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频率》凯蒂瑞拉

3、顶流男星的隐秘角落

　　一周后的周五，“FIRE”有特别活动——请来了某国际知名电子音乐制作人做嘉宾。叶荷狸是暖场DJ，从晚上十点打到凌晨两点。
　　今晚的场子格外爆满。卡座区坐满了各种富二代、网红、还有几个小明星。林晚在台上看到了陈祺轩，他今天带了几个朋友，开了一套神龙套（六瓶黑桃A），引得周围一阵骚动。
　　但她更注意的是角落卡座里的另一个男人。
　　金羽熹。顶流男演员，二十八岁，去年刚拿了金像奖影帝。微博粉丝五千万，随便发张自拍就能上热搜。此刻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遮住，但林晚还是认出来了——他手腕上那块理查德米勒手表，她在杂志上看过。
　　他一个人坐着，面前只放了一杯水。他没跟任何人交流，只是安静地听着音乐，偶尔随着节奏轻轻点头。
　　凌晨一点，嘉宾表演结束，叶荷狸接回控制台，开始放一些舒缓的曲目让客人慢慢平复情绪。这时她看见金羽熹起身，朝后台方向走去。
　　五分钟后，叶荷狸下台休息，在后台走廊遇见了他。
　　“金先生？”她主动打招呼。
　　金羽熹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即使疲惫也精致得惊人的脸：“你认识我？”
　　“我是你粉丝。”叶荷狸说，“《无声的河流》看了三遍。”
　　那是一部金羽熹去年主演的文艺片，票房不高，但口碑极好。他在里面演一个聋哑画家。
　　金羽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谢谢。你打碟很好听。”
　　“你看得出来？”叶荷狸有点意外，“大多数人都只是说‘很嗨’。”
　　“我学过一点音乐制作。”金羽熹靠在墙上，揉了揉太阳穴，“演戏压力大的时候，就自己做点beat，纯当发泄。”
　　叶荷狸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顶流的生活不像表面上那么光鲜。
　　“要喝点什么吗？”她问，“后台有安静点的地方。”
　　“方便吗？”
　　“跟我来。”
　　叶荷狸带他去了自己的休息室——一个不大的房间，有沙发、冰箱和一些简单的音响设备。她给金羽熹倒了杯温水，自己开了瓶苏打水。
　　“你常来夜店？”叶荷狸在他对面坐下。
　　“偶尔。拍完一部戏，需要把自己从角色里拔出来的时候。”金羽熹喝了一口水，“这里很吵，但有时候，噪音反而能让脑子静下来。”
　　“我懂。”叶荷狸说，“我在台上时，音乐声大到听不见自己的呼吸。那种时候，反而最清醒。”
　　金羽熹看着她：“你很不一样。大多数DJ都想尽办法吸引注意，但你是……邀请。邀请别人进入你的世界，而不是强行把他们拉进来。”
　　这话说得太准，叶荷狸愣了下。
　　“金先生看人很准。”
　　“职业需要。”金羽熹苦笑，“演戏就是研究人。演了十年，有时候都分不清哪些是角色的习惯，哪些是自己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走廊隐约传来的音乐声。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金羽熹忽然说。
　　“问。”
　　“你打碟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叶荷狸想了想：“有时候是技术，bpm、调性、怎么过渡。有时候是情绪，想传达什么感觉。但最好的时候，是什么都不想，纯粹是身体反应——手自己知道该推哪个推子，耳朵自己知道该接哪首歌。”
　　“就像演戏时进入角色。”金羽熹点头，“那种状态可遇不可求。”
　　“你最近在拍什么？”
　　“一部商业片，科幻的。”金羽熹扯了扯嘴角，“每天在绿幕前摆pose，后期加特效。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高级道具。”
　　他说得很直白，完全不像一个顶流明星该有的谨慎。但叶荷狸能理解——在这个密闭的小房间里，他们暂时卸下了各自的角色：他不是影帝，她不是网红DJ。只是两个被工作榨干的人。
　　“下次压力大，可以来找我。”叶荷狸说，“我给你放点不一样的。”
　　“比如？”
　　“比如纯音乐，没有歌词，只有声音景观。或者老歌remix，让你想起点什么。”
　　金羽熹看着她，忽然笑了。那是他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好。”他说，“加个微信？”
　　交换联系方式时，叶荷狸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清宴发来的消息：「在写夜店文化那章，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觉得电子乐和唐宋时期的‘俗乐’（比如曲子词）有什么共通之处吗？」
　　叶荷狸差点笑出声。这个教授，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她回复：「共通点是都服务于当下的情绪需求。不同点是，我们用电子和合成器，他们用丝竹和嗓子。但本质都是：让人暂时忘记明天。」
　　陆清宴秒回：「精辟。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喝咖啡，深入聊聊。」
　　叶荷狸看着这条消息，又看看面前的金羽熹。手机又震，这次是陈祺轩：「音乐节那边回话了，下周二见面聊。需要我派车接你吗？」
　　她靠在沙发上，忽然觉得生活变得有趣起来。
　　一个教授，一个总裁，一个影帝。三个完全不同世界的男人，在同一周内，以不同的方式，闯入了她的生活。
　　而她，一个夜店DJ，将要周旋在这三个世界之间。
　　门外，夜店的音乐还在继续。门内，短暂的安静即将结束。
　　叶荷狸喝光苏打水，对金羽熹说：“我该上台了。最后一小时。”
　　“去吧。”金羽熹重新戴上口罩，“我会在下面听。”
　　叶荷狸回到DJ台时，舞池已经重新聚集了人群。她戴上耳机，手指放在唱机上，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放了一首完全出乎意料的歌——一首七十年代的funk经典，被她重新remix成了慢速的deep house版本。老旧的灵魂乐采样，配上现代的电子节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时空交错感。
　　舞池里的人们先是愣了下，然后慢慢找到节奏，开始用一种更舒缓、更内在的方式摆动身体。
　　卡座区，陈祺轩举着酒杯，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散台边，陆清宴推了推眼镜，在手机备忘录里记着什么。
　　角落里，金羽熹闭着眼，随着音乐轻轻点头。
　　叶荷狸在台上，手指流畅地操控着设备。她知道他们在看，也知道他们各有各的目的。
　　但此刻，音乐是她的，舞台是她的，这个夜晚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