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古中州王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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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前世早已知晓自己如今的身份，但再次承接这份来自李晗霜——古中州王朝长公主的记忆，此刻谢玉钗依旧感到强烈的违和。
这位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昌宁公主，行事做派是如此的……恣意张扬啊……
谢玉钗也不是要评判什么，只是一想到此后三日，她需模仿其行事轨迹，便觉额角隐隐作痛。
“殿下！”
谢玉钗的目光落在远处十二扇紫檀木雕花的屏风。一粉衣婢女端着个剔红食盒，从屏风之后转出。
“呀，这香怎熄了？”粉衣婢女将食盒放在象牙桌上，目光扫过西窗下的錾金博山炉，微微蹙眉略带抱怨道，“殿下还是太惯着那群面首了，香都熄了，也不知道续。殿下休息时，素来是要点的……”
谢玉钗垂眸不语，这香实在浓烈，她闻不惯便熄了。她不能表现出异样的行径，此刻就任由其误会了。
“春桃，本宫今天心情不适，这香不要点了，点了也无法安心！”谢玉钗端着架子，模仿着记忆中李晗霜慵懒的模样。
“殿下怎了？莫非是那照词，本事不行，未能让殿下尽兴？”
“咳”谢玉钗一口茶猛地呛在喉间。
“殿下！”春桃忙掏出手帕，替谢玉钗擦拭。
谢玉钗内心有些发苦，她倒不是面皮薄，长到如今这些事情也是清楚，但架不住春桃说的实在露骨。
谢家素来礼仪森严，谢玉钗也从未被这般逾矩过。可见这昌宁公主对仆从的约束惯是懒散。
“殿下莫气，今儿就是陛下得闲之日，想必殿下定能尽兴而归！”
谢玉钗几乎有些维持不住神色，胡乱找了个借口将春桃打发了，随即坐于窗前沉思。
春桃口中的陛下，便是当朝天子李随，亦是李晗霜一母同胞的弟弟。后世对昌宁公主的诟病，除了72位面首的荒唐，便是她和李随间悖逆人伦的感情。
虽说她今夜不得不面见这位帝王，但好在她有着前世的记忆，知晓如今这位帝王已另有他人。
李砚岁。
谢玉钗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秣陵李家的源头，便是这古中州王朝的帝王家。
此刻是安历四年，也是古中州王朝存在的最后一年，此后，中州一度成为无人敢踏足的阴地，直到燃灯道祖的到来……
“王朝元节，万灯升，灵兵入，城中一片血海……”谢玉钗默念着曾观阅的古籍。
为何道祖偏偏截取了这段历史封存？
正要细细思量，屏风之后，走出了一人。
“殿下”白衣男子微微拱手，“刚刚听闻春桃姐姐所言，照词特来请罪。”
谢玉钗抬头，只见此人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袍，衣襟大敞，露出大片玉色的胸膛。墨色的长发入瀑般披散，几缕垂落至锁骨，与极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下？”白衣男子那张艳丽得近乎邪气的脸上，微微上挑的凤眼此刻正直定定的望着谢玉钗。
“照词可是心有不满？”谢玉钗硬着头皮，学着李晗霜的样子应道。
这位名曰照词的面首，可以说是谢玉钗最不愿应对的。
前世她便隐隐疑心此人同位试炼的修士，但始终未能印证。如今身在局中，她也不敢贸然试探。
“我没有让殿下尽兴吗？”照词赤足踏上玄色地衣，在谢玉钗的脚边跪坐，“昨晚殿下可不是这般……”
照词将谢玉钗的手捧了起来，贴至唇边，似要轻吻，但未有动作，只看着谢玉钗，等待回应。
谢玉钗眸光微动，倏然抽回手，反手朝着照词的面上就是一抽。
“啪!”
