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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毒酒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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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灯火将汉白玉阶映得如同白昼,每一道雕纹都流淌着冰冷的珠光。御赐的“百鸟朝凤酒”在她纤指轻拈的玉杯中晃漾,琥珀色的酒液折射出诡谲的光。
她最信任的御前太监李三万,躬着身亲手将酒杯捧至她唇边,那张总是带着和煦笑意的脸,此刻慈和得一如往昔。
“姑娘,请满饮此杯,陛下的厚恩,莫要辜负。”
酒液入喉的刹那,并非预想中的甘醇,而是化作了穿肠的毒药,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七窍之中,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染红了她精心描画的妆容,沉重的凤冠“哐当”一声坠地,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珠宝摔得粉碎。
视野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仍是李三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耳边却钻入他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的低语:“姑娘,别怨咱家,要怪就怪你这身人味……实在是先帝陛下最好的祭品啊……”
紧接着,是无尽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冰冷,身体被粗暴地抛入万丈深渊,无数陪葬俑冰冷僵硬的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出,疯狂地撕扯着她尚有余温的躯体——是先帝的陵墓!
她,堂堂正正的辅政大臣之女,邺朝第一厨神,竟被活生生推入了前朝暴君的陵墓殉葬!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业火,在她残破的灵魂深处熊熊燃烧,灼烧着每一寸意识。
——再睁眼。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尖锐的雪粒,狠狠砸在她毫无防备的脸上,瞬间取代了金銮殿中熏人的暖香与血腥气。
身下是颠簸不止的硬木板,硌得她骨头生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汗臭、挥之不去的血锈味,以及霉变谷物散发的酸腐气息,混杂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味道。
破牛车,风雪夜,一支死气沉沉的流放队伍。
她,简流辛,竟然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家破人亡,满门抄斩,而她作为罪臣之女,正被押送前往环境恶劣的边陲之地,那一天,正是她记忆中地狱的开端。
“妈的,这鬼天气!”不远处传来差役粗鲁的咒骂声,夹杂着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脆响,“都是这帮丧门星、晦气的犯官!害得爷们跟着遭这份罪!”
鞭子破空的声音紧随其后,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时,简流辛因剧痛和寒冷而有些发黑的视野中,一面泛着诡异血色涟漪的半透明面板突兀地弹出,边框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不祥而危险的气息。
面板上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人味债 1/100】。
一道夹杂着沉重锁链拖拽声响的提示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在她脑海深处炸响:“检测到……宿主强烈怨念……符合绑定条件……【味债】系统……激活……”
系统?
前世临死前,李三万那句“人味祭品”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响,与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系统瞬间重叠,让她本就因寒冷而收缩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停止跳动。
但此刻,求生的本能早已压倒一切惊疑与恐惧。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风中混杂的各种味道在她的感知中瞬间被分解、归类。
“是铁锈和霉黍”。
【——味谱系统拆解结果为:霉高粱,含兴奋碱微量】。
生理性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却也为她带来了一个绝境逢生的可能。
“小娘子,长得倒是标志,下来陪爷们走走,暖暖身子?”一个满脸横肉、眼神淫邪的差役注意到了缩在牛车里的简流辛,狞笑着搓了搓手,伸手便朝她抓来,手中的鞭子更是带着风声,作势要卷上她纤细的脖颈。
简流辛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将一直藏在破烂衣袖中、早已被她捏得稀碎的霉馍馍狠狠撒向风口,目标精准无比,正是那差役因说话而大张的嘴和翕动的鼻孔。
“咳咳咳!什……什么东西!妈的!咳咳咳!”差役猝不及防,被迎面扑来的霉粉呛了个正着,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咳嗽,涕泪横流,本就因寒冷而有些混沌的眼神开始涣散,显然是霉高粱中的兴奋碱开始发挥作用,产生了轻微的幻觉,他挥舞着鞭子胡乱抽打,“滚开!都滚开!别过来!有鬼啊!”
混乱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迅速在本就压抑的队伍中扩散开来。
简流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如同狸猫般灵活地滚下牛车,冰冷的雪地接触到她单薄囚衣下的肌肤,激得她一个激灵,却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头也不回,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整个队伍,最终定格在队伍最前方那架被数名精悍护卫严密看守的、唯一的、车厢上带着模糊徽记的华贵马车。
那是她在这绝望的流放队伍里,看到的唯一变数,也是唯一的生机。
“求大人……收留!”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跌在马车前厚厚的积雪里,抬起一张沾满污泥、雪水和干涸血痕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与她脆弱外表极不相符的镇定,“小女子……能解霉高粱之毒。”
车帘纹丝不动,仿佛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下一秒,一股无形却极具压迫力的力场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将她瘦弱的身体缓缓提离地面。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肺部火辣辣地疼,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车窗的一角,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一枚乌黑油亮、雕刻着奇异花纹的乌木令牌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之气包裹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地掷落在她面前的雪地里。
一个冷寂得如同雪原深处万年寒冰的声音,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从车内传出,字字句句都像冰锥刺入简流辛的耳膜,“押送途中,恶意使用迷药,依大周律例,是死罪。”
话音刚落,一滴浓稠如墨、泛着诡异甜腥气息的暗红色血珠,从车窗那道狭窄的缝隙中缓缓滴落,如同红宝石般坠落在她面前的雪地上。
“嗤——”
一声轻响,那片白雪竟如同遇到了强酸般被腐蚀出一个小黑洞,丝丝缕缕的黑烟从洞中冒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剧毒气息。
“我的血,能解百毒。”车内人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力,“自然,也能让你,比刚才那个差役更惨。”
车窗缝隙后,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终于缓缓垂落,落在简流辛狼狈不堪的脸上。
那眼神冰冷、漠然,如同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没有丝毫怜悯。
“用你刚才的手段,来换你的命。”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近乎残酷的趣味,“赌吗?”
味道是人心最诚实的告密者。
简流辛在心中冷笑,风告诉我,他们想杀我。此刻,这马车里的人,用最冰冷的方式告诉她,她的命,只在他一念之间。
几乎在慕钧话音落下的同时,车外突然火光晃动,无数支火把如同凭空出现,将这片雪地照得如同白昼。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与兵刃出鞘时特有的刺耳金属摩擦声响成一片,瞬间将这辆华贵的马车团团包围。
之前那个被迷药弄得神智不清的差役的同伙,此刻正提着明晃晃的钢刀,面目狰狞地怒吼,“谁他妈放的迷药?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把你们一个个都砍了!”
车内,慕钧那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间,又一滴浓稠欲坠的暗红色毒血正在缓缓凝聚,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他依旧静静地看着被无形力场扼住喉咙、悬在半空的简流辛,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冰冷的期待,等待着她在这场内外皆是杀局的绝境中,给出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