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筝》桐觉

29、瞬间

　　各科的卷纸和繁杂的知识点将每一天的时间都填得满满当当，倒计时上的数字由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又变成了个位数。
　　这样的提示也如同一声声警钟，时刻敲击着高三生紧绷的神经。
　　姜蕴望向已经垂深的窗外，合上厚厚的笔记，吁吁地呼了一口气。
　　“整理完了？”
　　“嗯。”
　　“真厉害，”付栕安拉好书包拉链，“有不懂的吗？离下课还有几分钟。”
　　“没有，这次都懂了。”
　　“姜蕴同学进步也太快了，鼓鼓掌！”付栕安轻轻地以高频率拍了几下手。
　　“和付老师共同进步嘛！别忘记给我让位置，今天晚上要早早回去，还有活动呢。”
　　“当然不会忘，还有活动，什么活动啊？”
　　姜蕴压低了声音，两个人凑在一起，低着头，“明天是格格的生日，我们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这个生日日期好，六一儿童节诶！”
　　“嘘嘘嘘——”姜蕴连忙做手势示意付栕安降低音量，付栕安恳切地点点头。
　　付栕安和彭泽阳侧身坐在座位上，眼神跟随着秒针的转动，屏住呼吸，“One，two，three，go！”
　　姜蕴的冲势太急，书包上的带子刮在了桌角上，险些栽倒，付栕安急忙起身拉住，“慢点。”
　　“走了走了！”姜蕴急得没有时间多说什么，只转过身向付栕安挥挥手。
　　付栕安站在原地笑着望向姜蕴下楼梯的身影，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丝重量。
　　“走吧，老付！回寝室继续学——”
　　“走，301的战友们！”
　　孙筱言近几天都没有住在402，每晚都在查寝之后，悄悄去向403。
　　401和402全员都快速地洗完漱，整理好一切准备回到寝室加班加点地学习。
　　还有七分钟熄灯，姜蕴穿着短袖睡衣坐在床上回复着戴璐发的消息：“姜蕴蕴，过几天拍毕业照我就要回到学校了！”
　　“太好了！”
　　又看到了李郁新发的朋友圈——一张姜悠获得学校文艺表演一等奖的照片，文案配着几颗红心。可每次姜蕴想要和李郁通话，都被拒接或是无人接听。
　　“姜蕴，下楼取下东西，我在寝室楼的院子外等你。”
　　姜蕴看着付栕安发的消息，起身看向窗外，付栕安正站在楼下。
　　“好。”
　　姜蕴关上手机准备下楼，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穿件外套，外面有飞虫。”
　　姜蕴又返身拿起床边挂着的校服外套，匆匆下了楼，付栕安站在对面冲她招了招手。
　　“喏，给你。”付栕安将手中的黑色袋子塞进姜蕴的怀里。
　　“这是什么？”姜蕴动了动怀里的袋子。
　　“清凉贴，寝室里应该有些热吧。”
　　“你还弄到了清凉贴，还这么多。”姜蕴掂了掂袋子。
　　“陈歧弄的，弄了好多，也分出去了好多呢，你可以回寝室和她们分一分。我姐的你就不用分了，我已经给过她啦。”
　　“好，谢谢啦！”
　　“不客气，”付栕安低头望着姜蕴，她正笑着打开手中的袋子，又探进去大致数了数，“你快上楼吧，我也要回去了，马上就要熄灯锁寝室楼门了。”
　　“好，你注意安全！”
　　“放心，除了有些飞虫想要拿我当宵夜，没有怪兽的。”
　　“好，那你快走吧。”姜蕴听到这话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转身走。
　　“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进楼了，我再走。”
　　“好，拜拜！”
　　“拜拜！晚安。”
　　付栕安站在原地点了点头，看着姜蕴跑进寝室楼后，转身就向男生寝室楼狂奔，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姜蕴捧着袋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楼，路过洗漱间，看见许冉手里也拿着相同的清凉贴走了出来。
