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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解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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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有点长了,方青卓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想,套上浅灰色短袖睡衣,他拿过手机插上充电器充电,这才看见柳游的回复:[是我的,先放你那,下次见面带上。]
方青卓勾了勾嘴角,觉得有点好笑。刚才还说要送车呢?现在耳机就不愿意送了,看来耳机才是真爱。
柳游对耳机比他想得重视,方青卓觉得不放心,又拉开抽屉检查一遍耳机是不是还在,确定没问题后才合上。
刚穿上配套的短裤,又觉得不对,找了块干净的软布垫在耳机下面,以免抽屉开合间耳机碰撞出什么问题。
耳机在方青卓家抽屉里一呆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方青卓没有和柳游见面的机会,正全身心投入到与历程的解约之中。
庭前调解依旧是以失败告终,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最后只有提起诉讼这一条路。
方青卓准备充分,将所有资料移交给简虹把关时,简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笑道,“你以后要是不当艺人了,可以考虑做经纪人啊,我来带你。”
方青卓打了个寒颤,“不了。”他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接触这些工作了
开庭前一天,正在核对材料细节的方青卓接到个陌生来电,他没多想,点了接通。
对面似乎是没想到这一次轻易接通了,先是愣了几秒,才轻声问,“你铁了心要离开我是吗?”
这声音再耳熟不过,是梁慈。
方青卓皱起眉头,想起来自己将梁慈的号码拉黑了,他这是换了个电话打过来。
梁慈笑了一声,笑声听上去有些讥讽。
方青卓原本想直接挂断,却被这笑声激怒,他不明白梁慈的脑回路,为什么表现出一副自己对不起他样子来,“你有病?我跟你有关系吗?如果你说的是离开历程...”
他冷笑一声,“你是反应慢半拍吗?明天要打官司,你今天给我打电话确认?”
从他口头提出解约、双方协商、协商不成他提交书面解约函,现在已经真的闹上法庭,梁慈问这个?
梁慈沉默一瞬。
这些天,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对于方青卓要离开历程、离开自己的事实十分抗拒,根本不愿意处理和其有关的工作。
梁慈连续给方青卓打了数十个电话,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确认自己用尽一切办法都联系不上方青卓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青卓是来真的。
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
可是为什么?
明明以前他撒个娇服个软,方青卓都会原谅他的,这一次怎么就不行了?
在方青卓耐不住性子要切断电话前,梁慈的声音终于响起,“就因为那件事吗?”
他顿了顿,“我承认,是我太急了,我…做错了。”
道歉对于梁慈来说是件艰难的事情,他的嗓音有些哑。
“你他妈当然做错了!”
方青卓不可置信,随即是暴怒,“你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吗?”
梁慈从不认为自己错了,他只是觉得道歉或许可能挽回方青卓。
他听着方青卓的怒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现在是在方青卓面前,那他会做出懊悔或者痛苦的表情,以博得方青卓的心软,但是现在二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做这些没有意义。
梁慈甚至能想象那时候方青卓的表情,一定是恨铁不成钢但偏偏又带着心软的怜悯。
梁慈想,对,方青卓的心太软了,以前他觉得这是个缺点,但现在他觉得庆幸。幸好方青卓总是心软,总是对一些不需要被怜悯的人产生怜悯。
可这一次,他的算盘落空了。
“梁慈,”方青卓叫他的名字,“我真的快不认识你了。”
他不是真的蠢,也猜得到梁慈迟来的道歉是为了什么,梁慈真的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吗?不见得。
方青卓捏了捏眉心,他不明白那个刚从父亲手里接过公司时表现出脆弱的梁慈是虚假的吗?那个会和他一起看球赛、支持他的每一部剧的梁慈是假的吗?
还是从一开始梁慈就根本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两个梁慈似乎在他心里割裂开,一个是长不大的小孩梁慈、一个却是能做出灌醉他给他下药送进房间的梁慈。
他不想再去回忆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但记忆却不合时宜地涌现。
方青卓和梁慈的相遇很简单。
历程是梁慈父亲一手创建的公司,老梁总在方青卓加入历程不到一年的时候突然病逝,那时候他才不过五十几岁的年纪,谁也没想过他走的会这么突然。
梁慈仓促间继承了历程。
原本方青卓作为公司底层小演员,和新上任的梁慈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直到在公司酒会上,在接连劝酒中方青卓喝多了,梁慈恰好路过,发了话,“我的公司里,以后不要出现劝酒这种事。”
那是第一次见面,方青卓觉得梁慈是个和他父亲管理风格大相径庭的有为青年,后来又和梁慈在楼梯间偶然撞上。
那时候梁慈不像酒会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躲在楼梯间角落里,衬衫纽扣扯开,仰头看天窗下漏下来的阳光,脚下的烟头撒了一地。
浓重的烟味覆盖满整个楼道,方青卓下意识皱眉,又反应过来面前的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念着梁慈帮他挡过酒的事情,还是和他打了招呼问他有没有要帮忙的。
方青卓那时候还经常会去公司找于宝宇,好巧不巧总是碰见梁慈,一来二去,方青卓没忍住搭了话,提醒他别这么频繁抽烟。
回想起来,方青卓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梁慈当时看过来的眼神大概也是奇怪的,像是看一个莫名其妙的可能想攀高枝的小演员。
方青卓的社交能力向来强悍,在公司里这么一来二去的偶遇,就熟悉了不少。
所以,后来某个夜里梁慈一个电话过来,说自己被灌醉了酒之后,方青卓二话不说就开车过去接人。
梁慈实在醉的不清醒,方青卓索性把人带回了家,清理了呕吐物、又给换了衣服,两人凑合着在一张床上躺了一夜。
说是躺,方青卓实在没怎么合眼,就怕半夜梁慈再吐,呛死过去,于是就每过半小时起来观察一下。
等梁慈清醒过来后,就开始黏着方青卓,一直这样平和地过了三年,直到梁慈想把他往床上带。
方青卓不是不能接受来自男人的感情,但是他认为追求和强迫的界限是很清晰的,梁慈自始至终没表现出爱慕,却做出强迫的事情。
所以从一开始,梁慈究竟拿自己当什么人?想要抱他大腿的狗腿子还是想要爬床的情人?
