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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怀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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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时捷的暖风呼呼吹着,出风口的热浪扑在脸上,却驱不散怀灼骨子里的寒意。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下巴抵着膝盖,双臂紧紧环住自己,湿透的发丝黏在脖颈和脸颊,冰凉的触感像附骨的虫豸,爬得她浑身发颤。时七泠想递过干毛巾,手伸到半空,却被她轻轻摇头拒绝,那双哭红的眼睛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光影明明灭灭映在瞳孔里,空洞得让人心慌。
“其实你心里没那么恨他,对不对?”温知糯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车内的暖风似乎都跟着凝固。
怀灼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刺骨的涩:“我恨的不是他不信我,是他在我最需要解释的时候,给了我一句‘到此为止’。”
她想起一个月前,收到沈澈分手信息的那个深夜。窗外也是这样的寒夜,风刮得窗户呜呜作响,她攥着手机,手指按到泛白,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流失,一遍遍打他的电话,却只听到机械的忙音。就像今晚一样冷,她一个人坐在天台的栏杆上,脚下是万丈霓虹,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蒂堆了满满一地,直到时七泠找到她,哭着把她从摇摇欲坠的栏杆边拉回来。
“我那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怀灼的声音带着哽咽,尾音破碎在风里,“可他连一个让我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
后座的时七泠沉默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衣料传过来,微弱得可怜。她太清楚怀灼的性子,看似张扬叛逆,敢和全校的混混叫板,骨子里却比谁都在意真心。沈澈是她第一个毫无保留交付真心的人,那些高三下册的并肩同行、补习时课桌下偷偷牵住的手、迈巴赫车顶许下的青涩约定,都是她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可这份柔软,终究被现实的冷水浇得冰凉。
车子驶进怀家别墅的车库,厚重的铁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寒意。怀灼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拒绝了时七泠和温知糯的陪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想一个人待着。”
她独自走进空旷的客厅,玄关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孤寂的痕。她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衣料砸在真皮上发出闷响,惊得客厅里的吊灯轻轻晃了晃。她不知道的是,各家父母得知她跳海的消息后,早已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此刻正守在楼上,等她回来。
凌晨三点的怀家别墅灯火通明,玄关处的水晶灯折射出暖黄的光,铺满了整个客厅,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寒意。怀灼刚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坐定,别墅大门就被急促地推开,念婉宁几乎是跌撞着扑进来,高跟鞋的鞋跟磕在地板上,发出凌乱的声响。她一眼看到女儿苍白的脸和湿透未干的发丝,眼泪瞬间决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阿灼!”
念婉宁一把将怀灼搂进怀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后背,心疼得声音都在发抖,“谁这么狠心对你下这种毒手?吓死妈妈了!”
怀振庭跟在后面,平日里沉稳的男人此刻眉头拧成川字,眼底满是后怕,他抬手轻轻拍着妻女的后背,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紧随其后的是怀鹤和念久依,怀灼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像是刚下飞机,头发都来不及梳理整齐,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外婆念久依握着怀灼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被海水里的石子划出的划伤,哽咽道:“傻丫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女,受了这么大罪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外公怀鹤脸色铁青,看向一旁的林野,声音沉得像冰:“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林野点头,语气带着怒意:“是林微微动手推的人,背后是夏星眠指使的。”
怀鹤冷哼一声,眼底闪过厉色,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下来:“敢动我怀家的人,我看她是活腻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时景谦扶着然玖走进来,两人脸上满是疲惫和担忧。时七泠立刻起身迎上去:“爸,妈。”
然玖没顾上理女儿,径直走到怀灼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烫得怀灼微微一颤:“没发烧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景谦则拍了拍怀振庭的肩膀,沉声道:“振庭,你放心,这事我们几家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夏家和林家,总得付出点代价。”
时七瑶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一个热乎乎的热水袋,小心翼翼地塞进怀灼手里:“灼姐姐,暖暖手。”她是时七泠的妹妹,本来在家睡得正香,硬是被爸妈喊起来跟着赶了过来。
温瞻松和温安茹提着保温桶进来,保温桶的盖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姜枣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客厅里的寒气。“阿灼,快喝点姜枣汤驱驱寒,我和糯糯熬了两个小时的,趁热喝。”温安茹的声音温柔得像水。
温知糯接过碗,小心翼翼地喂到怀灼唇边,勺子碰到她干裂的嘴唇,怀灼下意识地抿了抿。温瞻松则看向怀振庭,补充道:“后续的事我们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夏家和林家的产业,该查的查,该压的压,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林澄泓和叶吟竹也赶了过来,叶吟竹拉着怀灼的另一只手,眼眶通红:“阿灼,以后出门一定要跟我们说,可不能再这么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你父母和我们怎么办呢。”
林野站在父亲身边,低着头,语气带着自责:“爸,妈,是我们没看好怀灼,才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林澄泓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怪你们,是那些人心术不正,藏得太深。”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怀瑾拖着行李箱跑进来,少年一身风尘仆仆,校服外套还没来得及脱,看到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姐姐,眼睛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姐姐!”
他扑到怀灼面前,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着她,生怕碰疼了她哪里:“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谁欺负你了?我去收拾他!”
怀灼看着弟弟焦急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哑得厉害:“姐姐没事,别担心。”
客厅里,各家父母忙前忙后,然玖给怀灼找来了干净的羊绒衫,温安茹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吹风机的嗡嗡声混着众人的关切声,织成一张温暖的网。时景谦和怀振庭、温瞻松、林澄泓在一旁低声商议着后续的处理,念婉宁则坐在怀灼身边,一边给她剥橘子,一边忍不住骂道:“那个林微微和夏星眠,真是蛇蝎心肠!我们阿灼从来没招惹过她们,她们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怀灼靠在母亲怀里,听着大人们的关切,感受着身边浓浓的暖意,眼眶再次泛红。这些年她看似张扬独立,什么事都能自己扛,可在父母和长辈面前,终究还是个需要被疼爱的孩子。
这时,沈庭渊和七知媛走了进来,两人神色凝重,带着浓浓的愧疚。七知媛走到怀灼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满是自责:“阿灼,对不起,是我们没管教好沈澈,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怀灼摇摇头,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七阿姨,不关你的事。”
念婉宁握住七知媛的手,轻声道:“知媛,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这事不怪沈澈,是那些人太坏了,设计得太狠。”
正说着,林野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接起,挂了之后对众人说:“沈澈他……被沈老爷子罚跪祠堂了,说是要跪一晚上,不许起来。”
众人都愣了一下,怀振庭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沈老爷子向来严厉,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念婉宁看向怀灼,欲言又止:“阿灼,你要不要……”
怀灼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声音淡得像一潭死水:“这是他的家事,与我无关。”
夜色渐深,怀家别墅里的灯光依旧温暖,橘黄色的光晕裹着满屋的姜枣汤香气,驱散了寒夜的冷。怀灼靠在母亲怀里,听着身边熟悉的声音,感受着长辈们的疼爱,心里的寒意渐渐消散了一些。
可那些被推入水中的恐惧、被误解的委屈,还有沈澈带来的伤痛,却依旧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底,拔不掉,也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