　　“Hello，姜蕴！”许冉用手煽动着手中的清凉贴，向姜蕴露出了两个酒窝。
　　“Hi！”
　　姜蕴回到寝室，给寝室里的三个人分发了清凉贴，又拿出了几个准备分给401全员。
　　刚一出寝室门，就撞上了唐悦盈。
　　“蕴蕴，刚好我想给你们分”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注意到了对方手中拿着相同的东西，都笑了起来。
　　“看来不用分啦。”
　　“张然在做蛋糕，要不要来我们寝室看一看。”唐悦盈将姜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着。
　　姜蕴走进了401，林祎宁正站在张然身边举着一次性透明餐盒的圆盖子。
　　盖子上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没有面包皮的面包，张然正在向面包上挤满魏舒格爱喝的黄桃味酸奶，把酸奶里面的果粒都按照一定的规律挤在了面包外侧。
　　下一步，张然将奥利奥饼干用拳头敲碎，将奥利奥碎粒均匀地洒在了面包上层，又放了几片今天学校发的水果。
　　“完工！”
　　“太棒了，张哥！”林祎宁举着蛋糕，目不转睛地看着。
　　张然又转身拿起了高高的梯形餐盒扣在了蛋糕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一支小又细的淡绿色蜡烛放在盒子上。
　　“等到了十二点，再把蜡烛点燃，就可以了！”
　　“张哥，你居然还有蜡烛和打火机。”林祎宁看着张然手上的动作。
　　“蜡烛是我住校前从家里带过来的，打火机嘛，是向陈歧借的。”
　　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魏舒格正坐在床上戴着耳机低头翻着书学习，丝毫没有注意到寝室里其余的三个人已经陆续离开了寝室。
　　五分钟后，402的门被缓缓打开，黑暗里闪着一缕烛光，映在六个人带着欢喜的目光里。
　　魏舒格刚好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六个女生捧着张然的自制“蛋糕”笑意盈盈地望向她。
　　她连忙摘下耳机，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大家齐声的“魏舒格，生日快乐！”
　　魏舒格下床后坐在了姜蕴的床上，张然捧着她自制的“蛋糕”蹲在魏舒格面前，眼睛里还闪着烛光。
　　“格格，快许个愿，吹蜡烛！”
　　魏舒格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暖黄色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烛火也顺着她的动作慢慢晃，把对面几个人地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了她的脚边。
　　这是她第一次过这样特别又难忘的生日，心里盛满了感动与温暖。
　　姜蕴、林祎宁、唐悦盈、徐念和李诗乔围成了一圈站在张然身后，六个人小声地拍手唱着生日歌，望着魏舒格将蜡烛吹灭后，黑暗里取而代之的是亮起的手机闪光灯和屏幕。
　　“小寿星，快尝尝，这可是张哥自制的蛋糕。”徐念一边举着开了闪光灯的手机一边说道。
　　魏舒格接过张然递来的叉子，一块一块地放进嘴里，又拿起张然手里另外的几个叉子，起身喂了身边的朋友们。
　　“我们来拍张照吧！”
　　林祎宁举起手机，抬高手臂。
　　“祝魏舒格生日快乐！我们，高考加油！”在话音落下时，林祎宁笑着按下了快门键。
　　大家凑在一起看着屏幕里的照片——六个人的额头上都贴着相同的清凉贴。
　　魏舒格笑着站在中间，嘴角还沾着一点点酸奶；张然和姜蕴站在魏舒格的两侧，两个人都比了“耶”的手势；徐念将一只手举过了头顶；李诗乔两只手放在了脸颊两侧；林祎宁的一只手臂举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搭在了姜蕴的肩膀上。
　　每个人的眼里都漾着比烛光还要亮的笑意，空气里飘着面包和黄桃味酸奶的甜香，这些都会在心里存好久好久。