梁慈之前那些卖乖讨饶又算什么?调情吗?!
方青卓脸色极差,“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不可能,”梁慈断然拒绝,方青卓却强硬,“没你说不的份。”
他要挂断电话,对面似乎察觉了方青卓的认真,突然慌了,“卓哥,哥,你听我说——”
然而回应梁慈的只有听筒里传来的冷漠的滴滴声,他放下手机,看着手机界面上的通话已结束,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龟裂,“方青卓…方青卓…!”
那些对触手可得的东西失去的恐慌感终于袭来,梁慈有些恼怒,甚至憎恨。
为什么方青卓不愿意接受他?他们就这样像以前一样过一辈子不好吗?
“…你现在是找到下家了,说话才这么有底气吧?”
梁慈喃喃自语,“游鱼为什么会签你?他们从来不签演员的…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就当那件事揭过去不好吗?以后谁也不提…”
今天的结果是梁慈没想到的,有时候他觉得方青卓很好懂,梁慈能将其冷硬壳子下的柔软读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他不明白,方青卓闹得这样鱼死网破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青卓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不再看,他觉得自己愚蠢,对梁慈的自私自利后知后觉。
如果梁慈表现出来的能够称之为喜欢,那他的喜欢是占有,所以梁慈可以用最伤害方青卓自尊的方式占有他,所以梁慈可以漠视公司以极低的分成比例来捆绑住方青卓,以确保方青卓不会真的飞出他的手掌心。
但自始至终,梁慈从来没考虑过的是方青卓自己的自愿。方青卓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梁慈完全忽略。
办公室内一片沉寂,梁慈没开灯,在阴天的光线下整个人如同泡在了阴郁又粘稠的黑雾之中。
他盯着黑屏的手机良久。
在愤怒逐渐褪去后,恐惧一点点升起来。
所以,方青卓真的不要他了?
明明他以为只是闹了矛盾——以前也有啊,他们吵过之后,只要他哭一哭,方青卓不是会回来哄他的吗?为什么现在不愿意了?
“砰”得巨大撞击声响起,梁慈的手机屏幕四分五裂,零件飞出刮伤了他的脸,红痕裂开,流出鲜嫩皮肉和缓缓而落的像泪珠一样的血。
*
“名字就叫——纸舟,怎么样?”
在敲定歌名的环节,柳游陷入了纠结。
上一次录制之后,他和制作人又几次返工调整,最终紧锣密鼓地进入混音和母带处理环节,距离新歌的发行一步之遥。
整个团队重新忙碌起来,封面、宣发所有的一切方案都要在正式发行之前敲定。
简虹已经被搞得精疲力竭,但她清楚柳游的发问不是真的在向她提问,而是在问自己。
所以她只是顺着柳游的话问,“纸舟,什么意思?”
柳游的铅笔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他的字如其人,嚣张、好看,暗色的瞳孔明亮专注,“是勇气和...纯粹。”
方青卓踏出法院正门,他的消息被保护得很好,至少现在没有媒体在门口堵着他,大概也是他不够火的原因。
他不自觉仰头看今日天空,阳光正好,普照大地,方青卓笑了笑。
简虹团队的人并没有出席,毕竟他和历程的合约还没解除,明面上他们不方便出面。
但方青卓的出庭律师是来自游鱼常年合作的律师事务所,业务能力很强,方青卓转身和律师握了手,笑道,“感谢,辛苦了。”
结果已定,方青卓要赔偿一半的违约金,在他和律师的预料之中,也是极力争取后的结果,方青卓对此已经很满意。
过去的终究过去,他要向着未来前进了。
“应该的,”律师笑笑,他和方青卓合作得很愉快,方青卓是个脑子拎得清的艺人。
作为被简虹请过来的人,律师自然知道方青卓和游鱼的关系,“也预祝你在新公司能顺利,”
两人并肩下了楼梯,律师开车来的,车停在不远处,方青卓指了指门口停着的车,“我车在那,那就再见了。”
“卓哥。”
黑色车窗降下来,张程扬声叫道,顺便和律师打了个招呼,方青卓和律师告别,转身走向张程,刚一打开车门,张程就双目放光地盯着他。
“正式解约了是不是?”
方青卓扣上安全带,扬眉一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