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筝》桐觉

1、根源

　　从姜蕴出生的那天起，她的周围一直有着无休止的争吵，这种争吵也持续到她现在的十六岁。
　　“李郁，我告诉你，你最好识相些，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不管？冯雁爬到你床上我也不该管吗？”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资格？”
　　话音刚落，姜蕴背着书包推门而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客厅的一切，姜可唯坐在餐桌旁一口接着一口喝着杯中的酒，眼神里都是不屑和讥讽，勾着似笑非笑的嘴角。
　　李郁站在客厅中央双手叉着腰强迫自己深呼吸，岁月已经在李郁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的皱纹还有并不丰盈的脸颊，连发量都在减少着。
　　“吵够了吗？悠悠，跟我进卧室。”
　　姜蕴换下鞋，走去沙发牵起姜悠往她的卧室走。李郁瞥了一眼周围，转身走向了主卧。两个卧室的门同时关了起来，姜可唯坐在那冷笑了一声，举起酒杯，对着卧室的方向。
　　“对，你们都这样，大家彼此相安无事最好了。”
　　说完，便对着餐桌傻笑，这样的笑，不带着任何字眼，却格外尖锐又刺耳。
　　姜蕴从座椅上抽离出来，快步推开门走向客厅，“喝够了没有！”带着无奈与愤怒的语气，姜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不夹杂着一丝回避地对上了姜可唯的眼神。
　　时隔多年后，姜蕴仍然记着那样的眼神，是那样得令她厌恶，又令她矛盾，那种钝感的痛也深深地嵌入进了她的前半生。
　　她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那个在小时候她每天都想要在黏在身边的父亲，开始变得酗酒、暴力，然后又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截然相反的样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那样令她陌生，令她无可奈何，令她想要隔着距离地疏远。
　　整个家里好像都安静了，也就只剩下内心在喧嚣了。
　　“悠悠，不早了，该睡觉了。”姜蕴轻轻地坐在床上，摸了摸姜悠的头，转身过去铺床。
　　“姐姐，老师说我明年就可以上小学了，还说我会去一个新学校。”
　　“对啊，我们悠悠马上就七岁了，就要上小学啦，还会认识很多新的小朋友。”
　　“姐姐，你给我放故事听好不好，今天该听海的女儿了。”
　　“好，姐姐马上去放哈，你先乖乖躺下。”
　　姜蕴打开手机播放起了海的女儿的故事，姜悠静静地听着故事入睡了，姜蕴起身用之前她做好的遮盖光的纸板放在了姜悠的头顶。
　　“在大海的深处，有一处雄伟的宫殿，那里住着海王一家......”
　　姜蕴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姜悠，看着和她的从前仿佛重叠了的身影。
　　她就单单地坐在那，抬头凝视着空空的天花板，当眼泪凝在眼眶，姜蕴也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这样的时刻太多了，每天都会充斥在姜蕴的周围，将她困在梦境和自己的心结里，一个无法挣脱的梦境，一个无法解开的结扣。
　　姜蕴起身去洗漱，她等不到学习结束后再去，因为流水的声音会扰乱姜可唯口中所谓的“睡意”，然后变成一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姜蕴站在洗手台前，拉上了门，没有开灯，镜子上好像起了一层薄薄的湿雾。她小心翼翼地做着所有动作，背对着那些她心里想要逃离的一切，却又不敢暴露自己的情绪。
　　从昏暗的夜到次日清晨，姜蕴还是无法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安稳的睡眠。
　　街上的阳光有些清冽，姜蕴每天都是家里起床最早的那个。姜可唯要等到七点才从客厅上的沙发上醒来，然后只喝一盒牛奶，再去坚持他日复一日的车间主任的工作。
　　自从姜悠出生后，李郁便辞去了工作，负责每天接送姜悠，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
　　姜蕴对着镜子随手扎了个高马尾，卷了卷额前的刘海。路过客厅的时候顺手拿了个面包，坐在餐桌前小声地撕开包装袋，快速吃完就准备穿鞋出门。
　　客厅门上挂着的电子钟，准时播报着七点钟，姜可唯从沙发上惺惺地睁开双眼，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
　　转眼间弥留下的，就只有门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所有章节内地名、校名、小区名等均为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