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锋》敕风令月

6、大婚

　　转眼到了大婚当日。天色晴朗，京郊的杏花正开，一树一树灼灼如霞。定北侯府外红毯延至街口，喜乐声与锣鼓声交织，一派繁华。

　　定北侯府从清晨就忙碌起来。元识清作为元书仪在京的唯一亲人,也换上了大红的衣袍。那衣裳鲜艳得几乎要与晨光争辉，衬得他本就清隽的眉目愈发秀朗。袖口绣着金线祥云，腰间束一根玉带，衬得身姿修长挺拔。他站在院中指挥着仆人布置,额头上已经渗出薄汗。

　　房中，元书仪穿着喜服，头上戴着金冠，凤冠上的宝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坐在梳妆台前，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和紧张。旁边的嬷嬷正在给她整理衣服。

　　这嬷嬷是元书仪母亲闫氏的陪嫁丫鬟,自小同闫氏一起长大,后来又被派来伺候元书仪。她看着元书仪长大,如今看着这孩子穿上大红的喜服,戴上金冠,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小姐……“嬷嬷哽咽道,“若是夫人看到您如今当新娘子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元书仪本来还忍着,听到这话,眼眶也红了。

　　“哎呦!“喜婆连忙上前,“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哪能见泪呢?快快,别哭坏了妆容。”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递帕子,又重新补妆。

　　元识清走进来，看着她：“书仪，准备好了吗？”

　　元书仪抬起头，看着元识清，点了点头。她的眼睛还有些红，但努力笑着。她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红盖头盖下来,遮住了通红的眼眶。

　　吉时到了，元识清扶着元书仪出了门。花轿就停在府门口，红彤彤的，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元书仪上了轿，元识清骑马跟在花轿后面，一起往三皇子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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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因是皇子大婚,规制极高。皇帝、元妃、一些宗亲,还有太子,都到了。

　　元妃坐在上首,看着三皇子和元书仪拜堂,眼中满是欣慰和得意。这门婚事她筹谋了两年,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尽管她自己不是元氏主枝的女儿，可如今儿子能娶上二老爷元晖的嫡女，有他做外戚,她的儿子在夺嫡之路上,又多了几分筹码。

　　皇帝的心情却复杂得多。

　　他本来担心这门婚事会让三皇子势力过大,但如今元识清已经投入太子门下,他心中的芥蒂也消了几分。此刻看着儿子大婚,心中还是涌起几分欣慰和感慨——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太子站在人群中,目光却不在新人身上。

　　他盯着一旁穿着大红喜袍的元识清,眼底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元识清今日穿得喜庆,脸上也带着喜洋洋的笑意,在一片红色中格外显眼。太子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穿青绿色好看,清新脱俗，可今日穿这大红色,也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让人移不开眼。

　　“元识清在南方可有婚约?“宇文珩忽然低声问身旁的刘茂功。

　　刘茂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他想了想,答道:“奴才也不清楚。不过看元朗对元大人的重视,恐怕不会急着定下婚事。”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元大人这般才貌,又备受陛下瞩目,怕是过不了多久,京中提亲的人就要踏破门槛了。”

　　刘茂功说着,眼神笑眯眯地看向人群中的元识清,满是欣慰。却没注意到,太子的脸色已经沉得像墨一样。

　　“让探子去杭州。“宇文珩忽然开口,声音很低。

　　“殿下？”

　　“查元识清有没有定下婚约,有没有妾室和通房的丫头,几个,长什么样,多大了，都查清楚,一五一十报给本宫。”

　　刘茂功彻底愣住了:“殿下,这……”

　　“别问那么多。“宇文珩打断刘公公,他如今被刘茂功刚才的话弄得烦躁,“让你去你就快吩咐下去。”

　　刘茂功只能应声。

　　他偷偷看了太子一眼,心中疑惑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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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三皇子与元书仪大婚过后,元识清就正式搬进了太子府。

　　他被安排在一处清雅的院落。院子不大,但布置得极为用心。房中陈设讲究,有几件摆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窗前摆着一张琴桌,墙上挂着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元识清进门时,忍不住赞道:“这院子布置得真好。”

　　阿槐也觉得满意:“公子,咱们这院子虽小,但样样都是精品。”

　　“只是……“元识清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离太子的书房和寝院都很近。”

　　阿槐不以为意:“这不正好吗?殿下器重公子,才把您安排在近处。”

　　元识清没说话。

　　他心里思忖着,大约是太子还不放心他,所以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接下来几日,元识清开始协助太子三师给太子授课。

　　这日午后,太子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

　　元识清手执史书,正在讲汉武帝的故事:“武帝雄才伟略,却能纳谏如流。汲黯曾当面顶撞,武帝非但不怒,反而重用之。这便是帝王胸襟……”

　　说到得意处,他眉眼生光,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眼中好像有星星。

　　宇文珩最爱看他讲到动情处，有一股少年人的灵动和热忱，比之前绷着脸，拘束的样子好多了。

　　“——殿下以为如何?“元识清讲完,笑道,“不若写一篇短策,臣来批阅?”

　　“好。“宇文珩提笔,开始写文章。

　　元识清也没闲着,在自己的书案上写东西。他写得认真,眉头微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宇文珩很快写完了文章。他放下笔,本想叫元识清,却发现对方还在伏案疾书。他没有出声,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元识清身后。元识清在写后几日的授课内容，他列了一个大纲，然后又分别用小字在后面做着批注和补充。字迹隽秀清雅,笔画间透着沉稳克制。

　　宇文珩看着那些字,目光渐渐上移,落在元识清的脖颈上。

　　那脖颈修长雪白,侧边还有一颗小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宇文珩的目光停在那颗痣上,移不开了。他忽然想起今早探子的汇报——元识清房中很干净,没有小妾,也没有通房的丫头。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满意。如今看着他的脖颈，只觉得如白玉璧一般,纯洁温润。

　　“殿下?”

　　元识清回头,吓了一跳,“您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宇文珩不动声色，垂眸掩去目光深处那抹幽深，淡然开口道:“本宫看元卿字迹隽秀,章法规整,一时看得入了神。”

　　元识清起身,拿起太子书案上的文章赞叹道:“殿下的墨宝才是别有风姿。从您小时候的字迹就能看出,字里行间透着果决。如今更是如此。从前家中师傅就说，臣落笔间缺少了些锋芒。三人行必有我师，若论起笔意来，太子殿下应是臣的老师。”

　　宇文珩勾了勾唇。

　　元识清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殿下真喜好书法,臣房中有三本前朝书法名家的孤本。此三人书法凌厉,气韵恢弘。若殿下不嫌弃,可来臣房中一同鉴赏。”

　　宇文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真是求之不得。”

　　元识清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笑道:“那臣回去就准备好,明日殿下若得闲,随时可来。”

　　“好。“宇文珩应得爽快。

　　元识清行了一礼,告退离开。书房内只剩宇文珩一人。门外,刘茂功刚要进来,却被宇文珩拦住了。

　　“殿下?”

　　“明日午后,本宫要去元大人那里看字帖。“宇文珩淡淡道,“安排下去，明日的午膳就摆在他院中。”

　　“是。“刘茂功应着,心里却犯嘀咕。

　　殿下什么时候对书法这么上心了?

　　他偷偷看了太子一眼,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也就没多问。

　　只是心中隐隐觉得，

　　太子对元大人,好像……格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