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情葳蕤》殇雪凝

18、第十六章

　　混沌的水泽中，数十双饥渴的眼睛盯着瑶漱，诡异而可怖。
　　“哈哈，大伙儿可别吓着小东西。”抓着他的那人笑着在他左手腕处一摸，先是一怔，随即又显示出既怜悯又失望的神色来。
　　“睿将军，如何？”那些个怪物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被唤作睿将军的人将瑶漱往怪物中随手一扔，那些东西即刻便推挤哄抢上来。瑶漱心内一阵阵发凉，闭着眼睛几乎尖叫到失声。
　　“急什么！”睿将军一声冷哼，其余的便都十分的忌惮，哆哆嗦嗦退到一旁。
　　“这小家伙倒是我螭吻一族，可惜没了角，是最最无用的东西。吃了他跟吃那些浊物没甚两样，不过白白废了力气。”
　　睿将军如此一说，那群怪物的脸色都变得狰狞起来，充斥着不甘与失望。有那些个不太安分的，便上前来扯瑶漱的头发，想着法子逗弄他。刚从要被人吞吃入腹的恐惧中放松下来，转而被这一通欺凌，积聚的害怕和委屈达到了一个高度，瑶漱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同时，另一把稚嫩的童音从不远处传来。
　　“别碰他！”
　　那穿着绣有龙纹云袍的小人儿脸上充满了担忧，手中却握一把几乎要同他身体同高的剑。
　　“余姚！”瑶漱妄图跑向他，却被那群怪物抓着不能动作。
　　睿将军看了看余姚再看了看瑶漱，蓦地了然一笑，大跨步的走过来扼住瑶漱的脖颈，用力将他箍在怀中。
　　“天君的两个孙子居然会跑到堕池来，哈哈，果然是天助我也。天君老儿一向护短，容不得他人，如今他只得这两个孙子，兄弟们，把余姚拿下，我们将他们做筹码解了封印出去逍遥快活啊！”
　　听得这番话，这群不知道被镇压在堕池底部多久的怪物只觉得自由就在眼前，兴奋的无以复加，一股脑都朝余姚攻去。数十个堕天的神仙对付一个总角的孩童，简直是轻而易举！这群怪物兀自兴奋的时候，咚咚几声，十个天兵跳入堕池神情肃穆，列兵以待。他们忘了，余姚现今已是天界的太子，即使单独行动，身边也是时刻跟着人的。
　　池水混沌，上下搅动，瑶漱被扼的喘不过气来，他紧张的看着那一方浑浊，不知胜负何时分晓。余姚是极有天分的，即便未上九重天之前他已能够独自斩杀一些中等的妖魔，虽则现在对手法力强大，然他身边也有十个厉害的天兵不是吗？瑶漱如此安慰着自己。
　　混沌不堪的池水中有一条红色的细线随着水泽搅动的频率蜿蜒起伏，瑶漱有些诧异，睁大了眼睛去看，那细线突的一抖无限的晕染开，化成一片，和池水混合成一片，且越染越红。余姚提着剑从那一片血红色的水域中挣扎出半个身子，想要艰难的前行，他的肩膀处赫然是一只断手深嵌在骨头内，脚下还有两只已化身怪物的堕仙抱着他的脚嗜咬着想要往他身上爬。关心则乱！天兵护着余姚，只要他乖乖靠后，即使赢不了也可以全身而退，但他一心救瑶漱，处处首当其冲，那十个天兵便只能处处掣肘。
　　伤处的血化作红色细线蜿蜒进池水，随着水波的晃动慢慢晕染开，瑶漱的眼里也慢慢晕染出一朵一朵的红梅，像是最后看到娘亲时她倚着的那棵梅树所开的花。花瓣凋零，人散天涯。他开始剧烈的挣扎，眼泪在脸上肆虐，却也被混沌的堕池水吸的一干二净。他是如此的无用，守护不了他拥有的一切，他恨透了自己。
　　“哈哈，就你这跟凡人小儿一般的断角螭吻也妄想从我手中逃出去？你这样的身份出去了也不受天君的重视，不如成全了我，待我成功之日，螭吻一族的命运也就此摆脱，你也当开心才是！”
　　睿将军手下越发用力，瑶漱被箍得不住咳嗽。睿将军扼着他，看两个怪物纠缠了半天仍旧没有拿下余姚，举步欲上前。瑶漱心里一阵阵发急，不知要怎么办，他想如果他有法力便不至于陷余姚于如此境地。他用手抓着睿将军扼他的手腕，凌空的双脚对着他的肚腹一阵踢打，企图阻止他的动作。而睿将军手中一紧，他便被扼的没有了力气。
　　“余姚为了你做了很大的牺牲，你总不能时时依赖他。纵然你没有了螭吻角练不来大的修为，但这世上很多的事是只要靠一颗聪明的脑袋就可以完成的。”
　　脑中一片空白时，火凤的那番话不经意的就蹿入了脑中。
　　“你就是出去了又怎么样，你是螭吻，还是会被这四海八荒的众神追杀，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瑶漱勉强喊出这句话，却也成功的吸引了睿将军的注意力。
