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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哎!梁丘弟弟!”
      熟悉的破锣嗓子在身后喊道。
      梁丘音挪步至人行道内侧,让开上学的人潮。
      “凯哥。”
      “不跟你哥一起上学啊。”邵凯咬了一口手上的煎饼,说话嘟嘟囔囔的。
      “我起得晚。”
      “哎,要不是今天第一节化学课,我也能多睡个五分钟。”
      “跟这有什么关系?”
      “想不到吧,”邵凯的嘴角沾上了甜面酱,“咱是化学课代表。”
      走在他们身后的人正在窃窃私语,连邵凯都听得出来他们在谈论谁。他也不避讳,笑着调侃道:“你小子天生招桃花。”
      梁丘音呵呵一笑。
      “欸,你不知道,”邵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我们班有好几个女生,时不时就跟你哥打听你。你懂吧?”
      “她们只是想找我哥说话,找个话题而已。”
      邵凯舔掉嘴边的甜面酱,心思了半秒,直呼:“有道理啊!”
      “那我哥怎么说?”
      “打马虎眼呗,还能怎么说?”
      “嗯,也对,跟外人没必要说那么多。”
      “哎?你等会儿?”邵凯瞪着一双铜铃眼,“怎么话里有话呢?来来来,你跟我说道说道!”
      见状,梁丘音扶额摇头,左右为难,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平铺在脸上,生怕邵凯看不出来。
      “拿我当外人呀?我可太心寒咯!”邵凯说得惨兮兮。
      “凯哥你有所不知,”梁丘音眉头深锁,哭诉道,“我们家其实相当传统,我爸老家现在还有定娃娃亲的习俗。我和我哥早就被安排好了。”
      他偷瞄邵凯的反应,又叹了口气,“家族使命,父母之言,难以违抗呀。自由恋爱什么的,根本不敢奢望。”
      他说得真切,当真把邵凯唬住了。
      “卧槽!真的假的?”
      “念在你跟我哥感情好,我这才偷偷告诉你。你跟我哥初中就是同学,他的感情生活,你应该比较了解吧。”
      邵凯打了个响指,“你还真别说!初中那会儿,有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来着,他一个也没答应。我都嫌他墨迹!大老爷们儿的装什么矜持!又不会少块肉,谈一谈怎么了?”
      “你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不想伤那些女孩的心。”
      “靠!要是换成我,老子都定娃娃亲了,还不趁着套牢之前赶紧享受享受!”
      他们一同叹了口气,替大昱感到不值。
      “对了,”邵凯笑得像个媒婆,“你们跟哪家姑娘定的娃娃亲呀?”
      “我爸老家那边的人。”
      “好看不呀?”
      “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再没见过。”
      “没准儿女大十八变呢!”他又啃了口煎饼,“你这情报真够提神的,今儿个没白早起。”
      “凯哥,劳烦你替我哥保密。他那个人呀,好面子。”
      “得嘞!”邵凯搭上梁丘音的肩膀,“你放心吧老弟!”说完,他又在人家肩膀上抓了两下,“哟!看不出来,老弟你挺有块儿啊!”
      两人即将拐进校门口。邵凯端正仪态,把没吃完的煎饼顺进袖子里,面不改色地路过门口检查老师。
      操场上,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
      “欸,我跟你说,上周我们班跟隔壁班篮球比赛来着,”邵凯望着操场说道,“战况老激烈了!”
      “上周体育课没看见你们班。”
      “高三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调课了。”他偷偷从袖口里咬了口煎饼,“你没看见太可惜了!”
      “怎么?”
      “别看你哥平常踢个足球,人畜无害的,打起篮球来那叫一个猛!隔壁班有个男的,被你哥虐得老惨了!”
      “嗯,我也没怎么见过他打篮球。”
      “也怪那男的点儿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逼一门心思地防昱哥,蔫儿坏蔫儿坏的!手还欠!昱哥给丫干服了!太解气了!”
      “你们班赢了?”
      “那可不!昱哥功臣一个啊!那天我们班都炸开锅了!”
      他转而又叹了口气,感慨万千,“你说,就凭你昱哥那脑瓜,但凡他认真一点儿学习,进个全班前五没问题。可他偏不!我都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我也就成绩比他好点,不然站他旁边都害臊!”
