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迷雾》栖林芊芊

13、酒局

　　“薛宁，”何星星又叫她的名字，像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叫她的名字，“别怀疑我父亲，他跟那件事情无关。”
　　“！！！!!！”
　　这是何星星今天第几次惊艳到了她，她已经数不清了，若之前做的事，他都有迹可循，可以查到，但薛宁怀疑何跃这件事，何星星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如果有什么疑问，我可以帮你问他，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商人，讲规则，在我26年的记忆里，他从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
　　何星星的目光很坚定，他的坦诚也让薛宁放下了些对他的警惕。
　　车子在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拐进了某酒店的立体停车库。他们俩被引进包间的时候，何跃和彭焕西已经到了，虽然何星星两人也是提前10分钟来的，但是还是打不过老一辈的时间观念，他们可能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房间里还有两人，一个是杜永城，另一个连何星星也没见过，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有些驼背。
　　“爸，彭叔叔，您俩每次都先到，让我这当晚辈的很尴尬呀，下次我就直接提前一个小时，看你们还能比我早多少。”
　　何星星先调皮地跟长辈打了招呼，又转头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的领导问好：“杜局好！”
　　彭焕西一看何星星身后还跟着个明艳动人、身段极好的女人，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笑着说：“星星，快过来坐，不知道你还带女朋友了，点的都是你喜欢的菜。”
　　彭焕西扭头给身边的助手使了个眼色，说：“去叫服务员拿菜单进来。”
　　“星星，给大家介绍一下你女朋友吧。”何跃看着这俩人走进来时的样子，有一股子儿子领着儿媳妇回来见家长的味道，而且这儿媳妇端庄持重，很是拿得出手。
　　“这是我们薛宁，政法大学国际法学教授。”何星星自豪地给在座的几位介绍了他的“女朋友”。
　　薛宁有点头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走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这场面，这对话，每一个人看她的表情，真的就像把自己当何星星女朋友看了一样。
　　薛宁在这种场面上从来都不会让别人看出她在想什么，他们怎么认为的，薛宁才不在乎，她从来不自证。
　　她向大家微笑了一下，大方自如。
　　彭焕西脸上笑得更灿烂了，“哎呀，都说政法大学的老师不仅学术能力强，还个个儿都是俊男美女，今天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何星星转过头给薛宁介绍：“这是彭焕西，彭叔叔，你见过的，他是津珩市最大的建设单位——宏鑫集团的董事长，当时政法大学的新校区也是他们承建的。”
　　薛宁当然知道这人，津珩市前十几年的好地段，几乎都是宏鑫投的，这位彭叔叔的财力虽不及何跃，但也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了。
　　“彭总您好，久仰大名。今天非常感谢您和何总的邀请，我们当晚辈的受宠若惊。”薛宁说话的功夫，一个男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进来。
　　何星星的目光在那个服务员身上停了一下，主动接过了菜单。
　　“我再加几个我们薛教授喜欢的菜，各位长辈领导还需要点什么吗？”
　　何星星又把目光投到坐在彭焕西旁边，一直都没有出声的驼背上。
　　“这是刘康烨刘厂长，他是攀吉制药厂的法人。”彭焕西给何星星介绍着，看来在他们进来之前，房间里这几个人已经谈了一会儿了。
　　“刘厂长，你好。听说攀吉制药是津珩市的本土制药厂，主要研发生产麻醉药物。”何星星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跟刘康烨打招呼。
　　“何公子真是博闻强识，我们制药厂研发团队比较成熟，在全麻、局麻以及镇痛药领域有不少核心产品，现在拥有舒芬替尼、瑞芬替尼、氢吗啡酮等多款核心产品。”
　　“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知道点儿，连这么偏门的也能聊上几句。”薛宁心里嘀咕着，对何星星这个不明生物体又多了几分佩服。
　　何星星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爸，以他多年跟在何跃身边应酬饭局的经验，这厂长是来拉投资了。只是为什么还拉上了杜永城，这就不太清楚了。
　　他在琳琅满目的菜单中圈了几道价格不菲海鲜，薛宁海边长大的，一定喜欢这些。反正今晚的饭有人抢着结账，正好让薛宁好好吃一顿。
　　何星星把自己的椅子往薛宁那边挪了挪，手臂搭在薛宁的椅背上，脸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跟薛宁商量那几个菜怎么样。
　　薛宁在何星星的半包围中，指着其中一道生鱼片，小声问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这金枪鱼刺身是黄还是蓝？”
　　服务员可能是被问懵了，“黄，黄……”
　　“好，就要这些吧。”薛宁把菜单塞给那服务员，看着他走出了包间，回头正对上了何星星若有所思的脸，差点碰到一起，薛宁用手指推了推何星星的肩膀，示意他坐远点。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原本一言不发的刘康烨一直在给何跃分析他的制药厂。
　　“何总，现在麻醉和镇痛药物需求主要来自住院手术、ICU和癌症疼痛等领域，随着老龄化的持续推进，药物需求量也在持续增长，发展空间很大……”

