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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野川富江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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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川富江的家是独栋别墅,坐落在山脚,占地面积极大,站在门口看,连着后面那片森森的绿山,仿佛那种童话中的小城堡,只是被放大数倍至现实可用的规模大小。
京极织音拖着自己莫名发软的双腿跟在野川富江的身后,她知道野川富江有钱,毕竟他身上的东西没有不贵、不是名牌的,但她还是被震了一惊。
即将和怪物共处一室的恐惧早就因那张脸消解,此时却又变成某种可笑的小心翼翼。
“我过来这边,你跟叔叔阿姨讲过没有?”她贴在野川富江身边,在他开门时低声问道。
野川富江斜她一眼:“我说过……”
同时,门应声而开,京极织音稍稍松口气,却又感到肩膀被推了一下。
“——不要碰我。”
京极织音被那股力气推得踉跄两下,看到真正的坏家伙走在自己面前,而位于他前方的背景是完全陌生的法式复古的客厅。
刚想吼他两声的勇气瞬间消淡,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
莫名心虚,京极织音并不常到别人家做客,更不要说是这种富贵家庭。
“野川同学,我在你家过夜没关系吧?”
“这里空房间这么多,能有什么关系。”野川富江嗤笑一声,停住脚步,懒散地倚靠在楼梯扶手上,嘴角恶劣地勾起,“该不会你想要和我睡一间房间吧?”
没等京极织音红着个番茄脸反驳,野川富江立马口吻高傲地自答:“哼,长得一般,想得挺美!”
京极织音:……
脸皮上的温度瞬间降下。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而再,再而三被那张徒有虚表的皮囊蛊惑,自己真的是脑子有毛病!
跟着他往楼上走去,京极织音像个普通同学似的随口问道:“你父母不在家吗?”
她坚信朋友就是从无聊的废话交流中诞生的,尽管她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朋友。
“我父母都在国外,母亲是著名的演员,父亲经营着一家上市证券公司,他们现在应该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喝着葡萄酒欣赏落日吧。”
野川富江挑眉看京极织音,随后顺着她的视线轨迹,蔑视的目光滑落到弯形楼道墙壁上挂着的画作。
他哼了一声:“这是我祖母朋友的作品,她生前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油画艺术家,你看什么,看得懂么?”
京极织音没有应答。
到二楼,野川富江打开一间客房,用施舍的语气特别允许她暂用。
京极织音左右看看,说是客房,更像是套房,都快有她家那套公寓那么大了,法式的沙发和米粉色的大地毯,看上去不像是没人打扫的样子。
她最后问:“你的房间在哪?”
野川富江砰地把门一关,全当回应了。
那意思是——关你屁事。
京极织音摸摸鼻子,她躺在柔软的床上,这里没有榻榻米,不用睡在地板似的床。
现在她才平静下来,她不是为了住进这样的地方才抓着野川富江不放,是因为昨晚的疼痛太过剧烈,她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愿放过。
是谁在伤害野川富江,又为什么要伤害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打被捅,从高处摔下还毫发无伤?
京极织音翻个身,盯着原木床头柜上的玻璃罩灯,光线落在罩子上晕出层层光圈,也不是一概不知,至少知道他是满嘴的谎话。
什么祖母是大艺术家,那画分明是就是个籍籍无名的画家的作品……还有哪些妈妈是演员爸爸是企业家的话,肯定也都是胡说八道!
后来没想出个什么,京极织音柔软地睡着了,醒来时顶上的灯还亮着,窗边映入的天色却已经完全地暗下。
她下楼找到厨房,冰箱里什么都有,她心虚地拿出泡面和鸡蛋,放进小锅里煮了。
“也没说不能吃吧,”京极织音自言自语,“暂用嘛,我也暂用一下,明天就会买来还给你的……”
“真没礼貌。”
一道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把京极织音吓得浑身一抖,转过身,只见野川富江单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冰箱内部的微光映在他滚动明灭的喉结。
“你是小偷吗?”他把牛奶往泛着冷光的长台上一放,“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居然乱拿我的东西。”
“我会还的……”京极织音底气不足。
“你倒是会找重点,偷东西的事是闭口不提呢。”
“我才不是小偷,不是说会还的吗?!”京极织音据理力争。
“事后找补,还是先斩后奏?”他眯起眼睛,“你哪来的胆量?”
京极织音支支吾吾,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又不是故意这样的。
下楼前,她在二楼看了一圈,每个房间都灭着灯,她总不能一个一个敲过去吧?再说如果他真在睡觉呢,那不是自找没趣。
“你不是说要还,那现在就还给我。”
京极织音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少年,然后就看见他两片红润的唇轻启:
“……用其他的方式。”
……
厨房里热火朝天,而京极织音脸上淌着滚烫的汗珠,和细细的喘息声一齐滚落,她眼前发虚,手臂发酸,简直、简直像是地狱!
“喂!你能不能用点力气?”
野川富江伸手捏住一颗润泽的绿葡萄,更衬得他手指长而白细,“别把我的晚餐弄砸了。据我所知,你可赔不起那些食材。”
京极织音抖着手举起锅,把炸好的猪排铺在米饭上,眼神发直,恶狠狠地瞪着碗口。
这个混蛋恶魔神经病,居然要她一边做蛋包饭一边煎牛排一边煮法式浓汤一边磨咖啡豆子一边拌蔬菜沙拉……
你是猪吗?!吃得下这些?!
已经被视为异种的少年对此毫无感知,对于自己奴役高中生的恶行更是毫无悔意,他懒散地吃着京极织音洗干净切好摆盘的水果,时不时监工似的开口让她注意火候。
什么火候?京极织音的怒火简直可以把这栋房子给烧了!