清脆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照词如玉的面容上赫然泛起红。他眼里划过一丝意外，随即双眼含泪：“殿下这是何意？”
谢玉钗掂起他的下巴，左右观察着那一片红：“等会自己去找膏药擦，勿要留下疤了”
照词双唇紧闭，眼里是委屈和不解。
“照词，我是谁？”谢玉钗捏着男人的下巴，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似在挑逗着。
“殿下是先帝封的昌宁公主，是圣上的胞姐，是这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还没等照词说完，谢玉钗的指甲狠狠一划，照词唇下便显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既知本宫身份，安敢如此放肆?”谢玉钗语气淡淡，像在说家常话一般。但字字句句皆藏着杀意。
照词忙伏地叩首，因跪得极近，头猛地磕在了谢玉钗的裙摆之上。裙摆之上绣着的金丝牡丹，在词照抬头之际，如烙印一般，在他的额上露出。
“下去吧，找春桃去上药。”谢玉钗看着连连磕头的词照，心下有些不定。若他真如前世猜想的同为修士，如此磕头当真异样。
十九州各大世家中也有仆从一类，可他们终归是修士。虽说如今在秘境中，受规则所限，身不由己，也绝不会如此自辱。
看来他并非这次试炼的修士。
谢玉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知是该松了口气还是要提了心。
照词行出寝殿，回到自己的住所，轻轻将门带上。房内的窗，不知怎的，皆被暗纱罩住，这门一关，屋内光线迅速暗淡。明明是正午，这屋内却极其昏暗。
照词拿出刚刚顺路讨的药膏，对着镜子细细上药。昏暗的光线下，铜镜中的倒影添了几分非人之气。
如玉的手指轻抚过脸颊红肿之处，又行过嘴唇，最后停在了唇下的那道血痕。
“呵。”极淡的笑意从照词红唇中溢出。
照词离去之后，谢玉钗身体有些乏了，她懒洋洋的斜躺在贵妃榻上，脑子中的思虑愈加庞杂。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目光落在窗外，几只白鹤于碧蓝处落下一行白。
宫中豢养的白鹤自宫中各处留痕，斜阳西坠之时，落于养心殿外。
“陛下，御膳房那边已经准备齐了。是要到长公主那边还是先于此用膳？”
“……在此罢”化成李随的李砚岁只觉头皮发硬。若是到了那边，他估计就没心情用膳了。还是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
李砚岁看着宫娥鱼贯而出，手中皆捧着精致佳肴，李砚岁的心里却升不起丝毫的兴致。向来重口腹之欲的他，此刻嘴里隐隐发苦。
初时知晓自己化作先祖帝王，李砚岁尚觉新奇。他修的是逍遥道，本不重外物。但能身临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终究是趣事一桩。
结果他化作李家哪位帝王不好，偏偏是这位沉溺声色犬马的末代帝王。
“陛下怎的面露苦色？可是被何事所困？”立于他身旁的吴公公观察着他的神情，小心的询问。
“……无事……”李砚岁努力收起一脸的颓唐，嘴角向上，扯出了一张还算能看的笑脸。
吴公公似是领悟了什么，屏退了殿内的其他人，接过布菜之人的象牙箸，边布着菜，便压低声音询问：“陛下可是近日操劳，身子困乏？上次国师送来的药丸还余一二，今日去见公主，可要奴才备着？”
李砚岁有瞬间的迷茫，待在李随的记忆中看到相关的片段，耳朵上迅速染上了红，一路顺着脖子去了。
“嗯……约是不用了……”李砚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支吾拒绝。
殿内赤金立鹤宫灯静默的立着，鹤喙衔着的灯盏中，已堆着层层烛泪。
哪怕李砚岁已尽量放缓动作，终究没能拖延太久。
晚膳毕，宫娥伺候着盥洗完毕，他便被扶上轿辇，朝着昌宁公主的葳蕤轩去。
如何是好啊？李砚岁眉头绞在一起，只觉浑身生出了刺。
李砚岁的剑，修的是逍遥道，承的是青莲剑仙之意，做事惯来随心随性，自在肆意。身为秣陵李家主脉独子，他很少会如这般困扰。
若在往日，三尺青锋早已一往无前。绝不会如这般，束手无策，如坠蛛网。
用化形之器化一个“李随”？
不行，那吴公公身边跟着那两个侍卫一看修为便在他之上……
还未等他琢磨出解决之法，轿子便落了地。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大不了这秘境不闯就是了……
月亮早已爬上了枝头，银银月光洒在了葳蕤轩的玉瓦上，朦胧又暧昧。廊下悬挂着一只珠灯，在檐下投出交错的光影。
李砚岁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生出了些熟悉感。秣陵李家虽源起帝王家，但行事做派素来简洁。倒是那阆缈谢家奢华的做派，和周遭的雍容有几分相像。
目光落掠过廊下珠灯，李砚岁忽忆起几分往事：春启之时，他曾赴谢二郎之约，前往阆缈赏春。彼时他于阆缈见满堂珠灯，每一盏皆由上等圆润的蛟珠所致，恍若星河。
“二郎前日问我可余有蛟珠，我本以为是制丹之用，原是制灯啊！原想着还能和你讨些丹药，如此却落了空。”
“李兄想要丹药直说便是，我定遣人送至秣陵。这珠灯是为在下的三妹所制，她惯是喜欢这些精巧之物。”
不知这位谢三小姐如今化成了何种身份？李砚岁收回了目光，被宫人领着过了游廊，行至主殿之外。
先下还是先计较自己吧。李砚岁心下苦笑。
朱红的殿门微启，投出了点点暖黄。本应该是一片温柔之意，落在李砚岁的眼中却是那万魔窟般。
“陛下，老奴便在外候着了”吴公公扶着李砚岁上了石阶，便退至门边。
李砚岁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殿内。
玄色的丝绒地衣吞没了足音。绕过十二扇雕花屏风后，只见一道倩影斜斜靠在西窗下的贵妃榻上，素白的手揽着一只石青金钱蟒引枕，腿上搭着床湖色缠枝牡丹锦被。
窗外一株海棠探枝入内，落英点点，散在织金毯上，秾艳至极。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古中州王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