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肉之糜者

3、赠人玫瑰，留有余香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眼神里满是敬畏与好奇。
　　欢鸾被围在中间，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窘迫得手足无措。
　　他只想悄悄救个人，却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都让一让，让一让！”
　　老者拨开人群，看到炕上醒过来的农妇，又看了看被围在中间的欢鸾，眼神亮了，扑通一声跪倒：“多谢仙人搭救我村村民！老朽代表岳溪村，谢过仙人！”
　　老者一跪，在场的村民们也纷纷跪倒，齐声喊道：“多谢仙人！” 欢鸾吓得连忙去扶老者：“老人家，快起来！我不是仙人，我只是......”
　　他越是解释，村民们越是不听——能让垂死之人瞬间苏醒，这不是仙人是什么？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村民，又想起千年前被龙族追杀的狼狈，胸腔里翻涌的力量渐渐沉了下去。
　　他镇定下来，低头冲着众人轻轻微笑。
　　此时，忽然一个妇人一手指着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叫一声“啊——”，接着便昏了过去。
　　众人一惊，忙围上那妇人，又冲欢鸾投来警惕的目光，吓得他退到了墙角，还被柜角撞到了腰。
　　“嘶——”他只敢在心里嘶一声，外表大气都不敢出。
　　大家又见地上那昏倒的妇人又渐渐睁开眼睛，纷纷又看她。
　　只听她声音微弱而激动，“是仙人，绝对是仙人。他，他太美了，美晕我了......”
　　嗯？
　　众人无语凝噎。
　　趁着没人注意，欢鸾立马逃出屋子，腾空一跃，化作飞鸟，赶快逃了。
　　村民们这才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纷纷走出门来看，果然再也寻不到欢鸾的身影。

　　虽然欢鸾无意如此张扬，但这里有位仙人能叫垂死之人起死回生的事，还是惊扰了十里八乡。
　　各地的病人都纷纷来求救，欢鸾本来还惧怕被人围观，可一看到可怜的病人，突然心软下来，便又现身了。
　　岳溪村的晒谷场，一夜之间成了十里八乡的“仙坛”。
　　天刚蒙蒙亮，村口就挤满了前来求医的人。
　　欢鸾站在晒谷场中央，早已换成了村民送来的粗布青衫，却依旧难掩其出尘的气质。
　　他指尖的伤口刚愈合不久，又被他一次次咬破，殷红的血珠带着金光，滴入一个个病人的口中。
　　“仙人，救救我的孙儿！”一位老妪抱着襁褓，跪倒在他面前，襁褓里的婴儿气息微弱，小脸青紫。
　　欢鸾连忙俯身，指尖血珠落下，婴儿的哭声瞬间响亮起来，脸色也渐渐红润。
　　老妪喜极而泣，连连磕头，他忙得满头大汗，长袖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忙把老妪拉起。
　　起初的窘迫早已被心疼取代，这些凡人的苦难无边无涯，又与千年躲藏的冗长苦闷何异？
　　千年来独处雪洞，他早已忘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忘了人间还有这般鲜活的悲欢。
　　村民们自发地端来茶水和吃食，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身边，没人敢上前打扰。
　　村里那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维持秩序，时不时对欢鸾投去感激又敬畏的目光：“仙人，您歇会儿吧，别累坏了身子。”
　　欢鸾摇摇头，声音温和：“无妨，先救完这些人。”
　　夕阳西下，最后一个病人也渐渐好转，晒谷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欢鸾坐在谷场边的石碾上，看着天边的晚霞，第一次感到了平静。
　　“仙人，吃点东西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欢鸾抬头，见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还有一碟咸菜。
　　女孩眉眼弯弯，脸上带着腼腆的笑：“这是我娘煮的，您快尝尝。” 欢鸾接过米粥，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低头喝了一口，米粥的清香在口中散开，那是他千年来从未尝过的味道。
　　“多谢。”他轻声说。
　　女孩摇摇头，坐在他身边，小声问道：“仙人，您是不是要走了？” 欢鸾一怔，看向女孩清澈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您还会回来吗？”
　　欢鸾没有回答。
　　“仙人，您真的要走？”走到村口时，欢鸾听到了这个声音。
　　是老者带着几个村民，手里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
　　欢鸾回头，看着他们眼中的不舍，心头一软，轻轻点头。
　　“我们知道您有难处，”老者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是些干粮和草药，您带着路上用。您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岳溪村永远是您的家。”
　　欢鸾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眼眶微微发热。千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温暖的善意。
　　“保重。”他说完，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