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穗》阿彭

2、他的刁难

　　段庭樟低声对皎皎说：“听到了没，人家崔总都主动开口了。我那儿叫爸爸没用，要不，你去他那儿试试？”

　　皎皎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您可真会开玩笑，来，我敬您一杯。”

　　段庭樟也笑了，就着她的手饮下了杯中美酒。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最近家里出了不少事情，他只觉得身心俱疲。

　　将钥匙放进玄关处收纳盒的时候，没来由的，他的脑子里居然想起了今天KTV里面那个顶替同学来充当一天服务生的女学生。

　　这样的女孩儿，一看就是乖乖女，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还是一身的正气。

　　这性格和自己曾经暗恋过的一个人很像。

　　段庭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进了浴室，明天早上还要去区上开会。

　　他的公司而今是区上的纳税大户，区政-府特意邀请他这个法定代表人去参加一个表彰会议。

　　做生意嘛，跟当官的打交道在所难免。

　　——

　　早高峰的4号线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此刻的麦穗被挤在末尾两节车厢连接处，动弹不得。

　　导师陈可在校外的工作室受区上邀请，要出席一个表彰大会。但非常不巧的是导师父亲突然病重，她这段时间回老家尽孝去了，并安排了麦穗这个学生去代为参会。

　　麦穗很是忐忑，但陈可说稿子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还做了诸多批注，到时候麦穗上台只需要照本宣科即可。并且她也跟区上的熟人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别去为难一个学生。

　　不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怎么的，麦穗总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所以出发的时候，她戴了一个口罩。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适感却愈发强烈起来。头晕、恶心、乏力、冒冷汗，麦穗强撑着扶住车厢壁才没有倒下去。

　　在距离目的地只有一站的时候，四周的乘客也下得差不多了，可麦穗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顺着车壁慢慢滑了下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与此同时，耳旁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麦穗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她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哇地一声吐出来。

　　“我这里有纸巾，”那个青年男子递过来一包手帕纸，“哦，还有这个，你如果想吐可以先吐在这里面。”

　　他说着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只小小的塑料口袋递了过来。

　　麦穗无言地接过去。

　　正好这时候列车到站了，车门打开的刹那，麦穗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

　　她跑到一个角落里，蹲在地上对着那只塑料袋大吐特吐起来。

　　真的很奇怪，吐完后她就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了，各种不适感也瞬间远离了自己。

　　麦穗舒了一口气，重新戴好了口罩。

　　“好点了吗？要不要帮你拨打120？”

　　背后响起的关怀声让麦穗蓦地一惊，她起身回头，这才看清了面前站着两个男子。

　　他们个子都挺高，年轻一点的那个，正是方才对她施以援手的好心人。看起来，似乎还有一点点眼熟。

　　而另一个年长些的，居然就是那个KTV里面软玉温香在怀的什么段总！

　　这是什么孽缘？

　　“不用了，不用了，”麦穗连连摆手，“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的帮忙。”隔着口罩，麦穗对青年报以诚挚的微笑，一双杏眼顿时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走吧，别迟到了。”段庭樟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出声提醒道。

　　他的眉眼英气而疏离，相对身边的同伴，明显少了一些亲和力。

　　麦穗心想，自己眼下正戴着口罩呢，双方之前又仅有一面之缘，他应该没有认出自己。

　　青年男子与麦穗道别，跟在段庭樟旁边，从地铁的C口走了出去。

　　麦穗将那只装着自己呕吐物的塑料口袋扔进垃圾桶的一瞬间，看到上面印着一行字：每天都要开心，开心每一天，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太阳。

　　她的心里温暖又遗憾，都没来得及问这好心人的姓名，也没问人家要个联系方式，说不定还可以就此成就一段姻缘，结束自己的单身狗生涯呢！

　　她一边摇头自嘲着，一边也从C口出了地铁站。

　　来到会场，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主持人正在上头调试设备。

　　麦穗找了半天，才从那些粉色桌牌里找到了导师工作室的名字。

　　等她入座后，才惊诧地发现那位段总此刻正站在第一排领导位置的旁边，和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年人热络地攀谈着什么。

　　不是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过他既然在这里，那她的“恩人”肯定也在会场内。

　　麦穗扫视一圈，果不其然，那位好心人正端端正正坐在第四排位置上，认认真真翻看着会议材料。

　　此刻他鼻梁上架了一副薄薄的镜片，衬得整个人斯文又秀气。

　　而他面前的桌牌上赫然印着”××市瑞佳贸易有限公司”！

　　瑞佳？不就是自己即将入职的瑞佳！

　　那那位段总，该不会就是公司的创始人段庭樟吧？

　　据说段庭樟在学生时期便和同学一起创业，起初只是成立了一家个体户，做一些居间业务。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才将个体户转型成了公司。

　　如今瑞佳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品牌，说它是本地的龙头企业也不为过。难怪他们也在本次表彰大会的受邀之列。

　　麦穗拿出手机，快速在网上搜索段庭樟的照片。

　　几秒钟的时间，互联网就给出了答案。

　　麦穗盯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很好，这图片上的不正是站在前排侃侃而谈的那个男人吗？

　　还真是道貌岸然啊，谁能想到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段总昨天还在和陪酒女郎耳鬓厮磨呢？

　　麦穗强忍着激动又复杂的心情翻开了导师准备的发言稿，再次熟悉起来。

　　大会按照早已提前制定好的议程一项项推进着，轮到麦穗上去发言时，会议已经过了大半。

　　因为业务能力过关，加之提前准备充分，她发言时显得镇定自若，将重点、要点讲得十分清楚，面对领导的提问也能应对自如，给出准确的答案。

　　在区上领导赞许的目光中，她准备下台，就在这时，会场里响起一道声音。

　　“我想提一个问题，可以吗？”

　　麦穗诧异地循声望去，居然是段庭樟！

　　四目相接的刹那，麦穗非常确定自己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挑衅。

　　她轻咬牙关，随后故作镇定地点头：“您请讲。”

　　段庭樟：“你刚刚的发言里面说到，贵工作室曾经在过去的几年里，与本省许多大型商超合作。我的问题是，你本人是否有实际参与这些项目？如果没有的话，那我没有问题了，如果有的话，你具体是负责哪一块儿的？谢谢！”

　　这样有针对性的提问，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一些“为难”的意味。

　　麦穗留意到前排那些领导的神情都已经变得微妙起来。

　　陈可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招呼都白打了，为难她学生的不是政-府部门的人，而是她学生即将入职公司的老总。

　　麦穗扶了扶面前的话筒：“我参与过其中三个项目，比如去年和福地商场的合作。他们需要在每层楼放置新的指引屏幕，我负责的是前端开发部分。”

　　“前端开发，”段庭樟含笑点头，“那你是计算机相关专业的？能跟我们大家交流一下，你这个工作需要掌握的核心技术体系吗？”

　　见他还不肯放过自己，麦穗不得不怀疑，这男人是因为她见过他放浪形骸的一面，所以挟私报复呢。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说：“我个人认为就目前来看，做前端开发的人员需要掌握以下内容：第一，基础三件套，即HTML5、CSS3、JavaScript；第二，主流框架与库……。”

　　她讲的这些因为太过专业，底下的人大都听得云山雾罩的。她料想段庭樟也根本听不懂。

　　“段总如果还想听细化的，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也可以再做详细阐述。”

　　段庭樟意味深长地挑眉一笑，随后说：“术业有专攻，我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感谢你的耐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