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爱》安之若颜

7、庄生晓梦迷蝴蝶2

　　与史密斯的交谈并不顺利，程允因此猜测史密斯的要求不过是推托之词，这背后定有另一股势力在争夺跑马场的经营权。送史密斯离开后，程允坐到一边的休息区里，吩咐身边的随从去将晚晴带过来。
　　晚晴正在不远处由骑师带着练习，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侧影纤柔而美丽。一张粉面桃花的脸，更因为专注的神情而显得娇美诱人。听到程允叫她，便从马上下来，不知道为何有些心急，小跑着就过来了。
　　程允站起来，笑着道：“小花猫，脸都弄脏了。”伸出手替她擦去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灰。他离的那样近，近的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她害羞的低下头去，如丝如瀑的长发便纷纷扬扬的垂落下来，遮住了一半脸，仿佛将羞涩和心事都隐藏了起来。
　　他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去，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问：“累不累？”富有磁性的声音，总是带着让她无法抗拒的魔力。她微微的仰起脸，脸上有好看的红晕，一双黑亮的明眸如同水晶般澄澈，微笑着摇摇头：“不累。”他很自然的揽了她的腰：“那我们回家吧。”
　　“家！”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多么奢侈的概念，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一个家。可是他说的是“我们回家”而不是“回我们家”。所以那座金碧辉煌的程府到底不是她的家，只是一个栖身之所罢了。她告诫自己，再不能被他无意的温柔扰了心神。动不动就羞涩脸红，在红袖楼这些年，男人的虚情假意难道她还没有看够么。那么多姐妹悲惨的下场她还没有看够么。
　　回去的车上，他退下一只手套，去握她的手。她本想退却，将手一缩。他却不依不饶，抓过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一路上一直握着。窗外，天空明亮的异常。明明没有太阳，却是亮的刺目。小时候，婉姨曾告诉过她。那叫雪眼，等雪眼开了，也就快下雪了。

　　一连几日，程允每天都带着她出门。教她骑马射击，带她去最高档的餐厅吃饭，有时则牵着她的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府里的下人看到少爷对她的态度，每日里又是同进同出的，对她的也变得恭敬起来。连守门的人见了她，都是笑脸盈盈的。
　　夜象一朵缓缓展开的深色玫瑰，空气里弥散着一种酝酿已久的芳醇。下午的时候程允有事出去了，到了晚上也没见回来。王妈端了夜宵进来：“晚晴小姐，少爷还没回来，您先吃点夜宵吧。”她本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而且这几日她都是跟程允一起吃的，一个人吃也没意思，于是说：“王妈，我不饿，等少爷回来再说吧。”
　　王妈正要转身退出去，晚晴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递给她：“王妈，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这个你先留着。”这镯子是程允给她的，连同她现在戴着的项链和耳环都是程允给的。因为要同他出门，她怕失了他的面子，也就收了。王妈推托道：“晚晴小姐，这个我不能收。”那眼里却分明透着喜悦。晚晴按住她的手道：“王妈，您收着吧，谁也不容易。”她知道王妈跟别的下人一样，虽然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其实心里都是看不起她这样的女人的。她到不是要收买王妈，只是有感于大家都不容易。做下人的，每天看着主子的脸色过日子。任打任骂的，也没个指望。
　　王妈一把年纪了，也是见过些事的人。本来以为晚晴也同那些一时得势的女人一样，想着收买人心罢了。却不想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句“谁也不容易”到说的她心里酸酸的。她也是受过苦的人，知道女人活在这乱世的艰难。她更了解她的少爷，从不会为任何女人动真心，只怕晚晴的好日子也是一时的，心里顿时怜悯起来：“晚晴小姐，那您有事叫我，我先下去了。”
　　她睡不着，闲着无聊就拿了一块碎布来绣。到了十一点钟的光景，听到楼下的车声，知道是程允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房门口，程允正走上楼梯，见她站在门口，走过去道：“怎么还不睡？”她道：“我睡不着。”这些天，程允从不在她房间睡，却总在睡前来看看她。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不见了他一面，就不能安心去睡。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程允揽了她进房间，笑着问：“你是不是在等我？”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她只知道他没回来她睡不着。他见她不说话，于是道：“既然睡不着，那陪我跳个舞吧。”她在红袖楼待了这么些年，舞还是会跳的。而程允的舞也跳得极好，一看就是这上头的老手。音乐舒缓而悠扬，她将头埋的低低的，只有偶尔才敢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其实有些倦意，今天忙了一天，回来还要应付这个女人，于是点了一根烟。一截烟灰随着跳舞的步子震落下来，恰好晚晴为了陪他跳舞换了轻便的衣服，袖子滑落了一截，这烟灰就无巧不巧的烫在她的手臂上。“哎呦。”她吓了一跳，步子一乱，踩到了程允。程允慌忙拉起她的手臂：“烫到没？”她缩回自己的手：“没…没事。”她不敢面对他眼里的焦急和心疼，更不能去相信他的感情。
　　放下手之后，程允才发现，刚才触摸到晚晴的肌肤，是微冷而滑腻的，那种柔凉的感觉，留在手心里，竟然让他没来由的微微一荡。他将抽了一半的烟灭掉，重新环住晚晴：“曲子还没完呢。”但再靠近她，他才发觉自己几乎是将她虚虚的拢抱在怀。她仍然低着头，他一垂眼就能看到她雪白的后颈，柔润的肤光，如丝的乌发，还有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突然松开手，抽身而退。
　　“我…我累了。”他心里一阵懊恼，本来是要勾引她，自己却被她引的心猿意马。几乎是狼狈的逃回了自己房间。
　　晚晴愣在那，音乐已经停了，房间里安静下来。随着他的离开，他留在她手上的温度也一点一滴的散去。她苦笑，那就是她们的关系吧。他可以一时兴起，开心的抱着她跳舞，也可以突然没了兴致，就那么拂袖而去。

