这一天停台，什么节目都看不了。

　　六年级的时候借读费取消了，学费一下子少了很多，本来是很开心的，但是因为房东要涨租的原因，林夏又搬家了，顺便换了一个离家比较近的小学，走路半小时就能到。

　　陌生的小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和老师，一切都是陌生的。林夏惴惴不安。

　　还好，这时候的孩子们都很天真，一块糖的友谊就能很久很久，有时候见面一个微笑或者多说一句话、借过一块橡皮，就能增加好感度。因为林夏的语文和数学成绩很出色，任课老师也都很喜欢她，还任命她为小组长，负责收发作业，甚至还会推荐她参加演讲比赛。

　　只是有一个人非常不配合小组长的工作，他就是江远。林夏很不喜欢他，觉得他总是阻碍自己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这对力求把一切都做得完美的林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缺点，一个不能成为完美组长的缺点。别的小组长都能收齐作业，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有问题了。这太影响自己作为小组长的形象了。还有，这坏了老师定下的规矩，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小组有不守规矩的人和事出现。

　　江远，班上的孩子头，父母在军区工作，家就在军区家属院里面。他自小自由散漫惯了，不服管，也最烦被人管着，经常我行我素。升上六年级，一下子成了“老油条”，即使被老师批评也是表面上认错态度很好，没过几天就现了原形，滑不溜秋的，总也抓不住。但也只是男生间玩耍时一些小打小闹的问题，连他父母都觉得男孩子皮一点没坏处，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坏品行就行。

　　他平时出去玩喜欢呼朋唤友，形成了一个小团体，经常是爬煤山上上下下的蹿或者去靶场捡弹壳，一天使不完的牛劲儿。为首的三个人是江远、孙智高、王天放。因为父母在同一体系工作，从小就是认识，更是好到穿一条裤子。

　　林夏不想辜负老师对自己的信任，虽然只是小组长，却极为负责。每天都认真催交作业，没带作业或者没有写作业的学生会被她记在小纸条上交给老师，由老师处理。

　　江远觉得林夏白白净净说话轻声细语，又是新来的同学，即使自己不写作业也可以像在前面几任组长面前一样蒙混过关，糊弄过去，这样就真过上了无拘无束的自由日子，一放学就能和朋友们去网吧玩游戏了。所以他总是说自己“忘带了”，然后嬉皮笑脸求林夏不要跟老师说，但林夏没理会还是把他的名字登记上去，害的他被老师批评了好几次，并且警告他，再有一次就请家长。

　　江远的父母对他虽说是放养，但还是严格要求他端正学习态度的。

　　两周过去了，在江远第七次以“忘带了”为借口不交作业的时候，林夏也第七次记上了他的大名。

　　江远为了过上逍遥日子求林夏放自己一马其实想过很多办法，比如说好话求求情，比如买糖果塞到林夏的手上，可是林夏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任何余地。江远发出请求后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冷冰冰的一句：你有求我的功夫，作业都写完了。要不就是：这是小组长的责任，我不能对老师撒谎。

　　就此，两人开始了不对付，江远看见林夏不免冷嘲热讽几句，什么“哎哟，是乖宝宝啊”、“好学生来了”、“死守教条”、“拿根鸡毛当令箭”之类的，反正他把自己平生所学的词都用上了，而在林夏听起来只觉不痛不痒。

　　江远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小女孩，还没小学毕业，怎么不想着玩耍，天天跟成年人一样一板一眼，整天为了“规矩”为了“纪律”就能一直盯着自己写作业，为了“交作业”的问题一直烦自己，真真是讨厌极了。就连现在他和好友们一起打游戏都很不痛快，眉头紧皱。

　　“烦死了！”江远一摔鼠标，“不玩了。”

　　“咋了？”同校不同班的孙智高一听好兄弟情绪不对，立马放下鼠标接话。

　　“阿远遇到了能制住他的人。”王天放有些幸灾乐祸。

　　“啊？”听了王天放讲的来龙去脉，孙智高有些难以置信，咋咋呼呼地说，“那不是孙猴子遇到了唐僧嘛！”

