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痴愚之神的祭宴》离火重燃

13、第十三章 类（十二）

　　“也许是因为我们吃了一只已经死亡的‘类’？”陈瑕状作思索地回他。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追踪它呢？毕竟这对你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了……除非，你们还有别的目的。”杨一凡猜测道，“你似乎与你的室友关系并不好，但还是时常带着她出行。如果说要有什么动机的话——”

　　陈瑕身上的气息变了，杨一凡认为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是吴梦嫣吗？她还没有吃‘类’，对吧？”杨一凡肯定地说，“她也会被那些怪物盯上，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是我猜，应该只能掩盖一小段时间，时间一过，她还是会被‘看见’。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杀死吗？”

　　杨一凡在某些方面的小聪明总是能够让他快速找到事件中出现的漏洞，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调查员，但是很可惜，他的大脑似乎并不会将规避额外风险这个行为准则纳入到日常交互之中。

　　过于越界的言行举止，有时只会给自己徒增险阻，特别是在明显触碰到对方逆鳞的情况下。

　　陈瑕的脸上的笑容逐渐蔓延出危险的气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得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一个可能？也许孙雨身上的那东西其实是我们放出去的，你现在过来就是在自投罗网呢？”

　　在酒吧黑暗里的某处，杨一凡似乎在人群的喧闹声与动感的电音之中听见了几声似兽非兽的低吼，那不像是从碳基生物的声带里发出的声音里带着直达灵魂的震慑与恐怖。

　　杨一凡一下子被惊得从卡座上站起来，一时失语。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面前之人似乎是某种来自于黑暗深渊中的毒蛇

　　“啊，这只是一个玩笑。放轻松点，杨一凡，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陈瑕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杨一凡试图透过酒吧里摇摆闪烁的灯光看清楚他是否真的在开玩笑，眼神在陈瑕的脸上游移许久，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坐下。

　　陈瑕的笑容不减，但多了一丝不耐烦，又扫了他一眼。

　　杨一凡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靠座上，双腿发软不住颤抖，看来短时间内是站不起来的了。

　　不知是不是杨一凡的错觉，陈瑕那紧盯着他的眼睛在酒吧里的光束灯下似乎隐隐闪烁着某种红光，他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人间的恶魔。陈瑕端坐在那里继续晃动着酒杯，“叮嗒叮嗒”的声音依旧在响动着。

　　杨一凡在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把李嘉豪叫过来，要是他们两个同时都出了问题，那么还能有谁来继续追查“类”呢？那一医院的人、还有现在正处于危机时刻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

　　“梦真是人类的一种神奇的生理现象，它反映了人的内心世界，也连接着外部那些更高维度的小世界。这就是‘类’将你们的精神引入亶爰山的‘小径’，也是你们进入亶爰山的必经之路。”陈瑕举起酒杯，将它对准了光束灯的的方向，闪烁的灯光扫过冰块，将光芒揉碎洒到他的眼睛里，“在那里，想要打败‘类’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杨一凡不住想着。

　　“只有另辟蹊径的方法才能够在那个混乱的世界里行得通。”陈瑕粲然一笑，“恰巧，我有一个不被现代的世俗所接受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需要些许的牺牲……或者该说是，‘奉献’？”

　　那是个什么方法？杨一凡想开口问他，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来，他只是抖着身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吐不出半个音节。

　　陈瑕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说着：“梦与高维度的连接处极为薄弱，可以在那里召唤出另一只怪物，用它来解决追踪你们的那只‘类’，我可以和你保证，它绝对能够给你拖延至足够的时间来杀一只小的‘类’。可是至于它们最后谁打赢了、胜者会不会盯上在场的人类，这些问题我就不好保证了。”

　　陈瑕的这番话让杨一凡脸色惨白，他的计划太过于疯狂，以至于杨一凡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只不受控制的怪物，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未来，还有那只现今一只在暗中的“类”……

　　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可以稳妥解决的办法。

　　陈瑕似乎是看出了杨一凡的犹豫，继续说：“‘类’一般是单只狩猎，只要你杀了现在追着你们的那只‘类’，其他的‘类’将无法顺着它留下的痕迹对人世里的人们进行追踪。‘类’与‘类’之间也是存在着斗争的。”