      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邵凯鼓着个腮帮子,拿胳膊肘戳梁丘音,示意他看前面。
      教学楼里人头攒动。
      “蓝外套那个,”邵凯终于咽下去了,“就他!惹你昱哥,丫的!”
      那天被凝视的感觉又萦绕上来。
      “我从那边楼梯上。回见!”邵凯甩甩头,扬长而去。
      立冬刚过,班里的空气却很温暖。
      严彬朝梁丘音招招手,开心地说道:“供暖了。”
      放下书包后,梁丘音摸了摸墙边的暖气片,果然是热乎的。
      “上周给我冻够呛,”严彬双手握住暖气管,“这回好了,咱们这排现在是最暖和的。”
      梁丘音拖着桌子往外挪了一点。
      “你该不会嫌热吧?”严彬睁大眼。
      “离近了是有点热。”
      严彬既震惊又无奈,“我跟你们这些不怕冷的人不共戴天。”
      梁丘音邪魅一笑。
      班门口,李老师和班长同时出现,两人有说有笑,像邻家姐妹的互动一般温馨。
      在她们身后,睡神慢悠悠地走进班门。
      今天他围了一条灰色围巾。
      李老师叫住睡神,关切地询问着什么。待他回到座位上之后,李老师径直朝梁丘音这边走来。
      “暖气烧着呢吧?”她伸手摸了下暖气片。
      “可暖和了。”作为一名受益者,严彬抢先答道。
      “那谁!”李老师冲睡神喊道,“搬桌子,到这儿来坐!”她又问梁丘音:“你没感冒吧?”
      “没有。”
      “那让人家挨着暖气坐。这周就先坐这儿,等感冒好了再回去。”她推了推梁丘音,“你也别闲着,去帮你的新同桌搬桌子!”
      两人收到李老师的指示,一个收拾东西,一个去搬桌子。
      一通折腾落座后,睡神率先开口道:“昨晚宿舍暖气坏了。”
      他说话带着鼻音,鼻头微红,看样子感冒很重。
      “昨天突然就降温了,”严彬瞬间感同身受,“后半夜我把电褥子都打开了。”
      梁丘音再次起身,向窗边伸出手去。咔哒几下金属声响过,他才坐回来。
      “这窗户有什么机关?”睡神问。
      “窗锁卡住了,别人轻易打不开。”
      “这天还会有人开窗吗?”严彬不解地问。
      “卫生委员有时候要求开窗放空气。”
      闻言,严彬立马回身去检查自己旁边的窗户。鼓捣了几下后,他转过头来,黑着一张脸说:“我这窗锁是坏的……”
      后面的两人一起笑出声。
      之后,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睡神向前传了几张卷子,严彬提醒道:“还有英语本子。”
      睡神做了三秒钟的心理挣扎,翻出一本空白的作业本,说道:“我现在写。”
      “能来得及吗?我昨天写了半个多小时才写完。”
      “大不了晚点交。”
      严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前排的人都不在座位上,于是他直接拿着作业本去交给课代表。
      睡神翻开本子后,霎时间眼神茫然。他转头问梁丘音:“英语作业是什么来着?”
      要不是看在他感冒的份上,梁丘音真想嘴他一句。
      “昨天上课划的定语从句各抄五遍。”
      那双茫然的眼睛并没有清亮起来。
      英语课代表还站在讲台上。梁丘音起身走过去,跟英语课代表说了句什么,然后抽出自己的作业本,回来后直接递给睡神。
      “一共几句?”睡神问。
      “二十句。”
      “我先各抄一遍,剩下的慢慢写。应该不会耽误你交作业。”
      笔尖划过纸张。梁丘音忍不住瞄了一眼。作业本上是一行行漂亮的花体字母。
      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睡神应该给这只右手买个保险。
      眼看英语课代表就要走出班门,睡神迅速扫过最后三个句子,将本子递给梁丘音,“我记住了,你去交了吧。”
      梁丘音赶在最后关头交上了英语作业。
      回到座位上后,他又看了眼睡神的作业本。最后三个句子一字不差地抄写在本子上。

      几日秋风萧瑟后,操场南边的一排杨树秃成了渐变色。
      紧挨礼堂门口的那棵树尚且最为茂盛,而后依次越来越秃,直到最后一颗把着风口的树,它几乎全都秃了。
      几个高一学生正拿着大扫帚清扫落叶。刚扫完一波,风又吹落一波,风声与叫骂声此起彼伏。
      礼堂门口拉起了横幅:热烈庆祝建校五十五周年。
      下午第三节课过后,各个班级纷纷打开电视,拉下投影仪。计算机课代表一通调试后,礼堂内的演出舞台呈现在屏幕之上。
      深红色的帷幕紧闭,屏幕边缘偶尔有人头经过。
      由于礼堂的座位有限,每个班只有五个可以现场观看的名额。参与演出的人也都不在座位上。班上剩下的人统统挤在教室右边,正对投影仪的区域。
      礼堂里,一切已准备就绪。
      帷幕拉开,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立于舞台中央。
      女: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男:大家下午好!