　　“要我说，就应该治治她。她一个转校生管东管西的，当我们是谁了！”王天放鬼点子一向很多，一想到可以恶作剧，立马献策，“阿远，我有一个好主意，可以帮你解决这个烦恼。”

　　“用不着。”江远不屑地一瞥，“不就是写作业吗？又不是没写过。”

　　当天晚上，江远规规矩矩地完成了作业。

　　但是，第二天早读却爆发了更大的矛盾。

　　“我让你擦掉！”要不是林夏的同桌钱宝贝仗着自己吃的圆滚滚，身高体壮在中间拦着，江远已经冲上来抢走了纸条。

　　“你没交作业，我就要记你的名字！”

　　周围围了一圈同学，有人拉住了江远，还有人叫嚷道：“别打架！”

　　其实俩人根本没打起来，只是在争夺一张记了名字的纸条而已。

　　江远虽然收了动作，但是脾气还是一样的大。“我说了！我写了！只是忘带了！”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最后也没见你补交作业，其实就是没写！”

　　江远不信这么乌龙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之前一直没写作业，确实编了谎话，但昨天他真的写了呀！天地可鉴！就是忘记装进书包了！可能很长时间没有写作业和收拾作业的习惯，真成习惯了。

　　“我真写了！爱信不信吧！”江远确实拿不出证据，只能破罐子破摔。那个时候要是有小天才电话手表，江远可以直接打一个电话过去，让警卫员叔叔帮忙送过来。可惜了，那个时候打电话很不方便。

　　“你自己跟老师解释吧。”在林夏看来，江远纯属狡辩，不遵守规矩还死不承认，一点不负责任，还说谎成瘾。可以说是集所有缺点于一身。

　　教室里的哄乱引起了来巡视的班主任的注意，“怎么了？”

　　有好事者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班主任。

　　班主任眼皮都没抬：“都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早读。江远，早读后来办公室一趟。”然后收走了所有作业和林夏夹在上面的纸条——没交作业名单。

　　下了早读。

　　“谢谢你，钱宝贝。”林夏对着同桌真心道谢。

　　钱宝贝，姓钱，名宝贝，就叫钱宝贝。

　　“嗐，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江远那嚣张的样子。而且你给我的同学录写了好多好多话，还画了很多卡通人物，特别好看！让我特别有面子！唉，我马上就要转学了，你说新班级里不会也有这样刺儿头吧？”钱宝贝的担忧和心里的阴霾来的快，去的也快，突然咧嘴一笑，从课桌里掏出了一个抹满了辣椒汁、夹了丸子和火腿肠的炸饼子，“哼，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个炸饼子解决不了的！”

　　“对。”说实话，林夏有点舍不得这个同桌，因为她总是很乐观，长得也很像家里老人贴在墙上的年画娃娃，一看就很有福气。

　　等江远从办公室回来，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了，只见他灰头土脸，一声不吭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因为班主任刘老师把最近一段时间江远的表现和今天差点跟女孩子动手的情况都反馈给了江远的父母。

　　江父江母平时忙于工作，虽然对孩子管的比较松，但是不能触犯原则问题，比如，打女人。虽然江远没动手，但是他有要打人这个架势就是“邪恶的萌芽”，那就要被扼杀在摇篮里。后面江父江母还发现儿子有去网吧充游戏会员等恶习，所以把他的零花钱一并限制了，并且跟老师保证，以后一定监督儿子规规矩矩，遵守纪律。

　　放野了的鸟即使关回笼子也难以收心，何况是突然关进笼子。江远很不习惯。心里有一股恶气急需一个出处。

　　当天上学迟到的王天放和不同班的孙智高几乎同时听到这个消息：好兄弟江远被“关进笼子”了，以后会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不能再一起打游戏、快乐的玩耍了。

　　大家七嘴八舌怒骂“挑事者”，闹哄哄的总结这次马失前蹄的原因，最后归结为：林夏的错。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林夏得到人处且饶人，让江远回家取回作业第二天带来不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样，兄弟们还可以继续无拘无束的玩闹，结果现在却闹成这样。

　　为兄弟打抱不平的同时，王天放再次提出要给林夏一个教训的提议。

　　江远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