　　瑶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设想对不对，但此刻别无他法，只好试上一试。
　　“你不是说要改变螭吻一族的命运吗？你都不足以自我安定，如何能有时间和精力来策划回击？我有一个办法，你愿不愿听？”
　　“哦？”睿将军挑了挑眉：“你一个黄毛小儿会有何法？”
　　“要知道，这四海八荒不用受众神追杀的螭吻就只有我。”
　　“那又如何？”
　　瑶漱偷眼看向厮杀的水域，正有个天兵突破重围赶来解救余姚。
　　“你占用我的身体成了我，安心的呆在天宫，策划你的复仇。我这样一个没有用的魂魄，完全受你的控制，不是很好吗？”
　　睿将军凝神看着他，眼中却掩盖不了喜色，只是顾虑并未全消。
　　“你个小儿能有这番计较，想来心思极深。恐怕是想让我元神出窍趁机攻击我的真身吧！不然，你为什么要帮我？”
　　“咦？”瑶漱似恍然大悟，摇了摇头，道：“原来元神出窍的时候攻击真身可以致你于死地的么？”
　　他抓着睿将军依然扼着他的手，露出委屈又期待的神情：“将军叔叔，我帮你是因为我也是螭吻。等你成功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我以后也不会受神仙们的冷落和歧视了。趁现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我们赶快吧，然后你把自己的真身藏在堕池里，肯定没有人会发现的。”
　　“你这小儿，倒是审时度势！”
　　睿将军将其往地上一丢，自己也盘坐在地上，闭着眼不知道念了些什么咒，一缕青色的烟就慢慢朝瑶漱靠近，渐渐往他身体里钻，那一边余姚也解脱束缚往瑶漱这边赶来。眼看那青色的烟要全部钻进自己身体里，瑶漱突然大喊：“余姚！快把睿将军的头砍下来，快！”
　　“该死！”
　　那青色的烟低吼一声想要钻出来，无奈余姚在瑶漱喊之前已举起了手中的剑，用尽全身的力一砍，那俊美的头颅便滴溜溜掉了下来。青色的烟噗的一声散在瑶漱体内，那感觉就像被天雷击中，瑶漱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余姚以为睿将军并没有死，举剑朝着那滚动下来的头颅上又是一砍，竟将那两只犄角斩断下来，银白色的光从断掉的角上网瑶漱身上蹿，直至平息下来后，瑶漱安稳的躺在那睡着了。
　　因为余姚受了伤，天君下令要彻查推瑶漱下堕池一事，每天便有许多的人进进出出瑶漱的大殿询问他一些事情。瑶漱便都一律抱着被子做惨兮兮状，只摇头说惊吓过度忘了那推他下去之人的脸了。这样一来，彻查一世只好被无限期推延。随后，天君对余姚斩杀了堕池底部最凶猛的睿将军一事大加赞赏。再随后便是凤族首领火凤向天君请求将瑶漱带回了凤族。
　　事实上，瑶漱从来没有忘记将他推进堕池的人长得是何样。但是火凤告诉他不能说。毕竟被推的人是他而不是余姚，即使这背后有什么阴谋也可以被说成是天上的神仙看不得他螭吻的身份，说出来只会增加自身的危险。火凤将他带回凤族是让他远离是非地，对于离开余姚之事，瑶漱本是万分不愿。
　　“傻孩子，离开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余姚。这一次，你做的很好，是你保护了余姚，用你自己聪明的脑袋。你还想变的更聪明吗，聪明到保护所有你想保护的人。这些，我都可以教你。”
　　火凤说的话总是能够触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所以他答应了。睿将军想改变螭吻一族的命运，而他却没有那么伟大，他只在乎不在乎他螭吻身份的人。
　　在凤族一呆便是一万年的光景。这一万年的光景，对神仙来说似乎并不值一提，然而却可以久到让天宫所有的神仙遗忘他的存在。所以，当他斩杀了四处作恶的饕餮上九重天受封赏的时候，谁也不能将他和从前那个爱哭胆小断了角的无用小螭吻联系起来。当他站在朝阙殿天君宝座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要看他。完全承袭了螭吻一族容貌艳丽的特点，这仙界再找不出比他美的男子。即使穿一件花团锦簇俗气艳丽的锦袍，也自有一股子风流的味道。天君见这番光景，即兴便封了个锦绣神君的称号。