      女:金秋已过,寒意渐浓,五十五载岁月如歌。在这梅花蓄蕊的时节,我们相聚在灯火璀璨的礼堂;
      男:今天不仅是艺术的盛会,更是献给母校的生日诗篇。五十五年风雨兼程,五十五年弦歌不辍,每个音符都将化作今夜的星辰。
      女:看,舞台的帷幕已浸染上银杏的金黄;
      男:听,青春的节拍正应和着历史的回响;
      女:让我们用歌声融化初冬的薄霜,
      男:用舞步丈量时光的辉煌!
      合:现在,我们宣布——庆祝建校五十五周年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许航悄悄从后门进来。此时掌声雷动,他凑近吴老师说道:“我去教学楼里转了一圈,每个班都有信号。”
      吴老师点点头,示意他坐在梁丘音旁边。
      舞台上,副校长正在讲话。梁丘音一手伸进裤兜,盲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
      没过一分钟,回信来了。
      还是一条彩信。
      梁丘音低头扫了一眼。
      图片上是某间教室里投影仪屏幕上的画面。
      弟:怎么还在教室?
      哥:我的节目靠后,不急。
      弟:心真大,走遍天下都不怕。
      哥:假如我因为什么不可抗力没法表演了,到时候你替我上台来一段说唱,保准火爆全校。
      弟:温馨提醒你一下,后台试衣间需要排队。
      哥:演出服装已经穿我身上了。
      弟:哟呵。
      哥:没想到吧。快给爷磕一个。
      哼。
      梁丘音没有回。
      等到第一个合唱节目结束,他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哥:高一女团舞是第几个节目?
      弟:叫爸爸。
      哥:滚。
      “咳咳!”吴老师的咽炎又犯了。梁丘音默默收起手机。
      帷幕拉起。女主持人登上舞台一侧。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欣赏民乐合奏。演出:高三六班,陆晓妍;高一七班,方翎……”
      帷幕再次拉开,四位素衣白裙的女生静坐于舞台中央。
      与此同时,四名女生所在的班级一齐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古筝女生垂眸勾弦,玉腕扫出草浪翻涌的轰鸣。
      “晓妍姐这身衣服太仙了!”
      “四个女生都好美!”
      阮声如马蹄叩击冻土,每个轮指都激起篝火琵琶的暖意。
      “翎姐竟然会弹琵琶!”
      “那叫阮!你个傻冒!”
      随吹笛者气息震颤的银流苏,在追光灯下化作跃动的星河。
      领奏的二胡揉弦时,马尾弓在弦上碾出沙砾般的颤音,推拉间恍见游牧人扬鞭策马的粗粝与柔韧。
      “她们什么时候排练的?”梁丘音问许航。
      “周末在舞蹈教室练的。”
      “你怎么知道?”
      “吹笛子那女生坐我后面。之前她们一直找不出时间来统一排练。据说周末练了一天半,今天直接上台演。”
      四位演奏者始终保持着青瓷般的静雅,唯有乐器在她们手中化作奔涌的河流,将阴山积雪与穹庐云雾尽数泼洒于礼堂上空。
      最后一个泛音消散之时,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四位仙女一同起身鞠躬,帷幕缓缓拉上。
      男主持人登上舞台:“民乐苍茫余韵未散,且看少年飒爽登场!请欣赏高一男生演绎动感女团舞!”
