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G》随心*自然

17、第十六章

　　这几日，中国的媒体是最兴奋的，不光是棋手们的表现令他们看到了中国围棋界光明的现在和未来，更重要的是，赵石在半决赛中击败了高永夏，一雪前耻，打破了高永夏想蝉联冠军的意图。虽然遗憾另一名选手王楚宸没能走得更远，不过，初次出战大型赛事就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还怕以后没机会吗？铺天盖地的赞美之词送给了中国的棋手们，媒体们还纷纷摩拳擦掌地准备庆功的报道，好似冠军已是囊中之物。
　　胜利的兴奋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可没冲昏当事人的。赵石苦笑地看着新出炉的报纸，好一阵头痛。
　　杨海拍拍他肩膀坐下，打开一罐啤酒，边喝边说：“压力大了吧。媒体嘛，就是这样。一时的顺风顺水就忘了平静下也隐藏着惊涛骇浪，他们以为塔矢亮是吃素的吗？”
　　“你就别火上加油了。哎，主场就是这点不好，媒体重视不说，还容易偏激。赢了是本分，输了是罪大恶极。我不怕他们乱说，可这么添乱的来，以后下不了台可怎么办？”
　　“哈哈，我以为你早该习惯了。本来三国的围棋水平就你追我赶不相上下，上届我们丢掉了冠军还可以说是客场不占优势，这次是主场了，外界当然寄予厚望啦。三年一届啊，等的时间可不短。”
　　“那次是塔矢亮被名人赛缠身了没出赛，不然冠军还不见得是高永夏。高永夏吧，棋艺高，人也冷静，就是有个缺点——自负，有缺点就可以利用。塔矢亮呢……跟他交手几次，总觉着这个人是天生下围棋的，冷静得不像话，破绽也露不出一个，头痛啊！”
　　“好啦，别涨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进步神速，否则这次棋院就不会让你做主将了。”
　　赵石嘿嘿一笑，“有辛苦才有回报嘛！下棋这回事，除了天分和后天的努力，心态极重要，有时候还要有一点运气，保佑你下棋的时候不会出昏招。”
　　“你小子就喜欢说的玄乎，什么保佑，说白了不就是毅力和精神力？决赛是场硬仗，楚宸经验不足，再厉害恐怕也难敌高永夏，为国争光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啦！嗯，我去看看小家伙，你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塔矢亮吧！”

　　同一时间，塔矢亮的房间里，仓田厚、进藤光、和谷义高和伊角慎一郎都在。
　　仓田先发话了：“明天是最后一战了，小亮，你有多少把握？”
　　塔矢亮摇摇头，“不到真正对上都难说。赵石的棋风飘逸灵动，最近他的状态也很不错。我看了一下他和高永夏的棋局，布局周密，谨慎冷静，一抓到机会反击得毫不留情，又进步不少啊。所以只能随机应变。”
　　进藤接话道：“赵石这家伙，成天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白了就是降低对手防备心理的手段，哎哎！我以前怎么就认为这家伙好对付呢！”
　　“哈哈，勾起伤心往事了吧！败在一个比你小的家伙手里不舒服了吧！”和谷很不给面子地戳他伤口。
　　“哼！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被个十八岁的少年打败了？”进藤立刻反攻。
　　和谷脸一红，“那是……那是一时失误！再来一次我才不会输给他！”
　　“输了就是输了，别想狡辩！你确定再来一次一定不会输给他吗？”
　　伊角来打圆场了，“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平时关系好是好，怎么那么喜欢顶嘴？仓田先生，你也不制止一下！”
　　仓田厚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斗嘴，“为什么要制止？年轻要有活力才行，你们这样挺好啊，我喜欢！”
　　几个人一翻白眼，什么有活力，说白了就是喜欢看热闹！
　　仓田继续说道：“唔，想想当年北斗杯上，中国队表现出的实力也不尽如人意，三个人都败在韩国人手下，对上我们也不过赢了小光一个人。”
　　“喂喂！什么叫才赢了我一个！我那次也是失误！失误！”进藤不满地插嘴道。
　　“好啦好啦，后来不是让你做主将了吗？那也是对你的实力的肯定嘛！没想到啊，现在赵石都成了我们最大的威胁了，还有两个才十八岁的少年，果然不能小看中国队的实力啊！”
　　进藤光听得满脸黑线：“仓田先生，现在好像不是感叹中国队实力的时候吧？”
　　仓田厚恍然：“噢！对！小亮，明天好好加油！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走吧走吧。”

　　次日，赛场里人满为患。还有人挂起横幅为中国棋手加油，就差没拿上哨子绑上头巾了。
　　赵石躲在休息室内，倍感压力地扯着耳朵。在自家门口比赛，真是——痛苦啊！
　　开门声响起，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进来了。果然，耳边传来塔矢亮讶异的声音：“赵君怎么了？”
　　“紧张着呢！你没见外面那仗势吗？”
　　塔矢亮失笑，怎么在对手面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还是……
　　目光闪动，塔矢亮不再言语，坐下闭目养神。

　　这是他们第四次交手。
　　赵石是个奇怪的对手，每交手一次，他就能从对手身上学到些什么。下一次，你就无法用同样的招式对付他。这样的对手无疑是令人头痛的，也无疑是催人进步的。塔矢亮喜欢这样的对手，有挑战。
　　这次赵石占有主场优势，势必能把他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不怕，反而对此充满期待。要领悟神之一手，磨炼是必须的，他乐意迎接各式的挑战。
　　围棋，是他倾尽毕生之力也要走下去的路，是他的信念，是他自己的选择！