　　瑶漱重回九重天，天界的人才似乎想起天君还有过这么一个孙子。一万年前，他很容易被人看透，而一万年过去，他却已经变得神秘而不可探究。短短一万年，灵力大增堪比余姚殿下，回来不足一百年，与太子余姚政见不和的人便都归于瑶漱麾下，与余姚分庭抗礼，仿若之前兄弟情深全是作假。更甚者，就连一向看他不上眼的天君也对他青眼有加，常常秘密召见他。瑶漱可谓风头大盛，然而放眼整个天界却没有人敢于“津津乐道”他。虽则他本人风度翩翩优雅贵气，从不曾对人横鼻子竖眼，但得罪他的下场绝对会很惨。天界有一个不公开的事实：天君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事都是由瑶漱来办的。因此，一些辈分年长的神仙提起瑶漱都纷纷摇头，有位撰写天庭史书的老神仙在给瑶漱定位的时候曾这样写道：“瑶漱者，盘黎天君之第二孙也，貌妍，号锦绣神君。少懦弱，然知恩义，及长，性乖张，喜挑唆，与兄长争权夺势也。”
　　那一张脸，时刻带笑，不复小时或开心或委屈的纯真模样。看到这心中酸痛，伸手去摸。指尖才动了一下，镜面却又荡起波纹，画面分割了好多块，各种场景，各种的瑶漱。瑾瑜？凑近想要看清，画面却如蛛网碎裂开来，最后什么也不剩，再碰触时，也只倒映出瀛洲的凄凄芳草。
　　“杨洄！怎么了，倒回去呀！我怎么看到瑾瑜了？”
　　回头去找杨洄，发现东华正蹙着眉看着我，杨洄在他怀中抱歉的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干笑，抓了抓头发，和他打招呼：“呵呵，东华帝君，别来无恙啊！”
　　东华帝君，出了名的严苛冷酷，而我最怕的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结果，他根本不理我，抱着杨洄就要走。我一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在瑶漱的过往画面里看到瑾瑜，这件蹊跷我一定要搞清楚。
　　东华看了看我抓他衣角的手，两条眉毛都快挤到到一起去了，眉一松的时候，他冷冷的话也跟着出口了：“这样的事，要么是你刚才心神乱的时候想到了那个人，要么就是你看错了人！”说罢衣袖一拂又要走。
　　“东华哥哥，你不要这样！”杨洄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唤他。
　　这一唤东华倒是停住了脚步，却是瞪着她。
　　“还敢说，有孕在身还敢这么做。那白目的仙子刚刚乱了心神，我若是不来，你准备如何自救？”
　　“反正是死过一次了，怕什么，你是不是舍不得宝宝？”杨洄嘟着嘴，满不在乎。
　　“好疼！东华哥哥你抱得太用力了！”
　　“疼是要你知道不要再想轻易又离开我！”
　　东华旁若无人的深吻，彻底惊的我呆若木鸡。如此矫情如此肉麻的对白与动作，居然能做的这么顺畅，东华果然是大神啊。很久之后我将这一段想起并告诉瑶漱的时候，他十分深情的注视了我一番后随即吻将下来，吻完之后道：“我也是大神。”但此刻，我思维只能凝聚在有孕在身四个字上，看着杨洄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杨洄脸上红晕漫布不去，示意东华将她放下，东华并不太愿意的照做了。她则过来牵我的手同我道：“刚刚乱了心神，是不是很舍不得他很心疼他？”见我点头，她又说：“爱一个人就会想了解他越多，了解他越多就会越心疼他，心疼他就会想安慰他，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肢体上，这都是爱人之间亲密的方式，不用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这都会是很自然的事。记住，你是当局者不是旁观者。”
　　我想我应该从善如流，但我却很不合时宜的问：“不是旁观者清嘛？”
　　这下，连东华都看不下去了：“不是喝茶的人，哪有那么些意见对茶评头论足！”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我实在是很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