      梁丘音的手机再次震动。
      哥:嗷嗷嗷来了来了!
      假如你此时身处高一楼层的走廊里,那将会收获“两岸猿声啼不住”的奇妙体验。
      急促的电子节拍响起,帷幕也随之一拉到底。舞台灯交替闪烁,切割出一片连绵不断的黑色剪影。
      顶灯忽转为樱花粉,渲染出一片轻柔的暧昧。
      九名高一男生身着白衬衣、黑西裤,在前奏的节拍中迈出甜美的舞步。
      黑色领带随动作起伏,自发摆出轻盈的弧线。
      领舞男生自菱形队列中缓步旋出,绷直的指尖与下颌线形成利落折角。
      八名队友围绕他裂变为放射状人浪。副歌落下,众人双手比心,如同花瓣随风飘散。
      中央通道腾空,他单手扯松领带,忽地一个后仰下腰。衬衣被扯出腰间,腰腹线条若隐若现,左手轻掠过敞开的领口。
      黑皮鞋尖次第切开粉紫色追光。高潮处,九人同时跃起。
      落地刹那间,甩开的额发间尚凝着微亮汗珠。松开的领带化作腕间飞舞的黑蝶。
      最后,全员定格在猫爪手势的甜笑中。
      金纸雨自舞台两侧洒下,口哨声穿透空气。男生们的指尖抵成标准桃心,引发台下一轮更响的笑浪与掌声。
      帷幕缓缓拉上,男生们依次退场。
      清扫舞台的间隙,梁丘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向吴老师眼神请示。后者用手比划更换的姿势。
      梁丘音换掉第一盘磁带,并在上面作好标记。
      后门悄声打开。有个人走近,轻拍梁丘音的肩膀。
      “高三六班的梁丘昱是你哥哥?”音乐老师问道。她身后站着林佳佳。两人的神情非常焦急。
      “是。”
      她又转头对吴老师说道:“你说这不到半个小时就上台了,结果人还没来。我们同一个节目的女生都换好服装了,长裙拖地的不方便去。借你的人一用。”
      吴老师礼貌性微笑,示意梁丘音赶快去找人。
      走出礼堂门口,梁丘音发了一条信息:音乐老师让我去找你。
      他穿过操场,进入教学楼,顺着正门口的楼梯上楼。
      刚拐到四层,回复来了:啊?我到礼堂了。
      ……
      哥:你怎么不在后面?
      操。
      弟:真想现在办了你。
      哥:???
      等梁丘音再从后门进入礼堂,台上的相声表演正逗得观众哄堂大笑。
      许航笑得直拍大腿。眼见梁丘音错过了精彩之处,他便使出浑身解数将刚才的包袱重新抖了一遍。
      可梁丘音一点也笑不出来。
      更换完第二盘磁带后,两主持人上台报幕。
      女:当迷雾漫过命运的辙痕,暗潮涌动于琴弦之上;
      男:当肢体撕开沉默的茧壳,光影碎裂于骨节之间;
      女:以声为引,以舞为刃;请欣赏歌曲与现代舞——《灰色轨迹》。
      男:演出,高三六班,梁丘昱,林佳佳;高二八班……”
      与此同时,高一七班里,有人低声猜测,即将上场的其中一人与班上某位学霸之间是何关系。
      睡神坐回原先的座位上。这里的观赏角度更好。
      前奏响起,帷幕缓缓拉开。
      一束冷蓝顶光洒落高台,在歌者身上留下一片缓慢移动的光痕。他单手扶住立式话筒架,缓慢抬头。
      女舞者蜷缩在灰黑水影中央,如茧中未醒的灵魂。
      主歌起。歌者嗓音带着粗粝质感,如砂纸轻擦耳膜。女舞者身形起伏,肩胛宛若蝶翼轻震。
      水影陡然升高,如一道无形之墙。黑浪涌现,那是男舞者俯身而成的曲线。阴影落下,遮没茧壳上的微光。
      茧壳跃起,连转失衡,却被黑浪拖回深渊。
      副歌起。歌者伸出手,似要将她拖出深渊。
      男舞者从后束住女舞者肩头。两人疾走旋转,步伐缠斗。高音一跃而起,二人如被牵之偶,动作僵直,神情迷茫。
      二段主歌,歌者拿下麦克风,缓步下台。
