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41、远离渣男

　　推开教室门时，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淌在课桌上，周彤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蝴蝶发卡掉在桌角，沾了点粉笔灰。晚意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身，把发卡捡起来，轻轻别回她蓬松的发间。

　　“彤彤。”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瓷娃娃，“别哭了，这个周末，我陪你去C大。”

　　周彤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一抽一抽的：“去C大做什么？”

　　“去找林野。”晚意的语气很笃定，她伸手替周彤擦去脸颊的泪痕，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有些事，总要亲眼看见答案，才能彻底死心。”

　　周彤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被哽咽堵了回去，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把脸埋进晚意的颈窝，像个迷路的小孩。晚意拍着她的后背，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韧劲——她不能看着周彤就这样，被一场潦草的喜欢，碾碎了眼里的光。

　　周末的清晨，天阴沉沉的，风裹着湿冷的潮气扑面而来。晚意带着周彤挤上公交时，天边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雨丝打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周彤靠在窗边，眼神空落落的，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音乐节门票，指尖泛白。

　　“他没说过周末会在学校，也没说过具体在哪栋楼。”周彤的声音沙哑，带着点不确定，“我们……真的能找到吗？”

　　晚意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找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是来逛逛，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南师大隔壁的校园，提前感受感受大学的氛围。”

　　公交摇摇晃晃地驶进C大的校门，雨势渐渐大了些，细密的雨帘把整个校园罩得朦朦胧胧。两人撑着一把伞，顺着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路上的学生行色匆匆，踩着积水的路面，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水花。

　　他们路过爬满爬山虎的教学楼，路过飘着书香的图书馆，路过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馆，周彤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眼神里的空洞，被一点点好奇填满。

　　“听说C大的银杏道很有名，秋天的时候，整条路都是金黄的。”晚意指着不远处一条蜿蜒的小路，“我们去那边走走？”

　　周彤点点头，跟着她拐进小路。脚下的青石板路积了薄薄一层水，踩上去咯吱作响，两旁的银杏树叶子落了大半，湿漉漉的叶片贴在枝干上，透着一股初冬的萧瑟。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片小广场，广场边的银杏树下，有个男生正撑着伞，低头跟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女生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姿态亲昵。

　　周彤忽然停下了脚步。

　　晚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伞下的人，正是林野。

　　雨丝敲打着伞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野和那个女生聊得正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周彤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落在女生身上的雨帘，他才猛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周彤？你怎么在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把身边的女生往身后藏了藏。

　　周彤没看那个女生，目光直直地落在林野脸上，那双哭过的眼睛红得厉害，却亮得惊人：“我来看看，你说的‘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林野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没有慌乱，也没有躲闪，只剩一片坦然的漠然：“你怎么来了？”

　　他身边的女生察觉到不对，轻轻拽了拽林野的袖子，眼神里带着疑惑。林野还没开口，周彤已经转头看向她，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一片冷冽的清明：“你是他女朋友吧？我劝你擦亮眼睛，离这种人远一点。”

　　女生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周彤的目光重新落回林野身上，字字句句都带着冰碴儿：“他一边跟你甜甜蜜蜜，一边转头就哄着我，说要带我去看音乐节，说什么周末有事，原来所谓的事，就是陪着正牌女友逛校园。林野，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音乐节门票，抬手就甩在林野脸上。纸张打在他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响，随即落在积水里，晕开了墨迹。

　　“这张票，就当是我喂了狗。”周彤冷笑一声，眼底最后一点留恋彻底熄灭，“我喜欢过你，是我眼瞎。”

　　这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林野心里。他那张素来挂着阳光笑容的脸瞬间扭曲，眼底翻涌着凶狠的戾气，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半分温和。他攥紧拳头，猛地朝着周彤的方向冲过来，扬起的手臂带着狠劲，显然是想动手。

　　“你干嘛！”

　　晚意瞳孔骤缩，想都没想就往前一步，死死护在周彤身前。她攥紧肩上的背包，迎着林野的动作狠狠抡了过去。书包砸在他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硬生生拦下了他的动作。

　　“林野！你想干什么？！”晚意的声音又急又响，带着震慑人的底气，“你辜负女孩子的真心，脚踏两条船，现在被拆穿了还想动手打人？”