　　菜上齐后，推杯换盏，薛宁看得出，彭焕西作为中间人，穿针引线，是想让何跃投这个制药厂的，但何跃却次次避开不谈，加上何星星一直在旁边帮他爸打岔儿，导致彭焕西一直没能按计划把话引到重点上。
　　何跃当然知道彭焕西想干什么，最近几年投资环境很不好，基建基本都是停摆，彭的银行贷款数额巨大，大概率是转不过来了，找他，就是找钱来了。
　　何跃已经6年没回津珩市，当年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彭焕西的事，他早就不想掺和。而且，早在几年前，何跃就提醒过彭，不要铺得太大，当时彭正如日中天，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时至今日，彭的处境怕是不太容易。
　　何跃再看看自己那个很反常的儿子，坐在那儿就唯恐桌上的人把他的薛宁吃了，把人家紧紧揽在身边，跟护食一样，各种花式挡酒，还一个劲儿地给人家碗里夹菜，手里的公筷就没放下过！侧着身子往薛宁身上靠，那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喜眉笑眼地凑在人家脸前说话，唉！真是狗啊。
　　难道是因为前26年都没谈过恋爱，把孩子憋坏了？突然有了女朋友就完全放飞自我了？
　　薛宁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目不斜视，安安静静地看着几位商界大佬打太极，顺便忙着吃何星星投喂过来的菜，听他在耳边云里雾里的说那些奇怪又不着边际的话，还不时地把他戳得远一点。
　　几轮敬酒过后，大家都喝得不少，何星星连自己的带薛宁的，喝得最多，状态晕晕乎乎的，刘康烨一看就是那种不胜酒力的斯文人，但今晚却也是为了争取资金豁出去了，现在已经倒了，趴在桌子上睡觉，彭焕西见状，招呼着手下把他往外送，自己也借机出了包间。
　　彭焕西一出门就闪进了隔壁的包间，紧接着，后面跟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被叫进去加菜的服务员。
　　彭焕西：“看清楚了吗？”
　　服务员：“彭总，看清楚了，就是昨晚那俩人！”
　　彭焕西：“酒吧那个多嘴的收拾干净了没？”
　　服务员：“彭总放心，组织的人昨夜就已经把他解决了。”
　　彭焕西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出气：“差点伤了星星，以后做事先把眼睛擦亮点儿，什么人都他妈敢开枪，一群莽夫，谁要伤了何星星，我他妈就拿你们下酒！”
　　两个手下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委屈地嘀咕着：“昨晚不是说谁来查张炳文就办谁吗，奇怪！”
　　“何跃见死不救，星星倒是爱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彭焕西掐灭了烟，又转回那个笑嘻嘻的老好人状态，走回包间去了。
　　包间里剩下何跃、彭焕西、何星星、薛宁，还有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杜永城。
　　彭焕西走到薛宁跟前，拉了张椅子坐在了她另一边，说什么也要跟她喝一杯。
　　薛宁一边是贴得很紧的何星星，一边是盛情难却的彭总，还有前面一直往这边看的何父，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局面能变成这样。
　　彭焕西脸颊微红，像是醉了，凑到薛宁身边说：“薛老师，你肯定知道法学院张炳文的事了。”
　　薛宁的大脑高速运转，判断不明彭焕西的意图。她装作不怎么知情地说：“张副院长啊，挺可惜的。”
　　“前几个月还跟我们一起吃饭，现在人说没就没了，听说他干了不少脏事啊。”彭焕西又看了看杜永城，继续说：“杜局，这案子你们可得抓紧，张炳文的事对政法大学很不利啊，这十几年政法大学是怎么过来的，这里面有多么不容易，我跟何兄是最清楚的，我们最不想看到因为张炳文一个人的事搅和了整个学校。”
　　薛宁总算是咂摸出彭焕西的意思，让尽快结案呗，又来这一招儿，可是现在连凶手都没抓到呢，总不能说张炳文是畏罪自杀吧。
　　“彭总，何总，你们放心，我们局里已经在连轴转查案了，这次带队的是朱弘洲。”杜永城看了一眼彭焕西，继续说：“他队里的人，都是精英，您是知道的，星星也在他队里。”
　　彭焕西饶有意味地笑了笑，又隔着薛宁问何星星：“星星，查得怎么样了？”
　　何星星抬起头，撒了个娇：“彭叔，我有工作纪律，我领导还在这儿呢！”
　　“没事，彭总又不是外人，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杜永城奉承道。
　　“彭叔，你知道的，我刚分到警局，是个最微不足道的小警察，张炳文的事我插不上手。”说完，何星星又隔着薛宁把头伸到彭焕西那边，拉着彭的肩膀，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彭叔，有件事我不想让我爸知道，张炳文收了我家薛老师的钱，答应今年要评我们薛教授当副院长呢，没办完事就死了，我得想办法找补回来。至于谁杀了他，我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