      男舞者绕其疾走,层层逼近。追光落在女舞者身上,她困于光影之间,仿佛迷失方向。
      歌者伸手落在男舞者肩上,后者顿住,动作扭曲。茧壳脱离包围,却站在歌者背后,目光游离,分不清来路。
      两舞者分立两侧,不知心向何方。
      二段副歌起。歌者跪地吟唱,手臂被绸缎高高牵起,另一端在男舞者的掌握中,不断收紧。
      黑浪蔓延,吞噬掉了一切。茧壳越陷越深。她找不到光明,也找不到黑暗。
      电吉他间奏炸响。追光裂为两束,如光刃般交错。二人绕歌者反向旋转,仿若漩涡。
      绸缎环绕女舞者腰身,继而缠上歌者颈项。
      歌者握紧缎尾,手贴胸口。
      男舞者托起女舞者后又放下。茧壳被黑影包裹,渐渐遗失了原本的颜色。
      桥段进入。歌者缓步站起,撕裂颈间绸缎。鼓点陡重,他转身登台。
      副歌重现,灯光骤然转为深红。
      水影中,女舞者似受指引,冲破束缚,在旋转中解开绸缎,如蝶破茧。
      她追随光明,双臂展开,飞跃过往的挣扎。
      高台之上,她起舞如焰,时而与歌者搭手,时而双人交错。
      男舞者在地面寻她不见,只得在水渊中,映出自己破碎的轮廓。
      尾奏响起。男舞者隐没如潮退。
      吉他轻响,音符画出飞舞的轨迹。她飞下高台,旋身高举,指尖与歌者隔空相触。
      灯光转为暖黄,在两者间来回交替。她牵引着他,一同步下台阶。光带之间,是两人重叠的剪影。
      尾奏渐息,帷幕缓缓拉起。女舞者由左侧退场。
      梁丘昱移步至舞台中央,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
      已经退场的林佳佳和音乐老师站在舞台侧方面面相觑。
      彩排里并没有这一段。
      帷幕即将拉上。所有人都在等待尾声。
      梁丘昱打开眼镜盒,放出一只白色蝴蝶。
      前排一片喧哗。
      蝴蝶飞过礼堂上空,如音符般浮浮沉沉,现场观众无不抬头追踪它的身影。
      只有梁丘音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台上的人,直到他被帷幕遮住。
      蝴蝶飞呀飞,飞到梁丘音的上空。他抬头望去,追视蝴蝶捉摸不定的轨迹。
      主持人继续报幕,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舞台上。
      蝴蝶停在桌边,翅膀轻轻扇动。
      下一秒,梁丘音脱下校服外套,抡起衣服,猛地向蝴蝶扇去。
      蝴蝶被拍在地上,奄奄一息。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吴老师和许航惊诧不已。梁丘音甩下一句“我去趟厕所”之后,便夺门而出。
      他跑去舞台后方。半敞的门后站着即将登场的演员们。
      来往的人影之间,梁丘昱衣服上的流光格外耀眼。与之擦肩而过的人纷纷同他攀谈,短短几米的路程仿佛永远也走不完。
      有人招呼他去试衣间。
      “我出去透透气,待会儿再换衣服。”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来。
      “唔!”
      刚走出后台,他的手臂被突然抓住。
      带他走的人匆忙得很,头也不回,只顾一个劲儿往外走。他们走出礼堂,步下石阶,躲进拐角的阴影里。
      “松手!”
      “别动!”梁丘音箍住哥哥的两只手腕,将他抵在墙上。
      “你看见蝴蝶了吗?”
      “看见了。我弄死了。”
      “什么?”
      “我说,我把蝴蝶弄死了。”
      大昱不敢相信,“蝴蝶飞到你那里了?”