不过就是吃了他一点东西,居然要她充当休假的阿姨替他做饭,她不是雇来的员工,又没给她钱!
不知过了多久,京极织音终于把所有的餐食摆上,她抹了把额前的汗,转身要走,小锅里的泡面都坨成化石了。
“坐下。”
京极织音停在原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背着他才好翻白眼。
她回到餐桌边上坐下,看着面容姣好的少年慢条斯理地吃着完全称得上是“最后的晚餐”的晚餐。
你最好是吃得撑死,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半夜会被别人捅死了。
京极织音微笑起来,她饿着肚子,对着自己做好的满桌美食还只能看不能吃,心里冒出些恶毒的想法也很正常吧。
再恶毒能恶毒到哪里去呢,连面前这个魔鬼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啊。
没过多久,恶魔却拿起餐巾擦擦嘴,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世界上再也没有像我这么美丽的人了,你对我痴迷也是情有可原。”
他也露出微笑:“可是没有想到你会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呢。”
京极织音:“……”
?????????
谁?谁痴迷……好吧,这个我得承认。但是废寝忘食?!你当你自己是神明降世,明明不过就是个怪物……!
然而转念一想,他的意思是说自己也能吃?京极织音试探着拿起筷子,夹住最近的炸物送进嘴里。
“如何?”
京极织音吞下心里“好吃”的感慨,矜持地沉默着。
野川富江已经不再吃了,他双手撑在下巴,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女脸上,看到她脸上还保持着被火光映出的红,腮帮子鼓起,像某种小型动物。
“是不是难吃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他说。
不是问句。
京极织音:“……”那你别吃。
结果野川富江真不再吃了。
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口,他再也没有拿起餐具,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京极织音身前的餐具相撞的细微声响。
古怪的气氛让京极织音陷入到不停地吃的僵局里,他干嘛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又不是马戏团的。
“你还真是毫无礼节呢,吃得好粗鲁。”
在看不到的额发之下,京极织音低着头又翻了个白眼。
“吃完放着就好,我请来保姆可不是让她白拿钱的。”
随后是一道短促沉闷的声音,野川富江移开沉重的椅子,踏着柔软的地毯,走向楼梯。
吃饱后,没有怪异的目光,京极织音毫无形象地仰躺在椅子上。
颈后传来冰冷而沉重的触感,明晃晃的灯光刺激她酸涩的双睛,余光瞥向窗外,被晕染到柔和的车灯映入眼帘。
那是今井警官和田中警官的车,原本他们不至于睡在车上的,别墅里多的是房间,只是野川富江不允许他们踏入,他们毫无怨言地答应。
这里地处偏僻,最近的旅馆也在三公里开外,最后没法只好呆在车里。
当然,餐馆也离得很远。
京极织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探出头去,朝在黑暗中抽烟的两位挥手:“警官先生,晚上好!你们吃过晚餐了吗?”
那两位却对此毫无反应,京极织音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她把完整的餐食装进保温盒中,提溜到警车边。
京极织音敲敲车窗,灰暗的车窗缓缓下降,昏暗的车内显示出两张苍白的脸,两对微微发红的眼直射向她。
京极织音在心里哇了一声,为了他们的安危,警官先生果然没有吃晚饭,都饿成这鬼样了,她忙把保温盒放进去。
“警官先生,你们辛苦了!这是晚饭,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原以为会得到一句感谢,却只是听到驾驶位上的大叔露出诡异的笑容,声音发沉,他问:“……富江吃过了吗?”
太敬业了!
京极织音还是第一次见警方不仅关注被保护人的生命安全,就连饮食就餐这种小事都放在心上。虽然只关心野川富江一个人。
但京极织音的心里还是暖暖的,她当然希望警员可以好好保护野川同学,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担心受怕了。
本着抱大腿的心思,她靠双臂架在车窗沿上,没话找话地和他们聊了一阵。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他们可不要只顾着保护野川同学,至少也看看她。
太过关注自己要找的话题,京极织音甚至没能注意到眼前的两位直愣到神经质的目光早已越过自己,远远地对上山脚别墅二楼的露台。
那里站着位面容冰冷的少年,晚风掀起他细长的刘海,露出漂亮的眼眸和眼下那颗漩涡似的泪痣。
背后是蒙蒙的深深的黑色,他穿着白至奇异的衬衫,愈加突兀地显在黑暗中,却又是出奇的和衬。
他前倾身体倚在阑干上,那张白白的脸上神情模糊,似笑非笑,半边隐在清冷的月光里,仿佛一只吊在月下的鬼。
半刻钟后。
京极织音回到二楼房间,正想洗漱,却发觉套房里并没有浴室,她往下楼走,在厨房时似乎瞥见一楼也有卫生间的。
啪嗒的脚步声落在未开灯的楼道,仿佛某种恐怖电影里主角要被突脸的前兆。
京极织音摇摇头,乱想什么,等到楼下开了灯就好了。
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搞的,可能是某种普通人不能理解的设计理念吧,长而弯曲的楼梯并没有安置壁灯,只在楼上楼下安装了顶灯,微微照亮楼道。
京极织音出来得急,忘了开楼上的灯,只好独自享受着冷白月光洒满一隅,扶手长长的倒影伏在她半边身体上。
——喀喇……
京极织音的心跳落了一拍,她眨眨眼,探头往下看,是楼梯下置物室传来的声音。
……老鼠吗?
京极织音踩下最后一阶,转身走近置物室,她站立在狭窄的门前,附耳去听,什么也没有。
里面会是什么?
京极织音的手已经摸上冰凉的金属把手,掌心冒出细细的汗,她还是握紧往下一按。
——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的左肩。