　　接连几日的大雪，大地早已白茫茫一片，寒冷的夜晚，谁都不愿意出来吹冷风。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夏至。
　　离塔矢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所谓的家，尤其是夜晚。她宁愿随便到哪个娱乐场所呆着，只要有人的地方，她就可以催眠自己不孤单。
　　清脆的欢迎音乐响起，她走进了那家Dreaming。老板娘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微笑。
　　坐在常坐的那个位置，轻轻晃着秋千，想起了小爱。没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了；没人用她的活力来感染她，令她在压抑自己天性的同时有个喘息的空间了；也没人更深入地了解她的心情，她的矛盾，她的悲哀了。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收拾起来才发现，原来她做过那么多的努力，原来她留下了那么多的回忆。如今，她要把这些全部带走，还他一个没有任何她的痕迹的空间。
　　听来很悲伤，可她并不感到悲伤。据说，伤到一个极点，反而什么也感受不到。她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吧，她本想带着愉快、释放的心情离开的。
　　塔矢，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以后，我会努力不想起你，即便想起，也要带着愉快的心情。

　　一只温柔的手接住了她温热的泪水。夏至从迷蒙中惊醒，立刻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阿司？”
　　仓木司靠她很近，近到可以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深情，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对于那晚，她只记得片段。而自那夜起，仓木司以一种不容抗拒但又不令她反感的姿态介入她的生活，并挑明了知道她要离婚和离开日本的决定，以阻退她想拿来作为借口的婚姻。无奈之下，她隐讳地告诉他，她接受不了他，至少目前是。可就是这一句，换来他可以等到她愿意为止的承诺。她不想背负那么重的承诺，他却很了解她的心思似的说，不要有负担，这是他单方面的意愿，况且，不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试？她还有力气试吗？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仓木体贴地在她对面坐下，以免给她造成紧逼感。
　　夏至对他近日幽灵似地出现在她周围的举动很是无奈，“快年末啦，你不忙吗？”
　　“忙啊，不过再忙也要看你啊，万一你偷偷跑掉了怎么办？”
　　“偷跑了你也能查出我在哪里不是吗？”
　　“嗯，没错，”仓木司居然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笑得眉眼弯弯地说，“可是会耽误时间啊，我不要。”
　　这个理由好……冠冕堂皇！再配上带点孩子气意味的口吻……夏至的头皮一阵发麻。
　　仓木不再说话了。刺激她一下是有必要的，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过呢，这种程度就够了。
　　莹白的雪花又飘飘荡荡的飞舞在空中，今夜，谁会注定无眠？

　　又下雪了。
　　塔矢亮背着手立在窗前，放松着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日本应该也下雪了吧。夏至一向怕冷，屋里的暖气一定开得足足的，是个温暖的家呢。想到偶尔不按理出牌还要故作姿态，出错时下意识做出小动作还以为他没注意的妻子，眼里闪出了笑意。
　　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他的围棋，从不松懈，也极少费心思在围棋以外的事情上，现在却有了好好了解妻子的念头。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他突然意识到，妻子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他应该和她多多沟通。就像那晚，还有那日送行的时候，她说了那么多，也是希望他多了解她吧。两个人的相处，不简单呢。或许，他可以开始慢慢学习，就像进藤说的，婚姻是种哲学——这种话从他嘴里听到，还真是别扭。
　　“我回来啦！”是进藤。他每次进门都要大声嚷嚷这句，说是习惯了，这样无论到了哪里，都有回家的感觉。
　　“通完电话了？”从他脸上的兴奋与喜色就能看得出，塔矢亮还是问了一句。
　　“嘿嘿！明明说小家伙会踢她了！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不得了！嗯，该给它想个名字了！嗯，男女的各要准备一个，叫什么好呢？啊！还要准备衣服啊奶瓶啊床啊……”进藤兴奋得在房间里打圈圈。
　　塔矢亮也感染到了他的兴奋，笑着说：“回去跟明明商量下吧，一个人在这里干急什么。”
　　“嗯嗯，也是也是。”进藤光连连点头，眼睛一瞄他，“我说，孩子出生了要认你做干爹的，不准拒绝！唔，那夏至就是干妈，你们将来生的孩子就是干兄弟，干姐妹……搞不好还真能成亲家……”

　　见他不答话，进藤光又说：“你打过电话给夏至吗？”
　　“嗯，来的时候打过了。”这是他的习惯，无论到哪里参赛，只要到了当地就会打个回去报平安。
　　“没打给她报喜吗？这次你风头出尽啦，在别人的主场拿到冠军，不容易啊！”
　　塔矢亮笑笑，“这有什么好说的。”
　　“呐，你看你，就是这副性子。这冠军要是我拿了，立刻打给明明，她保准比我还开心！”
　　塔矢亮咀嚼着他的话——比他还开心，该是什么样子？
　　“对了！”进藤神秘兮兮地凑近他，“我看到咯！”
　　“看到什么？”塔矢亮不解地望着他。
　　“仓木啊！在某人面前哭的好伤心哦！”
　　“你还看到什么？”语气竟是异常严肃。
　　进藤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不会真有什么吧！”
　　其实他没看太清，离得太远，只隐约看到仓木低着头像在哭，塔矢在对她说些什么。
　　“进藤！”
　　严肃的语气里加上了严厉。进藤光两手一摆，“知道了知道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