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迷雾》野草拔不净

9、巷战

　　何星星跟薛宁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多了。城墙根儿的酒吧一条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推搡着打情骂俏，所有白天的端庄持重都溺死在了这旖旎的灯光中。
　　“薛老师是替蒋航来查案了？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啊，薛老师真是个重情义的人。”何星星看着薛宁边走边说。
　　“我不认为是蒋航干的，她毕业从教不久，刚转讲师，跟张炳文没有多少联系，她没有动机。”
　　“所以你就来查张炳文被杀的动机了？”
　　薛宁又恢复了她冷冰冰的脸，“要是你们警察给力，蒋航现在应该安安稳稳地在家里，我也不用跑到这么个地方听这些脏事。”
　　何星星听得出薛宁心底的不满和抱怨，“我可以跟你透露个线索。”说着又贴上了薛宁，明亮的眼睛闪着皎洁的光芒。“张炳文死时包里有一沓艳照，其中就包括了刚刚Frank说的那些内容，所以，那个拍照的人十分重要。但Frank又说没见过蒋航，确实可以洗清一部分嫌疑。”
　　“到底是什么证据让你们这么有底气地拘留蒋航？”
　　“案发现场有她带血的鞋印。”何星星叹了口气，“蒋航解释不了这一点。”
　　“鞋印而已，又不是指纹。很容易操作。”
　　“可是她说鞋没丢过，这就没办法解释了，总不会是她梦游吧。”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薛宁的肚子开始维权了，毕竟自从下午游泳结束后就没吃饭，咕噜噜了几声，被何星星听了个真切。
　　“薛老师，咱吃个饭去，这次不吃辣了，前面有家回民的馆子，手抓羊肉特别棒。”
　　薛宁其实不怎么想跟这位何警官吃什么饭，可是，手抓羊肉啊，能让叫嚣了一晚上的肠胃获得极大的满足，软嫩富有油脂的羊肉配上清新脆爽的生洋葱，再来口羊汤，谁能在饥肠辘辘的时候抵得住这优质蛋白的诱惑呢。
　　最终，理智没能打败口腹之欲，甚至都没战几个回合，薛宁就乖乖地跟着何星星往手抓羊肉走去。
　　薛宁跟着何星星在细窄的巷子里拐来拐去，早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有的路甚至窄到只能一人通过，自行车都不敢往里面骑。
　　饭馆开在这种地方还能有忠实粉丝的，一定口味很棒，薛宁安慰着自己，用手机打着光，生怕自己踩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何星星回头看着一声不吭乖乖走路的薛宁，突然觉得很可爱，原来高冷高智的薛老师是个饭精，能让好吃的吊着走的那种，实在有意思。
　　“薛老师，你下班一般都有什么兴趣爱好呀？”何星星想起上次陈琛说的音乐社团的事，觉得很奇怪。
　　“没有兴趣爱好。”
　　“美术呢？音乐呢？老师们好像都很喜欢。”
　　“都没兴趣。”
　　“果然，这老师去音乐社团太奇怪了，还在好几个学校的音乐社团转悠，大晚上敢跟踪一个190的大个子还偷袭，也奇怪，最怪的是，她问的问题，仿佛提前就知道那里有尸骨，但认为不止一具，而且不管是张炳文的案发现场，还是今天的酒吧，都有她，这一定不是巧合。”
　　何星星心里琢磨着，回头看了一眼正一步一步跟着他走的薛宁，发现后面扭扭歪歪勾肩搭背挤过来两个人，看上去都喝了不少，这个时间点，在这种苍蝇馆子聚集的地方，出现两个这种人很平常，只是，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呢？这两个人的右手都在口袋里，就在离薛宁不到三米的地方，突然两人同时右手开始动作，他们要拔枪！
　　“快趴下！”何星星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人已经飞身来到薛宁跟前，附身按着薛宁趴到了墙根儿。
　　薛宁当时正想着是点炒拉条还是烩面片儿呢，根本没听清楚何星星喊的什么，然后就砰砰两声巨响，嗖嗖从头顶扫过，打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墙壁上，把墙壁上的砖头打得噗噗冒烟。
　　是枪！等薛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按在了地上，何星星用整个身体挡着她的要害位置不暴露在枪口之下。
　　巷战是警察的必修课，而何星星的这门科目的成绩很明显在优秀线以上，在歹徒开第二枪之前，何星星就已经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在这个狭窄、被压缩了活动空间的窄巷里，反应速度比火力更加重要，每一个大动作都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重重地落在两面的墙壁上，一时间，尘土飞扬，二对一的场面何星星竟没占下风，打得两人根本没有再举枪的机会。
　　这时，刚刚卡壳的薛宁终于清醒了，碍于巷子太窄，她根本插不上手，虽然目前何星星能控制住场面，但对方有枪，僵持下去对他们不利，得赶快想个办法才行！
　　薛宁急中生智，对着巷子两头大喊；“着火啦！有人放火！快跑啊！着火啦！”
　　反应了一会儿后，陆续有人跑了出来，向这边聚集，扯着嗓子问：“是谁放火？哪里着火了？”
