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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受罪这一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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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出生的时候,人魔战争刚好进行到末尾部分,整场战争大概持续了一百多年。而战争爆发时,老魔君的地位如日中天。由此可见,檐楼的年纪是我的很多倍。
正常人看到小辈在他面前卖弄会感到怎么样呢?
可爱,还有可笑。
在下大胆揣测,檐楼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对于我的虚张声势,他甚至傲慢地没有给我一丝一毫的反馈。这太正常不过了。在下的手里有一些好牌,但这是相对而言。因为在下的对手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掀桌子的人。
这样算来,在下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就连卖弄的手段都是檐楼给我的。
不公平。
“没有办法,岁月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中间,你无法在短时间内跨越它。”檐楼文绉绉地说道。
这听起来像是安慰。但实际上,这是通知。他已经忍耐不了在下的任性了,于是下定决心要推我一把。
以有心算无心,总是能够更轻易地成功。飘渺真人之死已成定局,在下再怎么算计也都已经被困在局里了。
“怎么,这是你和情人之间的情趣吗?”
陈师闻会出现在这里,是由于十年一度的仙门大比。他作为宗门的新秀代表来此比赛。不过,他来之后就一直缠在我身边。时间长了,我身边的人也都很适应。除了姜明春。
这算是野兽般的直觉吗?
在下轻揽着姜明春,抚摸着他的头说:“在我幼时,是这位少爷的书童。不必担心,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位少爷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爬山虎。
不太准确,只能说是有点像。少爷的确需要依赖于他人而活。有时候,在下会觉得他像是在路口徘徊的行人,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但他又更特殊一点:哪怕少爷知道自己想要的路,他也不会走下去。总要有一个人推他一把的。
我听见过几个丫鬟说:“这大少爷当得像个闷嘴葫芦似的,扭扭捏捏,哪里像个男人!”
在此之前,这几个丫鬟刚刚被罚过,原因是伺候主子不上心。这并不全怪她们,毕竟她们的主子的确是个闷嘴葫芦。
优柔寡断,沉默寡言,像个软面团子。这听起来是一个柔柔弱弱、没有脾气的普通人。但不是这样的。他的脾气蕴含在“软面”之下。
以丫鬟这件事来讲。
起因大概是饭菜不合胃口,里面混进了一道糖醋鱼。少爷厌恶甜食,更厌恶鱼。
然后夫人就见到了一个(装)虚弱可怜的少爷。追因溯本,就追责到了那几个丫鬟身上。就连我也受了牵连。
在这件事中,他对丫鬟的厌恶始终是存在的。这让他犹豫是否对她们做些什么。饭菜就是推手,让他坚定了自己的路,对丫鬟们进行了报复。
少爷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这绝不是空话——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他就像坚韧的藤蔓一般,攀附于人,又可能把人缠绕致死。
但大部分时候,他就像柔软无害的麻雀一样,对许多事都感到怯懦 。
事实上,他是有灵根的,天赋还特别不错。但少爷对于修道之事却感到惶恐,他的家世也允许他对这件事感到惶恐。总之,他始终待在家里:侍花弄草、吟诗作画、手谈论道。
少爷是在为做官准备着,他大概只想成为一个较为成功的普通人。在我看来,在哪天他老去之后,或者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之后,他大概率还是会走上修道这条路——现实会推着他走下去的。
夫人大概也是清楚这件事的。故此,她始终愿意不求回报地供养她的宝贝儿子。
令人绝望的是,他是一朵富贵花。陈家是富贵人家,但它所有的富贵都成了少爷的养料。在下不止一次看到夫人在忧心忡忡地算账:“这个月的预算又不够了。”而少爷呢?他还是在过着他醉生梦死般的生活。
追根究底,这和在下也有些许关系。
少爷曾经问我:“你觉得,母亲是爱我的吗?”当时他年纪还小,很容易被一些风言风语所影响。
