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穗》阿彭

3、小心眼子

　　麦穗松了一口气。

　　可等到她回到座位，这才后知后觉方才段庭樟那个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桌牌只有应邀单位的名称，并没有标注具体参会人员的姓名，那么她方才脱口而出的“段总”便已经暴露了她认出了提问的就是昨日KTV包厢里的“旧相识”！

　　老狐狸，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他该不会小气到实习期后就将自己pass掉吧？

　　麦穗有点心烦，又有点沮丧。

　　本来她还心存侥幸，即便自己真见过段庭樟那肤浅的一面，但说穿了她入职之后也不过就是个小职员，跟大boss碰到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件事应该不会对她的工作有什么实际影响。

　　这下可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麦穗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谁想到地铁上那位好心人居然冲自己走了过来。

　　而段庭樟则是在看了她一眼之后，陪同区上的领导一起走出去了。

　　做什么？难不成这就要派他的下属来向自己宣告“死刑”？

　　一瞬间，麦穗心念电转。

　　这不合规定吧？如果他们真要如此绝情，那她肯定会按照合同条款主张违约赔偿。

　　当然，人家是东家，硬要炒了自己她也没有办法。大不了继续跟着导师混，明年陈可就可以带博士生了，她曾好几次建议麦穗考博，当一下她博士生里所谓的开山大弟子。

　　甚至直言只要她申请，综合面试部分绝对不成问题。

　　“麦穗？”好心人已经快走到自己跟前了，“刚刚我听主持人介绍你的时候，叫的是这个名字，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在A城读的书？”

　　麦穗又惊又疑地点点头：“不错，你，认识我吗？”

　　“你好，”对方伸出手来，“我是陈涵，我们应该是校友，我高你两届。你可能忘记了，你代表高一新生上台发言的那天，我也上去代表高三学生宣誓了。”

　　陈涵？

　　比她高两届的那个学长陈涵，居然是他！

　　他可是每次都能拿年级第一被当做学习标兵的人啊，也是他们学校许多女生学习生涯里的一道光！

　　麦穗有点腼腆地笑着与他寒暄，还没说上几句，陈涵便掏出手机问她要了电话和微信。

　　“我记得当年你上台发言的时候，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今天上去讲话却是神色自若，控场能力很强嘛。”陈涵熟络地加好了她的微信，又开始侃侃而谈。

　　而麦穗并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她只能勉力应付着。

　　陈涵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我得走了，不能让老板等太久，既然大家都在一座城市，有空一起吃饭吧。”

　　“好的，应该会有机会的。”麦穗估计陈涵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同事。

　　陈涵追上了段庭樟，询问道：“老大，咱们要不要打车回去？”

　　段庭樟却摇了摇头：“算了，地铁口就几步路，还是原路返回吧。你判断得不错，这里确实很难停车，幸好今天没有开车过来。”

　　陈涵笑道：“那可不吗，他们这里的停车场都是内部员工专用的，外面的车根本停不进来，这附近又没有公共停车位，规划还是不大合理。”

　　“这栋大楼挺老了，”段庭樟往外走去，“听说上面已经划拨了经费，最迟明年，新的办公大楼就要动工了。”

　　陈涵赶忙快步跟上：“那到时候会不会配备新的办公家具呢，咱们公司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单子接下来啊？”

　　段庭樟笑了笑：“你以为我刚刚单独和那些领导走在一起是在说什么，还不就是这件事情相关的招投标？虽然不算大单，但和政府部门的人打交道，意义根本不在于这上面。”

　　“哇，老大您可太厉害了！”陈涵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自己这位上司。

　　段庭樟笑了一声，“刚刚你过去找的那个女生，你们很熟？”

　　陈涵：“您说麦穗啊，她是我高中时期的学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生。照理说她应该也是上清北的料子，但是当年可能没有发挥好吧，最后去了Z大。”

　　段庭樟：“Z大的计算机系在全国也是排名靠前的，也很不错了。你们这些学霸的世界我可不懂。”

　　陈涵笑起来：“您又说笑了，学霸又怎么，最后还不是要在您手底下混饭吃。”

　　麦穗和陈涵分别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翻看了他的朋友圈，很遗憾，三天可见，而最近三天，他并未发表任何动态。

　　他的头像用的是梵高的《星夜》，应该不是情头，麦穗暗戳戳地想着。

　　她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和少女时期的男神取得联系，并且会在同一家公司任职。

　　要知道高中时候，陈涵算得上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不仅成绩优异，外貌俊秀，还擅长绘画、书法和钢琴。老师们曾戏言他小小年纪便成了一个“多面手”。

　　试问这样的男生，哪个青春期的女孩会不喜欢呢？

　　不过高中时期的麦穗将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用在了刻苦学习上，仅仅只会在每周一次的全校集会上越过无数人偷偷看看这位学长的身影。