　　那俩歹徒眼看人多了起来，也不恋战，猛踢了一脚何星星，迅速隐入到了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了。
　　何星星知道不能再追，迅速返回去找刚刚子弹击中的墙壁。
　　“没有！”墙壁里没有，地上也没有，何星星举着手机的手电筒来回搜寻，发现弹头竟然消失了！如此快的速度，刚刚跑过来的那群人里还有他们的人！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弹头收走了！
　　何星星拉着薛宁，一路上挑人多的地方走，很快就钻进了停在城墙根儿的劳斯莱斯库里南。上了车，早已让汗水打湿了刘海儿的何星星调整了一下呼吸，给同事打了个电话：“喂，贠哥，你今天值班吗，麻烦你找人查一下今天晚上10点20到10点40之间进出鱼雁巷口的人，目标是两个男青年，穿黑色短袖和长裤。”
　　何星星挂了电话，回头看着副驾驶上惊魂未定的薛宁。一反常态地正经起来：“薛老师，做热心市民是有危险的，那俩人是从酒吧跟过来的，他们越想杀了我们，就越是说明我们离真相越近了。”
　　说着，何星星发动了库里南，强大的推背感让薛宁觉得除了后背，身体其他部分都已经悬空了一般。
　　“实在不好意思，没能让您吃上手抓羊肉。还有个更坏的消息，您今晚不能回家了，那些人有组织、有枪，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先跟我回我家吧，明天再做打算。”
　　“你家？有吃的吗？”薛宁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自从蒋航被审，就没人给她好好做过一顿饭，自己也是简简单单的吃个健身餐了事，今天的能量也算是用光耗尽了，吃，成了她现在理智控制不住的欲望。
　　“有，我家有满汉全席！”何星星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库里南星空顶的映衬下轮廓硬朗，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车子驶进了南湾海璟壹号，这里的安防确实要比政法大学的家属院高出好几个等级。上次来送何星星的时候，隔着马路就把他扔下了，没有仔细看，这是第一次进小区。
　　下了车，跟着何星星上了电梯，她今晚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地跟在何星星的身后了，看着他宽大的直角肩，优秀的身头比，仿佛跟在他后面就是正确的选择。
　　一进门，随着一盏盏灯次第打开，新中式的装修风格摄人眼球。屏风、圈椅、水墨元素完美契合，黛青色、檀木色加月牙白交相辉映，低调奢华。
　　“你家，好漂亮。”薛宁忍住了后面那句“就是不像你的风格。”毕竟待会儿还要吃别人的呢，嘴还是短点吧。
　　“这是我爸的审美，他认为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管这是不是他的家，我对这些没什么要求，能吃饭能睡觉就行。毕竟以我的工资水平，我对装修风格是没有话语权的。”听起来如此心酸的话，却让何星星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表达出来。
　　“冰箱里什么都有，拿出来微波炉里打一下就能吃。”何星星把薛宁推到了双开门大冰箱前面，打开冷冻室，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满了饭盒，每个饭盒都有一个标签，清蒸鲈鱼，白斩鸡，脆皮烤肉、秘制八珍、烤鸭……而且都来自和平饭店！
　　“薛老师，别客气，挑吧！”
　　“还真是满汉全席啊，和平饭店也做预制菜吗？”薛宁盯着一个个饭盒，像是拿着和平饭店的菜单，只是不需要看菜价。
　　“没有，其实这都是最近我爸来津珩市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剩的。他那人节省，有时候饭局上一桌子菜，都没动几筷子，他就会让助理打包，又考虑到吃剩饭剩菜不健康，所以他自己一般不吃，大部分会给我送来。”
　　“所以，你吃就不用考虑不健康的因素了吗？”薛宁内心感叹着这对父子俩的脑回路。
　　“我爸这不是觉得吃这些比我天天点外卖好嘛，一举两得。薛老师，你想吃哪个？随便挑。”
　　“我挑你大爷，给我吃僵尸菜，还是二手的。”薛宁内心骂得很难听，但嘴上还是不争气地说：“那，就佛跳墙吧，那份比较大。”说完都没脸再看何星星一眼，薛宁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为了一口吃的搞得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两人把佛跳墙热好，又下了点挂面，淋上佛跳墙的汤汁，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佳肴的鲜香。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两人大快朵颐的声音，薛宁咬了一口肥肥的鲍鱼，肉汁鲜甜浓香，口感嫩滑爽脆，她突然觉得，这饭还是很可以的，二手的就二手的吧，反正加热消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