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夜雨谈

2、第 2 章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的一开头写道：“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徐晨合上这本灰暗的书，拿起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凌晨1点16，没什么消息。
　　除了工作群最后闪动的信息外，他的个人好友们一律跟死了一样安静。
　　徐晨不是什么文学青年，他不怎么爱读书，读书时一看书就犯困，读杂书更是能要他的命。
　　此刻，凌晨半夜，一个大男人读张爱玲，看起来更像是有点什么大病。

　　他前段时间发现明明的朋友圈晒了一张图，对，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份难得的动态——明明竟然会读张爱玲——所有老爷们儿干起来不正常的事儿放在明明身上就说的通了。
　　明明读张爱玲？合适。
　　他读杜拉斯也合适。
　　甚至明明成为张爱玲那样偏执的才华种子，他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在徐晨眼中，明明放下古琴去扮演个“唱京戏的女人”也未尝不可。

　　他给了明明一万分的臆想空间，在徐晨这儿，明明可以男女不分，神性和魅色共存。
　　这样一想，徐晨便觉得自己确实病的不轻了。

　　其实，徐晨已经很久没联系过对方了。
　　尤其那次深圳醉酒之后。
　　他趁着酒醉，在明明帮他脱外套的时候，把人给摁在了地板上，口水涂了人一脸，手也伸进了对方衣服里，后来在明明错愕的间隙还趁机捏了人的二号家庭成员——忒不是东西了。
　　明知道他刚分手。
　　明知道忧郁王子拥有过首席公主。
　　明知道他失恋后正在经历爱情。

　　徐晨不知道明明怎么看他。
　　疯子？变态？GAY还是无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第二天人清醒后，明明早就走了。
　　或许当天夜里人家就没留下来过。

　　大学毕业的第三年了。距第一次见明明已经过去了六年。
　　与明明的对话框里，徐晨永远是第一个挑起话头的人。
　　吃了吗
　　吃了
　　在忙吗
　　不忙
　　最近干什么了
　　……
　　现在连挑起话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唉——徐晨叹了口气，把《倾城之恋》扔到了地板上，一把扯过被子蒙上了头。
　　“明天还要去汇报PPT，他妈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深圳一别，三个半月。
　　方城入秋了，虽然这里的秋天短的像兔子尾巴，但不妨碍大多数人喜欢。秋风起于清晨，终于午后的暑气。然后再次崛起于落日后的薄暮黄昏。
　　徐晨看了手机天气提醒后，只好在短袖外面套了马甲，谨慎地学习短视频中的“洋葱穿衣法”。
　　刚到工位，包还没放平呢，隔壁一位大姐探出头来：“哎，小徐，你今年二十几啦？”
　　徐晨一脸懵，但照实回答：“25。怎么了林姐？”
　　林姐是个胖乎乎的大姐，40来岁，儿子读高三，整个人带着牛马精神和婆媳八卦，同时兼具高中家长的神经质，整个人很活跃，算是办公室的“移动瓜田”。
　　徐晨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林姐兴高采烈起来：“哇，黄金年龄啊！哈哈，不像我们已经七老八十的。”她滑动椅子，半个身子探过来，“小徐，你有对象吗？”
　　办公室最经典的一幕即将在自己身上上演了吗，徐晨内心“WC”了一下，面如平湖，彬彬有礼地笑着回答：“那个，林姐，我吧……”
　　“你肯定没有，对不对？！哎，我跟你说，我有个老朋友的女儿……”林姐一听徐晨开始打磕巴，马上兴奋起来，八卦嗅探雷达的敏锐度直逼宇宙最高级。
　　徐晨只好讪笑着听。
　　终于等林姐停顿喘气了，立刻见缝插话道：“林姐，我有喜欢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对着林姐“你看我信么”的眼神，徐晨就差指天发誓了：“真的真的，谢谢林姐，谢谢，只是我对象不在方城。真有喜欢的人！”
　　就这样，远在某地的某人第一次成了光明正大的挡箭牌，当徐晨将这个半真半假的谎言说出来后，心中突然轻快了不少，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有点对不起明明，但是，你别说，这种“假想对象”的存在还挺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