      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大昱笑得肆意,“上台之前,我看见草地上有几只蝴蝶在飞,突然心血来潮想抓一只。我还以为——”
      梁丘音堵住了他的嘴。
      礼堂门口传来人声。
      人们边走边聊刚才的演出。梁丘音往里挤了挤,确保他们处于外人的视线死角里。
      “嘶!”梁丘音抿起嘴。他的嘴唇被咬破了。
      “放、开、手。”
      梁丘音稍稍松开一些力道。
      紧接着,大昱抽出双手,攀上小音的颈间,将他拉入怀中。
      马甲口袋里的眼镜盒挤在两人胸膛中间,几乎要压到变形。
      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声音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哥……”
      直到下一首合唱曲目结束,他们才分开。
      “你该回去了……”大昱的眼角泛红。
      梁丘音浅吸一口气,“再等一会儿。”
      “那……我先去换衣服。”
      “嗯。”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
      大昱勾了勾小音的手指,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消失在礼堂门内。
      等梁丘音从后门返回礼堂,正好对上吴老师愤怒的眼神。
      “你这泡尿挺长啊,”吴老师打量着他,“嘴怎么了?”
      “点儿背,磕台阶上了。”
      “该!”他拿下巴指了指摄像机,“赶紧把磁带换了。”
      许航趁机凑近,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下手挺快啊。”
      “什么?”梁丘音瞪了他一眼。
      “别装了。彩排的时候你就老盯着人家看,我早就发现了。”
      “哦。”
      “这么淡定?”许航颇为失落,自顾自说道:“不过那女生跳的真好,难怪你会喜欢。”
      他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结果是一盘麻辣鸡丝。
      梁丘音没再接话。
      文艺汇演顺利结束。
      梁丘音先一步跑去中央机位,回收了视频采集卡和笔记本电脑。待观众走净,他才返回后方和许航一起整理仪器,并将录好的磁带送去德育处。
      晚上八点,梁丘音刚走进阶梯教室,几个同班同学便围了上来。大家好奇的事情不外乎两个。
      哪一个人是梁丘昱?
      梁丘昱是你什么人?
      事情沸沸扬扬了一下午,究竟哪一个是梁丘昱只需打听一下便知。可群众们似乎更喜欢向本人确认,毕竟这样更具权威性。
      “唱歌那个人。是我哥。”
      官方盖章。
      “你看!我就说吧!肯定是唱歌那个人。”
      “听说最后放蝴蝶那部分是他即兴发挥,真的假的?”
      “要是蝴蝶被憋死了,岂不是很尴尬?”
      “音乐老师都气炸了!”
      “据说高三的人都在传你哥和那个女生……”
      他懒得废话,径直朝最后一排走去。
      角落里,睡神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干嘛呐干嘛呐!”值班老师突然出现在门口,“下周就期中考试了!都收收心!闹腾一下午了还不嫌够!”
      同学们像自动麻将机上的麻将,被迫各自归位。
      像之前一样,梁丘音与睡神相隔一个位置坐好。
      阶梯教室里很安静,可梁丘音的心里仍然很吵。他塞上耳机。好像耳朵里充满了音乐,心里就会安静一些。
      左边传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下午布置的各科作业。
      他在自己的课本上圈圈点点,全部记下之后,在纸条上写下一个“谢”字,再传回去。
      忽然间,他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一件事情。
      作为他的同桌,睡神下午是否被其他人围攻过?八卦群众们找不到当事人,自然会去找当事人的同桌。
      那天他们在图书馆见过哥哥一面。只要睡神不脸盲,那他应该一早就知道台上哪一个人是梁丘昱。
      他会如何作答?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要么是没有人问他,要么是他什么都没说。
      其实就算说了,也没什么。
      不。
      梁丘音仔细想了想。假如睡神真的告诉其他人哪一个是他哥……
      他的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他向左边看去。
      和其他按耐着躁动的人不同,睡神静谧地像个屏蔽仪。他想象不出睡神七嘴八舌的样子。
      夜自习即将结束。教室里响起悉悉簌簌收拾书包的声音。
      “这就坐不住了?”值班老师睨了一眼。
      咚咚两下敲门声,教室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男生。
      “老师,请问梁丘音在吗?”
      值班老师一脸狐疑,转而向所有人问道:“梁丘音在不在?”
      梁丘音举起手。
      “什么事?”值班老师问高三男生。
      “他哥哥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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