　　晚晴起床的时候，推开窗户一看，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无数晶莹的雪花从无边无际的天幕飘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后半夜的时候开始下，因为下的极大，到了早上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吃早饭的时候，程允突然问：“你喜欢雪么？”
　　晚晴点点头：“喜欢。”
　　“我今天没事，一会陪你堆雪人吧。”
　　晚晴看着他，无法想象他那样温文儒雅的人，像个小孩子似地去玩雪会是什么样子。想起小时候，她最喜欢堆雪人了。在皑皑的雪地上，堆一个爸爸，再堆一个妈妈，将所有的思念都堆进去。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她相信他们一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生活的很好。或者，他们在天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程允拉着晚晴到前院的空地上堆雪人，还将他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她围上，黑深似海的眼眸里有着灼灼的真情。她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她想到一句话：“今宵有酒今宵醉。”她不管了，不管他是虚情假意也好，一时兴起也好，至少今天她要开开心心的玩。
　　她开始熟练滚雪球，一大一小两个堆起来，雪人的大概模样就有了。回头看程允，他正弯着腰吃力的滚着雪球。雪球是滚的挺大，可却是歪瓜裂枣，一点都不圆。他的表情有点窘，越想把雪球滚圆了，那雪球越是惨不忍睹。她笑着过去帮他：“我的少爷，你是没堆过雪人吧？”他拿冰凉的手就往她脸上贴：“好啊，你笑我是不是？”脸上一冰，她赶紧躲开，跟他隔着一点距离站着，笑着求饶：“别别…我错了不行么。”他顿了一下，大叫一声“不行！”突然抓了两把雪就追上去。她尖叫一声，转身撒腿就跑，身子轻捷如小鹿。
　　他追了很久也没追上，悻悻的喊：“不追了，不追了，放过你了。”她以为自己安全了，停下来一回头，那雪正砸在她的脸上。他哈哈大笑：“上当了吧。”她撅着嘴假装生气，他刚想过去哄她，她却突然抓起雪就冲过来反击。俩人一下子陷入了混战，飞来飞去的雪球在欢声笑语里碎成无数欢乐。
　　大门外的轿车上，一双怨毒的眼睛正透过车窗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车里的女人，衣着华贵，娇艳如花，正是金陵城中鼎鼎有名的千金名媛——岳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