“我不知道。”
他倚靠在榻上,手里捧着书,作西子皱眉状说:“我觉得她并不爱我,她只是爱我带给她的价值。”
在下说:“真金不怕火炼,少爷试一试就知道了。”
过程大概就是这样。至于结果,不管夫人对少爷有没有爱,反正少爷肯定是不爱夫人的。他只是一个恶劣的掠夺者,一朵肆意生长的罪恶之花。
姜明春对他的警惕并不是空穴来风。只能说,野兽比人类更能察觉到危险。
至于少爷所说的“情趣play”,还算是相对准确的。
破局方法还是很简单的。对于檐楼这种愚忠的魔来说,这里面最重要的大概就是在下。只要在下喊一声“飘渺真人死在我手上”,就会有无数人来制裁在下。这时候檐楼自然会被我逼得手足无措。
但没必要。
我和檐楼又不是真正的仇人。甚至可以说,檐楼有多重要,在下的命就有多重要。那些正人君子总是要多忌惮着他些。
陈师闻这话像是拈酸吃醋,因此我并没有过多理睬他。
还是讲讲这次的仙门大比吧。
大约在飘渺真人死后的一个月,魔宫里传来消息,新魔尊的爱人被杀死了,凶手是一个人类修士。且不论这件事的真假,其背后的指向性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直接宣告了战争的开始。
这位新魔尊还是很莽的。
可以,这很魔族。
檐楼敲了敲我的头,大概是在下话语中的嗤笑太过明显了。他说:“这是一个机会,浑水摸鱼向来是好手段。”
可是在下又有什么办法,人族修士的困仙锁现在还埋在我的脊柱上。顺便提一句,困仙锁是慕容家的,我师父亲自上的锁。
总之,这次的仙门大比别名战前筹备。至于来的新秀们,算是这件事的遮羞布。
“齐氏,立下心魔誓。”身居高位的老头子这样对在下说。大殿内传来稀稀拉拉的咳嗽声,齐家人的脸都被气白了。
姜崇光传声给我:“看你父亲,他的头都抬不起来。”
啊这,更尴尬了有没有。在场除了在下,其余人的修为要么和姜崇光差不多,要么就是比他高出不少。无效传声,大家都能听到。为在下的父亲哀悼一秒。
姜崇光:狐狸笑.jpg
这算得上是在下第一次见到父亲。齐祯盛,人族天骄。论剑术,同辈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同时,还是上一届人族魁首的左右手。是不是有点可笑?
上一届人族魁首不属于任何势力,又同时被任何势力所牵制。他是凡人之子,宗门出身,能走到那个位置全靠各个势力之间的博弈。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妄图整顿人族修界的秩序——很有理想,但也愚蠢至极。
大概是他的前辈给他的勇气。秋鸿图,秋首座。在他在位期间,各个家族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后台够硬,实力够强,为人足够公正。这是他鞭笞修士的底气。
所以说,上一任魁首很有理想,很可以。
至于齐祯盛,那算是他的黑历史。因为有反抗老一辈的心气,所以与上任魁首一块,妄图做出一番事业。但他又被魔族妖女迷了眼,将自己所追求的大义和并行的同道弃之不顾。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又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只好被家族收押。
懦夫,还有废物。如果不是家族在他背后斡旋,那么齐祯盛早就和上一任魁首一样“意外身亡”了。不过,惨还是上任魁首惨:一腔热血付诸东流,又被自己的左右手背刺,在死后还被新魔尊泼了脏水,以至于被好多人意淫。
啊这。
阿弥陀佛.jpg
回到现在。
立下心魔誓之后,齐祯盛在慕容家的指导下,为我加固了困仙锁。
“真屈辱啊,父亲。”在下非要嘴贱那么几句,被踹也是应该的。齐祯盛丝毫没有露出半分屈辱的表情,他动作流利,手法丝滑,就是在下有点疼。
“好好休息,睡着了就不疼了。”睡着是不疼了,但问题就是在下疼到睡不着啊!
姜崇光表示不用担心:“听说你睡不着,所以我就来敲闷棍了。”
谢邀,人在逍遥宫,睡得特别香。
尽管在下是一名修士,尽管在下知道鬼没什么可怕的,尽管姜杉每天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但是!半夜睡醒突然看见一个人是真的很可怕。(哭唧唧)(抹鼻涕)
在下试探道:“请问,您老人家是要干什么?”
赵允恕坐在在下的床头,静静地看着在下。然后,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说: “来找你聊聊天”
在下:??#%$#......
伴随着讽刺的轻笑:“为了那盆兰花吗?”
赵允恕或许听出来了,但他继续下去:“今天,来聊聊其他的吧——关于飘渺真人的。”说完便拍了拍在下的肩,特别用力。
疼到扭曲.jpg
在下战战兢兢地抱紧自己:“您说。”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