　　她的声音很大，雨幕里都透着清亮。周围路过的学生本来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听见这话，纷纷停下脚步，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野身上。

　　林野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狠狠瞪着晚意和周彤，眼神里满是怨毒，却终究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动手。最后，他咬着牙，狠狠“啐”了一声，一把拽过身边的女生，恶狠狠地说：“走！”

　　女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脸上满是抗拒。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女生就猛地甩开了林野的手，站在雨里冲他低吼着什么，看口型，应是骂他混蛋。林野转头跟她争执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彤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着晚意的手微微发抖，却再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晚意拍了拍她的手背，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十一月的雨早浸了入骨的寒意，砸在身上像无数根冰针，刺得皮肤生疼，湿冷的风卷着雨丝灌进衣领，冻得两人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周彤忽然抬手，一把推开晚意递过来的伞，仰头冲进雨里。冰凉的雨丝狠狠砸在脸上，混着滚烫的眼泪一起滑落，那点热意转瞬就被寒意吞噬。

　　她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在凛冽的雨幕里格外清亮。

　　晚意也扔掉了伞，跑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在雨里。两人看着彼此湿透的头发黏在脸颊、校服裤下摆往下滴着冷水的狼狈模样，看着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忽然一起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汹涌而出。

　　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洗去了心底积压的所有委屈，也冲散了那段潦草又荒唐的喜欢。

　　两人顶着一身湿冷往家走，风裹着雨珠往脖子里钻，冻得周彤嘴唇都泛了白。

　　晚意看着她湿透的校服黏在身上，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的狼狈样子，心里软成一片，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水痕：“别回你家了，去我那吧，省得你爸妈看见担心。”

　　周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跟着她走。

　　到家时，玄关的灯暖黄明亮。晚意翻出自己的睡衣递给周彤，又把浴室的热水器调好：“你先洗，热水够，别冻感冒了。”

　　氤氲的热气很快填满了浴室，周彤洗完澡出来时，脸色终于有了点血色。晚意也冲了个热水澡，刚换上睡衣，手机就响了，是江彻的电话。

　　“下来开门。”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被雨打湿的微哑，却依旧沉稳。

　　晚意愣了愣，跑到院子里开门。江彻就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肩头落了点细碎的雨珠，身上带着初冬夜晚的清寒。

　　“刚熬的姜汤，趁热喝。”他把杯子递过来，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发梢，眉峰微蹙，“怎么不吹干头发？”

　　晚意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一下子暖了：“刚洗完，忘了。”

　　江彻没多逗留，只朝屋里瞥了一眼，看见沙发上的周彤，便点了点头示意，声音放轻了些：“喝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晚意端着两杯姜茶走回客厅，把其中一杯递给周彤。暖乎乎的杯子贴在掌心，驱散了不少寒意，姜辣的热气漫进鼻腔，呛得周彤轻轻咳了两声。

　　两人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声，一时都没说话。

　　晚意看着周彤垂着的脑袋，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彤彤，喜欢不是让你把自己缩成一团，去迁就别人的步调。”

　　周彤抬眸看她，眼底还藏着点未散的湿意。

　　“是两个人并肩站着，一起朝着光走。”晚意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你喜欢的，该是那个能推着你往前跑，让你更想靠近梦想的人。而不是把你拽出赛道，让你忘了南师大汉语言系的人。”

　　周彤抿了抿唇，眼眶又红了，却慢慢弯起嘴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底，把最后一点委屈和不甘，都烫得烟消云散。

　　周彤抿了抿唇，眼眶又红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带着点哽咽的喑哑：“晚意，对不起。”

　　晚意愣了愣。

　　“之前我还笑你们俩，天天就知道聊题、聊未来，一点都不浪漫，还质疑你们这样算什么谈恋爱。”周彤的声音很轻，带着释然的笑意，“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们这样的感情，才是最踏实、最真挚的。不像我，被一时的甜言蜜语蒙了眼，连自己的方向都弄丢了。”

　　晚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周彤仰头喝了一大口姜茶，辛辣的暖意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底，把最后一点委屈和不甘，都烫得烟消云散。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洒在窗台上，温柔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