　　或许有“你”在身边，那些会令我觉得酸涩痛苦的事也显得没有那么糟糕。
　　第二天一早，学校的通报栏上多了三个名字：陈歧旷课晚自习、江浩和付栕安未按时归寝。
　　原来昨天晚上冲到寝室楼下时，楼门已经紧紧闭合，上了锁链，只剩下宿管大爷的值班室里一盏昏昏的灯，付栕安站在门前拍了几下门，但始终没人应声。
　　“老付，别敲了，大爷听不见。”
　　付栕安向旁边一瞥，江浩正蹲在楼门前的台阶旁，两个人就这样看了看彼此，笑了起来，付栕安屈膝也在楼门前蹲下。
　　“浩子，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也在这呢，”江浩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清凉贴，拿出一个扔向付栕安，“贴上，有点热。”
　　看着手里的清凉贴，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了他们在这里相遇的原因。
　　见到没人出来开门，付栕安和江浩索性凑到一起蹲在墙边聊起了天。
　　“你带手机了吗？”
　　“带了，”江浩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我带手机了，我们还在这傻等着大爷开门。”
　　“浩子，你要是早想起来你手机在身边，我们还能在这。”
　　“忘了，忘了，”江浩连忙憨笑着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陈歧在寝室了吧。”
　　“应该，在了吧，这清凉贴是他晚自习弄来的，然后他就回寝室了，或者你给肖旭发消息。”
　　“肖旭，现在啊，肯定在学习呢，他说他要考去洛州的大学。我还是陈歧发吧。”
　　江浩找到和陈歧的对话框，点开发着“求救”的消息。
　　初夏的晚风吹着树叶，窜过墙角，吹动着两个人额前的碎发。
　　付栕安将额前的清凉贴取下，静静地端详着。
　　几分钟后，楼门开始发出声响，付栕安和江浩连忙起身。
　　“你们两个几班的？”宿管大爷披着外套坐在值班室喝着茶水，指着对面的付栕安和江浩问道，而站在门口的陈歧正探头望着门内偷笑。
　　付栕安和江浩对视了一眼，又偷瞄着大爷，抿嘴忍住笑意。
　　宿管大爷见付栕安和江浩低头不说话，又开始招手看向站在门口的陈歧。
　　“那位男同学，你说一下他们两个是几班的，还有叫什么名字？”
　　“大爷，我不认识他们。”
　　“你不认识，那为什么来找我给他们开门？”大爷合上杯盖，放在桌子上，看向陈歧。
　　“大爷，我刚才啊，看见我们寝室窗帘没拉上，从窗户就看见他们在楼下了，大家都是同一个年级的，互相帮帮忙嘛。”
　　“你倒是很乐于助人啊。”
　　“没有没有，举手之劳。”陈歧连忙摆手。
　　“你们三个，先回去吧，就算你们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你们的班级姓名。”
　　“别啊，大爷，我们这也是第一次，有事回来晚了。”
　　“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付栕安和江浩早自习就被洪茜叫到了办公室，两个人都找了理由搪塞过去，洪茜也表示理解他们临近高考学习压力大，没说几句话就让两个人回到了教室。
　　“你昨天晚上……”剩下的话姜蕴没有问出口，她觉得是因为付栕安来给她送清凉贴才导致他没能按时回寝。
　　“嗨呀，别提了，昨晚跟宿管大爷聊高考减压秘籍，聊得太投入了，忘记了时间。大爷的孙子明年中考，还说让我给他孙子辅导功课呢。”
　　姜蕴听到这话笑了笑，可眼神里并没有放松。付栕安又冲着她晃了晃手背，上面工整流畅的三个黑字——“放轻松”很是显眼。
　　“洪姐亲签，这次稳赚不亏！她还夸我和浩子认错态度良好呢，不用担心。”
　　姜蕴悬着的心就这样被他安定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更是没有收回。
　　“那你昨晚和大爷聊的高考减压秘籍是什么啊？”
　　“在外面吹吹自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