　　后来陈涵毕业了，听说他如愿考去了帝都的高校。

　　而麦穗则是考进了z大。

　　一南一北。

　　直到“地铁站奇遇”之前，他们之间从未见过一面。

　　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当晚麦穗躺在自己小被窝里嘻嘻傻笑。

　　不过一想到今天段庭樟那张脸，她瞬间又笑不出来了。

　　这男的不仅风流成性，心眼儿还特小，果然能出人头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直到入职的那天，她都没有收到瑞佳的解约通知。估计段庭樟早就忘了她这一号小人物的存在吧，麦穗心想。

　　上一次的秋招，瑞佳提供了百余人的岗位，但是工程部只招了她一个进来，当时的竞争非常激烈，所以她对自己能够获得这份offer感到非常幸运。

　　新人入职这天，按照公司的传统，人事部门安排了统一的入职大会。

　　届时段庭樟和各部门的领导都会出席会议。

　　会议室的位置在公司的二楼，可容纳500人同时参会。

　　麦穗去得很早，并且根据部门里前辈的提醒，带上了纸笔。

　　走到会议室门口，只见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抽烟，因为逆光的缘故，麦穗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根据身形还是能辨别出对方是个高大的男子。

　　她就那么好奇地一边走近一边盯着那人看。

　　等到距离足够了，才赫然发现抽烟的不是别人，就是公司的老板段庭樟！

　　真是冤家路窄！

　　麦穗瞬间变了脸色，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快速从他身边路过走进了会议室！

　　靠！麦穗在心里哀嚎一声，这哪里是“死腿快走”的时候啊，不该是“死嘴快叫人”吗？

　　看来这个小气男人又得记上自己一笔了。

　　可现在已经进来了，再出去跟段庭樟打招呼应该也于事无补了。

　　她已经看到会议室第一排的正中央，正摆着段庭樟的桌牌。

　　麦穗认命地找了后排一个靠边位置坐下来，等待着会议正式开始。

　　段庭樟抽完了一支烟，工程部的经理沈龙和公关部经理谢瑶燕一起走了过来。

　　两人看到他站在这里，赶忙打招呼。

　　段庭樟拍了拍沈龙的肩头：“老沈，你们搞电脑技术的是不是都很有个性啊？听说有个说法叫‘程序员改变世界’对吧？”

　　沈龙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但也只能笑着应对：“老大，您又拿我开玩笑了，还改变世界，我哪儿有那个胆气啊？”

　　段庭樟身上很有些江湖气，公司里跟他相熟的人私底下都叫他“老大”，但外人在场时，还是会尊称他为“老板”或者“段总”。

　　段庭樟没再说什么，而是指了指会议室的大门，示意他们俩先进去。

　　没过多久，与会人员陆续到场。一到点，会议正式开始。

　　先是主持人开场白。随后是段庭樟上台发言，对新入职的同事表示欢迎，又介绍了一些公司的综合信息和发展前景之类的。

　　麦穗本来以为他会对着秘书写的稿子逐句念诵，没想到他居然是空着手上去的。他说话的时候语速不疾不徐，并且条理清晰，跟那个KTV里的放荡不羁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他发言完毕，台下掌声雷动。

　　麦穗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一句话。说一个好的领导必然是一个优秀的演说家，能熟练运用语言艺术鼓舞人心。

　　看来段庭樟就是这一类人。

　　接下来主持人播放了公司的一段纪录片。

　　随后各部门领导上台介绍本部门情况。

　　最后，新人要接受入职心理测试，其实就是MBTI，当初应聘的时候已经做过一轮了。

　　麦穗很快答完了题目，实在无聊，便拿起自己带来的纸笔开始涂涂画画。

　　她本来就具备一定的美术功底，速写这块儿也不在话下。

　　画的什么呢，画的是第一排段庭樟的背影。

　　她涂画完毕，满意地观赏了一番，又在纸面下端写下“XXYZ”四个字母。

　　一抬头，才发现周围的人还没有答完题目。

　　麦穗实在无聊，只能又去查看平板上的题目。

　　突然，桌面被一只手的指背叩击了三下，“你画的这是什么？”

　　麦穗愕然抬头，就看到大老板正站在自己座位旁边，眼睛盯着她手边的画稿。

　　这还用说吗？全场就他一人是衬衣搭配西装马甲的装束。

　　麦穗正绞尽脑汁想要狡辩点什么，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露出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

　　他不笑还好，一笑麦穗就更加心虚了。

　　“这四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段庭樟追问。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随手瞎写的。”麦穗低声回答，又腹诽这怎么跟老师监考巡场似的。

　　她哪里敢说，这其实是“小心眼子”的首字母缩写。

　　好在段庭樟没有继续追问，又巡视到别处去了。

　　麦穗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