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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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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事先属下说长安街有众多百姓在等着自己,白仲明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的姐姐,当今的皇后娘娘故意放出的消息。以自己尚未出京时的声誉,还不至于有百姓夹道欢迎这么隆重的事情。
他知姐姐是好心,但他也受之不恭。
长安街是唯一进城的大道,白仲明是高官之子,现下他也不愿钻着小道走,于是带着属下大大方方往长安街去。
天气小雪飘飘,白仲明维持着体面呼应百姓的欢呼,他仔细往下看,不乏一些世族大家的仆人,有什么心思,此时已经明了。
却不知为何,他敏锐感知到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白仲明凭借自己的感觉往街中一角落望去,一辆普通的马车停留在那,周围有几个精瘦的侍卫,马车帘子被人撩起,一个清瘦的男子正直勾勾看着他。
白仲明还未再看清,属下却又喊住他,再回首时,马车已消失。
“再不走,等着贼人来刺杀我吗?”陆风窝在马车角落愤愤地说。
“老爷,这些侍卫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给老爷选的,武功不在话下。”阿运将暖手炉递给陆风。
陆风当下心情很复杂,这个身体原主张舟行之前就遇到过一次刺杀,还是有毒的箭伤,让张舟行记忆越来越差,以至于他现在这个现代人到这,竟然也合理许多。
只是之后刺杀又该怎么办?说到底还是惠农贷惹出的麻烦。只是他也不能说惠农贷是错的,皇上阻挡众臣决意支持的,要是他临时说不干就不干,不用等刺杀,皇帝就会想办法搞他。
心烦之下,陆风随手丢了暖手炉。白仲明现下威望这么大,反而是他这个宰相,还被转运使给上诉了,面子都没有了。
见着阿运将暖手炉捡起来,陆风心中又愧疚,这才第一天,阿运已经帮了自己许多,自己还胡乱发脾气。
他接过暖手炉,应了一声。
如今之法,也只能见招拆招。
陆风一回府,便赶去书房,将关于惠农贷和江南的案子卷轴拿出来一一查看,却不想张舟行写有厚厚一沓日记记录惠农贷。
就当成期末考,临时抱佛脚,不信过不了关!
第二天,宫里的人便赶来张府,让陆风进宫。
“老爷,阿运和其他人在宫外候着您。”阿运行礼。
这番话在陆风听来就是老爷你尽管去,好不好我们都接你回家!也算是有一点安慰。
小太监在前面领路,陆风第一次走得这么端正,唯恐失了张舟行的面子,也在脑子里偷偷复习知识点。
惠农贷是在张舟行拜相第二年,也就是昌盛七年提出的政策,当时朝廷反对者众多,明宗却力压众议,支持张舟行。
在播种季节,对于无能力购买种子或者无钱的农户,可向政府借钱买种子,利息只有百分之二十,秋收时再还。
在张舟行自己写的日记里写,朝廷中反对的认为官员是为朝廷,如今却沾上臭铜之气,沦为和商人一样的勾当,是对祖宗的不敬。
这些都是一些老古板的念头,陆风想,自古以来,肯定是触犯到这些世族大家的利益才反对这么强烈,不然谁犯得上为这利民利国的事情出头反对。
陆风握紧手,这些都不是善茬,他还只是一个长在新风下的大学生啊!
很快,陆风迈进御书房,皇帝端坐在桌子前。哎,前面怎么还站着一个人,背影也有点熟悉,陆风满腹心思走到跟前,朝皇帝行了个礼。
“张爱卿平身。”
陆风起身,扭头才看见,是白仲明!!
直接上大题了吗!
陆风差点站不稳。
白仲明这厮还彬彬有礼,朝他也行了个小礼。
“此次白运使回京述职,朕就顺势召见他,为上次白运使所诉之事问个清楚,张爱卿也听听。”
陆风心里深吸一口气,应声。
“陛下,张大人,秋收之际,臣微服私访各州查看情况,发现多地贫户因今年多风雨缘故,收成不如意,而收成部分要上缴官府,对于借了官府钱去买种子的人家,更是要多上缴几成,入不敷出,至于卖女,饿殍多的遍地。”白仲明说。
“那便延期还。”明宗说着,却又把目光看向陆风。
陆风连忙行礼,是考题范围!
他将稿子在心里过了一遍,道:“臣认为不可,百姓以种地为主要收入,而其中能为商者甚少,无还债能力。”
说到这,陆风却又存了心眼,将问题抛给白仲明:“白大人在江南已久,说不定心中已有对策。”
明宗:“仲明在江南已久,不妨说说。”
白仲明没见丝毫表情,依旧彬彬有礼:“陛下,臣认为应该取消惠农贷。”
正和我意啊,陆风心中坏笑,脸上却装作在思考模样。
明宗却也不生气,指着他说:“你和你爹一个样,轴。慧琳早猜到你会这么说,召见你之前还宽慰朕莫要生气。”
陆风脑子在疯狂转,慧琳是谁?白仲明在宫里还有姐姐,白家的权势未免也太大了。那这样应该会多拷问白仲明才对。
可明宗却不打算放过他,又道:“此次来,便是让你见见张爱卿是如何评事,让你好好学学?”
