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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最可爱的玩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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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
京极织音跌坐在地板上,一阵寒意顺着脊骨攀爬向上,她抬头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你也太没常识了吧。”
野川富江将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关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这是第二次。”
“没有主人的允许,你竟然还敢乱动我的东西。”
京极织音吞了吞口水,刚才她分明看到二楼的房间都是熄灯的状态,他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楼下?
“说啊,”野川富江问,“这次是什么理由。”
“我、”一被逼问,京极织音就有点胆怯,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我听到里面有声音,以为……”
不应该这样说的。
“哦?”野川富江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弯腰的动作挡住仅有的一点光亮,“那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野川富江冷哼一声,面上露出烦躁的表情,他压低眉眼警告道:“没有我的允许,这栋房子你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碰!知道了吗?”
京极织音缩着肩膀点头,在对方转身离开时,又抖着声音喊住他:“等等啦……我有个问题……”
他没有转过身,只略微侧过脸,月光打在那种冷白色象牙般的脸庞,掩在羽睫下的眼神不明,衬得他毫无血色,活像只吸血鬼。
京极织音的声音差点溺死在喉管,但不得不咬紧牙关,“……野川同学。”
“我劝你最好不要问。”
京极织音眼睛一闭:“浴室在哪啊,我想洗澡!”
……
终于洗完澡,京极织音穿着浴袍,在卫生间等洗衣机的数字清零,应该很晚了,除了咕隆咕隆的机械声什么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可怕。
京极织音的目光跟着洗衣桶打转,心里茫然一片,她刚才打开了那间房间,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那么野川富江让她不要问,是什么意思?
正在胡乱思考着,一阵熟悉的疼痛骤然而至,京极织音猛地捂住自己的右手臂,那里在流血……
头晕目眩过后,京极织音看到自己的右手臂完好无损,是野川富江被割伤了。
京极织音捂着手臂跑到二楼,撞开传来声音的那间房。
她知道有人想要杀死野川富江,却还是被眼前的画面吓到双腿发软。
野川富江躺倒在地毯上,红到发黑的血积在身下,他眯着眼睛,应该是很痛的,但是那副神情却很漠然。
那对冷到发沉的眼直直望向举着剪头跨坐在他身上的男人,那男人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她没多久前送过晚餐的警官今井。
而在野川富江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京极织音仔细一看,是田中警官。
他的脖子被开了一道口子,血喷溅而出,仿佛能听见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响。
“富江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贱货,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你居然敢勾引田中那个蠢货,哈哈哈你去死吧,你跟那个蠢货一起去死吧……!”
京极织音连害怕的时间都没了,她鼓着劲儿冲过去,把今井撞倒在地板后,拉起野川富江的手就往屋外跑。
关上门手,她把走廊上装饰用的巨型花盆推到门前卡住,一连推了三个,堵得死死的。
房间里传来撞门的巨响,今井咒骂的声音从门缝里爬上她的耳朵,歇斯底里、神志不清。
京极织音搓了搓脸,摸到一手的汗,不,那不是汗液,她把脸埋进掌心,眼睛发烫。
过了两秒,她不敢松懈,扯过野川富江的手,一路往大门跑,踏在地毯上的脚步声沉重而漫长。
似乎过了好久才出别墅的大门,京极织音靠在石柱上累得大喘气儿,就在这时,不远处猛然传来一声巨响。
不多时,京极织音看到今井拖着一只血淋淋的残腿从旁边的草地里跑过来,他从二楼跳了下来,不知道撞到什么,半边脸都是黑红的血。
她终于没忍住,干呕不止,还没吐干净,唇边残留着酸水,她又抓过野川富江的手,想拉他离开。
没想到这次,野川富江甩开了她的手。
在这个黑发少年的身上,京极织音看不出丝毫被追杀的慌张,那张美到极致的脸庞在黑夜中依旧闪耀,红润的唇,一张一合,也仿佛是梦中的情话……才怪啊!
京极织音呆滞在原地,什么叫“我累了”?
谩骂的声音越来越近,京极织音咬住下唇,硬着头皮说:“那我背你!”
野川富江想了会儿,情不愿地点点头。
不说假话,京极织音当时就想掐死他。
现实却是,她吃力地背着他,在漫漫泛冷的月光下,空旷无人的道路上投下两道细长的影,前面那个吃力地逃脱,后面那个痴痴地要追。
京极织音还是体力不支,在野川富江的小腿被扎中,她也单膝跪在地上时,她生不出任何其他的念头,只有弥漫过口鼻的无尽的疼痛和绝望。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种事?