　　他的话提醒了杨一凡，杨一凡马上意识到：尽管他确实无法阻止向他冲过来的怪物，但亶爰山上并不止一只“类”的存在，也许他可以将剩下的那只怪物引到别的“类”面前。

　　半晌，杨一凡才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颤抖着声音问：“我该怎么做？”

　　见杨一凡同意他的提议，他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拿出了一个透明匣子，放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市面上常见的用于保存饰品的塑料匣子，中间的两层透明塑料膜正紧紧包裹着一颗色彩绚丽的奇怪宝石。

　　这颗黑色的宝石被雕琢成一个表面布满不规则平面的球体，上面似乎还有些许细小的红色条纹分布。这颗妖异的宝石在灯光下闪耀着各色的光芒，看上去绚丽夺目，甚至有着某种奇异的吸引力，似乎能够将杨一凡的全部心神都吸进去。他感觉自己似乎从里面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恐的东西，但是在他再次思索这个事情的时候，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了。

　　这颗宝石不一般。

　　杨一凡听见陈瑕放下酒杯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他艰难地将视线从宝石上移开，抬头看过去，只见陈瑕说道：“把它带着，在你进入‘亶爰山’后拿出来，再将它放到一个黑暗的地方里，那个怪物自然就会出现了。”

　　“那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召唤仪式。”杨一凡脸色复杂地说道。

　　它简直简单得令人难以想象。

　　这么简单的流程，就能够召唤出一只足以匹敌“类”的怪物吗？

　　杨一凡有些怀疑地看着面前的陈瑕，他有些怀疑这个仪式的真假。此时，他开始有些理解孙雨为什么说那是骗人的东西了，如果不是他亲眼见过这颗宝石、陈瑕没有要求他掏手机付钱，他还真的会认为这时哪个江湖骗子。

　　不过只要想到他刚才所听所见的各种奇景，对面前之人的怀疑就会彻底消失，他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不过似乎对人类没什么好意。

　　“因为召唤出来的东西并不由你控制，解决之后还有可能将你杀了，这当然不需要多少复杂的步骤。”陈瑕神秘一笑，“况且，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杨一凡还在犹豫着，毕竟他追查线索这么久就是为了活下去，可是如果这怪物打败了“类”又不受控，到头来他还是免不了一死。

　　如果最终的结果不是他自己活下去，如果最终的结果还是他的死亡，那他所有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他找寻了这么久，到头来都是无用功吗？

　　杨一凡有些不甘心。

　　这时，他想到了李嘉豪。

　　如果将事情全部告诉李嘉豪，也许对方会主动揽下召唤怪物的任务，那他不就可以活下去了吗？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张洋、孙雨的死状之惨烈，他是极为清楚的。

　　可是真的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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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活下去而将他人的生命弃之不顾，他和这四处害人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你作为‘类’所嫉妒的目标，也已经得知了‘类’的一切，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杨一凡盯着面前匣子里的黑色宝石，片刻过后，他带着匣子走出酒吧。

　　在杨一凡走后不久，吴梦嫣走了过来，将东西放到陈瑕的面前：“蛋糕。”

　　“这是买给你吃的，女士。”刚达成目的的陈瑕就像是没骨头一般倚靠在卡座里，欣赏着眼前之人。

　　吴梦嫣冷眼看他：“你特意支开我，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他？”

　　“你不是早就已经想找他说了么，女士？”陈瑕一句话说破了吴梦嫣这几天以来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情，“就像张洋和孙雨一样。”

　　“那又怎样？”吴梦嫣问他，“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将他们杀死。”

　　陈瑕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那个雪夜中我们交换的条件么？”

　　“吴梦嫣，我不需要你的信仰，但是我需要你的信任。”陈瑕微笑仰头看他，“从开始到现在，我一个人都没有杀过，你总得给我些信任。”

　　“孙雨身上的‘类’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你的目光看向谁，谁就得死？”吴梦嫣尖锐地指出他的问题，“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总是充斥着恐惧与扭曲？”

　　“张洋是‘类’杀死的，孙雨是被吓死的，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我们一直都在追踪着‘类’，它盯着谁，谁就会成为它的下一个猎物，我们只是在沿着它的足迹看过去罢了。”陈瑕解释道，“而且，从一开始我不就一直在你身旁么？除了这一次，我都没有离开过你的视野。”

　　吴梦嫣蹙眉看他，陈瑕笑魇以对，两人一站一坐就这样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