陆风:????
瞧着这人仍旧没有表情,陆风心中也是佩服,他也想说可以取消。
但龙威在前,陆风也只好硬着头皮说:“臣惶恐。江南水利多未修缮,不如趁此机会,将未还债百姓组去修缮水利,一来这也是民生项目,朝廷也可在这上面少些银子。”
“张大人,百姓尚且无粮可食,又怎么谈水利重活的劳作?”白仲明转身质问。
“白运使,劳作是不需要付劳作的银子,百姓只需将自己的债务抵完便可离去,但是官府可以在水利处设置粥食,供劳作百姓,这样一来,朝廷也能收个好名声。”陆风挺着腰板一一说道。
“先这样实行,但是关于惠农贷一事,依地方而行,恐怕还多有漏处,张爱卿可还有见解?”明宗沉思片刻,缓缓问道。
“臣还需过目几日。”陆风行礼。
明宗看向白仲明,道:“仲明这段时间在京,自江南任职,你对便协助张大人一道。”
陆风偷看白仲明皱着眉头,眼睛也流动,正打算暗暗看笑话,哪知明宗伸手虚空压了压:“慧琳多日未见你,你正便去后宫寻她。”
白仲明只好作罢,行了礼便离开了。
陆风见他离去,自己也行礼,正欲说自己也要告退,明宗却喊住他:“张爱卿莫急,朕还有其他事与张爱卿聊。”
额外附加题?陆风面上不动,心中慌乱十分,连忙在脑中凑够知识点。
所幸不是什么大事,问的也尽是小事,陆风借着小聪明糊弄了过去,明宗是真喜欢张舟行,还留了他用膳。
等陆风真正出了宫门,天已经黑完,相府的马车亮着灯笼,见着他,一个戴帽子的小厮带着狐裘迎上来。
“老爷,府里有不长眼的奴扑落了水溺亡,管家大人先去处理,稍后便赶来。”
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溺水,陆风披着狐裘上了车,但也没有心思再思考,一天下来,他已经筋疲力竭,寻思宰相的活怎么比高三生还辛苦,于是又越发想家,想学校,想伙伴。
只是回家他也想通过愉快不是很痛苦的方式,不然他初来时见到相府那口井索性跳下去算了,而如今遇到刺杀算怎么回事。
“老...爷!”
悲痛的声音将陆风拉回现实,帽子小厮扒开车帘语无伦次,他还未听出是什么,下一刻,帽子小厮便被一支支紧跟而来的冷箭穿中肺腑,心脏。
血在马车洁白的地毯上蔓延开,刺痛陆风的眼睛,他的血液冲到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嘴唇颤抖着,冷箭不断飞进小小的马车。
陆风蜷缩到角落,那支离他脑袋还有几尺的箭狠狠扎在马车上时,他才恐惧遍身,大喊——
“救命!”
从知道张舟行会面临刺杀那一刻起,他的神经就紧绷着一根弦,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好,足以让暗地那些想取他性命的人手下留情,但是这支箭就好似在提醒他,自己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话一出,却好像有什么作用,外面响起一阵喊声,伴随兵器碰撞的声音,哒哒哒许久,才慢慢安静下来。
陆风不知窝了多久,感知才逐渐恢复,他的眼泪后知后觉顺着眼角滑下,滴到真皮毛的裘衣上,脸颊再埋到膝盖,碰到打湿的那一块小地方,冷极了。
“老爷!阿运在!老爷可还好?”
伤心挨不过片刻,马车帘子外响起阿运的声音。
陆风将泪痕抹去,弯着有些麻痹的身子,苟行一段距离后,又想起自己的身份,用僵硬的手指理了理头发,整理了衣服,才慢慢撩开帘子。
阿运跪在地上,浅蓝的衣裳上沾满了血迹,旁边地上横七八竖着黑衣人的尸体,正有侍卫在收拾,马车旁响起马蹄哒哒声,陆风应声看去,白仲明披着藏青色的袍子。
两人对上目光,白仲明勒住马绳,朝他行了礼。
他怎么会在这,陆风想。
而后又庆幸自己刚刚草草收拾了一番。
陆风低头看向阿运,阿运知他心思,跪着说:“白运使路过,帮忙收拾了贼人。”
心忽然慌乱跳动,陆风被迫看向白仲明。
“听闻上次张大人遭箭伤,记忆衰退,现下又遭遇这一番。”小雪落在白仲明肩头,他含笑道,“圣人尚且有力不能及之时,大人还得好生休养,才能为朝廷尽力。”
陆风喉间发涩,发出的声音也嘶哑:“多谢白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