“野川同学你快把他踹开!”她喊道。
野川富江却事不关己地责怪她:“你真没用。怎么能让我做这种事,我不可能干这种粗鲁的事。”
“你快把他踹开啊!”她几乎是在求野川富江。
野川富江却收紧两只冰冷的手臂,情人间呢喃般,在她耳边低语:“织音,你别害怕,死亡才没有那么可怕呢。”
京极织音吞下喉管里惨痛的闷哼,又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的声音似乎渐渐远了,京极织音小腿上的痛感也慢慢消失,她将双脚拖地的野川富江背到一棵树下,紧张兮兮地往后看。
今井警官爬在地上,浑身扭曲得像条碾死的虫,月光映出一路雪似的血迹。
可就在京极织音回过头的瞬间,余光中却看到今天又扭着身体爬起来,指甲咯吱咯吱地抓着地面,发出令人心脏发麻的声响。
她心甘情愿地想,野川同学也该休息好了吧,这下该他背自己了。
可京极织音的手才轻轻碰了一下他,那面容昳丽的黑发少年却冷淡地甩开她,冷着声音。
又是那句听到生厌的:“别碰我。”
……那你去死啊。
京极织音气到力竭,她真想这么说。
现实却是——
她紧握住野川富江的冰冷的手,眼泪滚烫地溺在两人的指间,边抽鼻子边哭到视野模糊:
“野川同学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死亡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知道你不害怕,我也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掉,但是我害怕啊,我害怕你死掉,你难道不会痛吗,不会死你也总会痛的啊……我们就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你不想管我也行啊,你快点走吧,今井肯定追不上你的……”
京极织音颠三倒四说了一通,眼泪扑簌簌地掉下去,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发酸,可是她除了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之外,也做不到什么了。
她好累啊,真的背不动长得又高又大的野川富江,可是她又一厢情愿地相信,只要他逃脱开了,她也不会再感受到疼痛了。
她真的不想再痛了。
野川富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京极织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想到橱柜里昨天才买的吐司面包,想到过段时间就要小考,可是又很快想到现在……
今井警官完全是疯了,他明明是保护野川富江的却要杀了他。
而野川富江也是个十足的疯子神经病,明明被别人弄伤了,却能若无其事地扬起嘴角。
在那片血泊里,他为什么会笑呢?
京极织音松开野川富江的手,克制不住地抽气,她伸手抹开眼泪,眼前才清晰一瞬,毫无准备地撞进一对困惑的黑眸。
野川富江靠近她,冰冷的手指在那软和的脸颊揩下一指的水儿,他伸出舌头舔舔,咸的。
“你哭什么?”
京极织音听到突兀的刮擦声越发地近,站了起来,用他的话故意回怼道:“你都要死了,我还不能哭吗?”
但其实,她已经打算好了,这次还是要把他带走,她才不要被剪刀刺破喉咙。
野川富江却把她往下一拉,京极织音脚上踉跄,跌进他冰冷的怀抱。
他歪着头问:“我不死的话,你就不哭了吗?”
京极织音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这时气呼呼地说:“你都不用死了,那我还哭什么?”
“那你还是别哭了,”他摸摸京极织音的脸,语气凉薄,“哭得好丑,像被踩烂的蜗牛一样,真难看。”
他手上的动作却异常温柔,指腹冰凉,一寸寸地抚过她哭到红热的眼尾。
这样的反差,莫名令京极织音感到另一种不同于拿着剪刀的今井的害怕。
她不能分辨,只好憋着鼻息,任由他。
眼见着今井都要爬到他们跟前,京极织音一把扯下野川富江的手,迎着忽起的冷风,往不知方向的前路跑去。
她扭过头,朝野川富江大喊:“快点!”
野川富江看到她脸颊红扑扑的一片,像是被冷风吹坏了,莫名想笑。
他反手牵过她的手,向前跨过一大步,带着她往前。
黑天白月冷风,只有他们紧握的手还有半分的暖意。
路上见到一家旅馆,京极织音一个穿着浴袍和半湿的裤子的怪人,野川富江更是半身血迹的离奇装扮,偏偏靠他那张刻薄的嘴,前台老板二话没说,给他们分了两间房。
京极织音扯他的袖子,“野川同学,我们能不能睡一间房间,我害怕。”
最后只要了一间,京极织音这次毫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觉悟。
在她心里,能感受到野川富江痛苦的自己俨然成了他的另一半,而他显然也是自己的一半,他们不是双胞胎,却胜似双胞胎。
再说了,野川富江绝无喜欢她的可能。
以上总结,他们睡一间房,既安全又合适。
又洗了个澡,京极织音躺在榻榻米上,手脚冰凉,旅馆很老旧,没有暖气,她想到睡在另一张被子里的野川富江。
他的手总是那么冷,会不会睡不好呢。
“喂,你干什么。”
京极织音钻进他的被窝,果然冰凉一片,他怎么跟蛇一样,身上没一处热的,难不成血也是冷的吗?
她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野川同学,我会保护你的,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吧!”
野川富江半晌没说话,京极织音都快睡着了,却听到他嗤笑一声。
“喂,你,居然说什么朋友,真好笑。你喜欢我吧,那就好好地讨好我。”他用施舍般的傲慢口吻说道。
“追求也好,保护也好,尽你最大的努力讨好我吧。这是你此生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
京极织音听得模模糊糊,嗯嗯地应下:“好呀好呀。”
……
半个小时后野川富江离开旅馆,再次回来是凌晨四点,天色依旧暗沉,他带了一身的血腥味,没有洗净自己,却选择隔着被子直接抱住裹成虫茧,不安地睡着的京极织音。
他伸出手,碰到她细弱的鼻息,温热的。
不知道梦到什么,她细细的眉毛蹙起,眼尾挤出一点水迹,脸颊红扑扑的,腮帮子抵在被子上,微微鼓起,好像小松鼠。
可爱的小松鼠。
野川富江毫无自觉地微笑。
原来我是觉得可爱……
啊…她好可爱……
野川富江细细地舔去那一点点的泪水,蹭蹭京极织音的湿润的睫毛,你会成为我最可爱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